第一卷 小元霸 第一百九十四章 张同求逼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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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中途出来更衣(上厕所),往回走一抬头正看见刘喜往外走,和他打过招呼告诉了茅厕怎么走,正要回到席上的李丹又被叫住。
「大人可知我为何来江西?」刘喜微笑着问。
「侍中不是来传旨意的么?」李丹故作不解。
「诶,来传旨也是有的,替皇上问了赵大人些话。」刘喜说完看看周围无人,压低声音说:「咱其实主要是来看看你。」
「看我?」李丹很意外。
「我是说,替皇上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究竟怎么做事,另外皇上还有话让我来问你。」他见李丹马上要拜,忙拦住道:「明日请大人拨冗,咱们详谈。」
「那……就请侍中移步到锦峰观如何?明日是出兵收复进贤的日子,你正好可以看到我是如何指挥的,也可以看到团练是怎么运作的。如果侍中同意,卯时我派车在门外恭候。如何?」看書菈
「好啊!就这样办!」刘喜本来担心李丹会遮遮掩掩许多东西不给他看到,不想对方竟完全打开门,一副「你随便瞧」的样子,不禁喜出望外。
「要收复进贤了?经历可有把握?」他觉得自己心脏激烈跳动起来,这还是头次身临前线呢,如何不紧张?
李丹看出来,微笑说:「侍中莫紧张,没什么的。敌人不好打,但我们设了陷阱,老虎掉进去再揍它就没那么难了。」
刘喜为他这比喻轻轻地拍了几下手心,然后低声道:「陛下很看好大人,大人莫担心。只是你年纪尚轻,有些大臣颇不服气。
再者,新任布政使也是员老将,所以陛下命我来瞧瞧,顺便在你身边呆一段时间,有什么事也方便派我带来的翼龙卫随时回传给宫中,这是个扶持的意思,希望大人明白。」
「明白、明白。」李丹赶紧拱手:「既如此,我们要共患难一段时光了,彼此就不该再这样生分,大人来、大人去的忒麻烦!」
「可不是怎的。那今后私下场合大人就叫我声阿喜,如何?」
「你也别叫大人了,就叫我三郎罢。」
「那请三郎恕罪,小人得罪了。」
「诶,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什么小人、奴婢。」
「好、好,阿喜错了,三郎勿怪!」
李丹摆摆手,问:「阿喜,我今日接圣旨,里面有件事没有明白,还望你助我解惑。」
「三郎所问何事?」
「陛下为何不让我救抚王,反而单单地叫我去救丰宁郡王哩?」
「原来是问这个。」刘喜眼睛朝四周看看,小声说:「丰宁郡王就藩前一直住在陛下潜邸,是陛下幼时的玩伴和伴读……。」
「哦!」李丹豁然开朗。
「怎么,可是救郡王这件事很难,让三郎你烦恼了?」刘喜马上看出来,很敏感地问。
李丹将上饶如今的凶险情势说了一遍,刘喜惊得额头上瞬间冒出汗来。他告诉李丹皇帝很重视这事,特地派了两名翼龙卫校尉来监督。
李丹苦笑,心想就知道这个爵位没那么容易,果然吧?但是旨意已接,这个事情必须得办。
既然赵重弼也得到了救丰宁郡王的严旨,至少有人一起分担压力,要人、要武器、要金钱或者粮草,总不能叫余干的委员会来承担,都得着落在他这个督察身上!
回到大厅门口,李丹把毛仔弟招过来,低声吩咐,叫他去通知赵敬子、杨世杰、冯参、审杰和朱庆这五位,一个时辰后到巡检衙门议事。
转头见娄谅低着头正匆匆而过,忙上前行礼,轻声说:「先生回来了,今日可辛苦?」
娄谅点点头,看眼堂上:「你这是有客人?」
「皇上遣使来,因学生的功劳赐封了武骑尉,又命学生做赣中南宣慰经历和团练使。故而招待天使,设个小宴。
先生要不要也到堂上露个面?赵大人和周知县也都在。」李丹恭敬地向他询问。
「不了。」娄谅摇手笑道:「一会儿说不得饮酒作诗、歌功颂德,我面对莘莘学子满心欢喜,可不希望被他们乱了心情。还是去房内自斟几杯来得舒坦,莫来搅我。」
「是,那学生便命人将酒菜送到先生房间,若赵大人问起,便说先生白日里被学子们气得头疼,这会儿早早歇息了。」
「胡说,我何曾被他们生气?」娄谅笑骂着,趁无人看到匆匆回屋。原来他除了给李丹指点功课外自觉清闲,这学生是个叫人省心的,教起来毫不费力。
于是李丹便在后面帮他典了两间空房,收拾出来做个义学传道授业,实际就是给孩子们开蒙而已。也不图多少束脩,哪怕一把菰米,一捆干豆角,为的就是个高兴。
回到席间,几个文人喝得正兴高采烈,叫嚷着要请张平出个作诗的题目。
张平道:「方才在西门上远观新桥,应李大人所请,为其题名‘跨云桥。今日诸君何妨以跨云桥为题赋诗,也是一桩佳诗配盛景的美事,何如?」
众人齐声叫好,参与的便团团坐了一桌。赵重弼笑嘻嘻地唤进自己的小厮来,被对大家坐了,用个碗儿扣着,拿两只筷子来敲鼓点行令。
一名婢女用汗巾子扎了朵花,满桌的人便来传花,最后鼓点停时花儿在谁手里,那人便要写出诗来。
这个叫做《传花令》,做得出全桌皆饮独作者不饮,若做不出则持花者自罚两杯,是个需急智的玩法。
第一通鼓点响起,却如雨点潇潇、绵绵不绝,众人正奇怪,鼓点忽然止住了,却是教谕大人刚捧到花还未及递与周知县,笑着起身道声「献丑」,然后去桌边写就,当场念:
一桥横跨碧波间,两岸青仓入画帘;
流水浪涌白鱼跃,篷舟过滩已向前。
众人说声好,皆拿起杯来喝了,鼓点又起。这次却似马蹄得得,不疾不徐,正当人懈怠之际却戛然而止。
赵重弼回身笑骂:「这猢狲,竟不看顾主人的!」说归说,还是起身去取了笔来,想想,却是写了两首:
其一:
古县枕江水,上有跨云桥;
山向锦峰起,天连塔影遥。
其二:
江水跨云去不回,白萍红蓼满汀堆;
巨鱼衔尾何人辨,惊散鸬鹚雪一杯。
众人齐声喝彩,都道赵大人才思敏捷竟有两首,令人佩服。第三通鼓落到了周知县身上,他笑着起身向大家作揖:
「本官来安仁不久,旧桥、新桥都见到了,却令人感叹这世事的变迁、人间造化,谨以小诗记之。」说完自去写了,有小厮捧起大声念道:
斜风漫过跨云桥,一路秋蝉送客轺;
却忆去岁今夜里,青光遥映旧江桥。
「好!」赵重弼先叫了声:「端的是进士风范,情、景俱佳,这将吾比下去了,吾自饮再自罚一杯!」说罢便真个饮了两杯,喜得周知县连连谦逊,忙又为他斟满空杯。
接下来花儿落到个本地乡绅手里,他因一时想不出只好自饮了两杯。再往下是周歆的:
春色满江桥,千门柳万条;
美人初学舞,稚子亦随潮。
张平「咦」了声,说:「只以为主人家生财有道,却不意一首小诗竟然如此生动有趣,难得、难得,我这杯喝得一点不亏!」说罢哈哈笑着与众人都饮了。
花朵儿再度
传递,却不曾想那打鼓点的小厮淘气,鼓点高高低低、时紧时慢,倒像是与众人玩笑般,恰好张平接到手里时便住了。众人便安静下来,听他的诗,乃是:
青峰江水绕柴门,几处牛羊散远村;
两岸白波明钓艇,三五古树护篱根。
跨云新桥连古堑,锦峰佳气郁郁深。
重关锁钥千门启,自今桃源颂天恩。
「嘿,真不愧是天子身边出来的人!」李丹心里叫了声,回头却见刘喜在台阶下张望着不进来,便踅过去问:「阿喜为何不进屋?」
「算了罢,咱一个残疾的身子,何苦叫他们笑话?」刘喜苦笑。
「你不是识字么?」
「字是识得,这上头咱可不擅长。」
李丹低头一想说:「这也不好,你若不回席,他们以为你有意失礼,传扬出去不好听。再说那上面还有老赵,看他面子你也不好一声不响地回房去罢?」
「这……,这倒也是。」刘喜咂嘴。
「不如我替你做一首,你且记牢了,到时可以拿出来应景。完了你再告说不胜酒力,那样既不失礼,且又随了大伙儿兴致,两相便宜。如何?」
刘喜一听巴不得这句,赶紧拱手:「三郎相助,真贵人也。后必有报!」
李丹便在门外教他背熟了,好在这家伙聪明,一遍就会,高高兴兴进去。
果然众人见他回席便叫起来,刘喜忙告罪:「确实不胜酒力,耽误功夫长了些,恕罪、恕罪。这样,我先自罚一杯,作了诗再回房去休息。诸位看这样可好?」
大家听了自然无话可说。刘喜便先饮了,然后去那文房四宝前拿起笔,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一番,就着刚才新背下的记忆将诗写出来。然后丢开笔,拎起纸自己念道:
秋来天堑成江河,跨云新桥卧横波。
绿树连云鸠唤妇,网收荡桨鹭惊鹤。
「诶,小刘不错呵,没想到你还有两笔刷子嘛!」赵重弼惊讶地拍了下桌面。
「承蒙夸奖,不过在下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告罪、告罪!」刘喜年纪小,生怕再多说两句露馅,赶紧辞出来。李丹便叫陆九,赶紧唤刘喜的伴当进来扶他去自己的小院。
谁知他这里一张罗被张平看到,叫声:「不好了,咱们在这里耍得快活,却忘记今日的新爵爷!快拉进来请他作诗!」
李丹听到哭笑不得,回头说:「既这么说,诸位该贺我才对,怎反过来要在下作诗?」
张平不管,吵着要听诗。李丹无奈被他扯着坐回原位,朝大家拱拱手:「三郎年轻,才疏学浅,比不得各位。
这座上少说也有两位进士、一位举人老爷,丹的诗拿出来岂非贻笑大方?且急切间哪来的文思?我可不是那曹子建(曹植),就连你们几位的本领也是没有。
不如这样,先将我前些日与湖匪夜战,破敌归营时写的那首献出来,好歹给各位凑个趣,诸位以为如何?」
这席间只有赵重弼知道他那首「寄傲余今夕」的,心里不信他毫无急智,但又想听听自己这位少年部下破敌后做了怎样的诗,便笑着说:
「你且说来听,若是好便放过,若是不堪的还需完成今晚的功课才行!」
「对、对!」听赵重弼这样发话,其他人便让步。于是李丹走到书桌那里,将笔来重新舔好墨,写道:
北望关山户叠重,甲衣清寒五更生。
将士斗志冲霄汉,旌旗如浪卷敌戎。
众人看了都道不满意,赵重弼说没法子,按方才讲的,且罚一杯,再重做一首。李丹只得照办,喝了酒写下,念来时却是首《忆江南》:
江声
急,千尺卧龙纹;
锦帆牙樯争渡口,轻舟渔火乱山昏。
潮打白鸥群。
满屋的人都笑了,赵重弼佯怒拍下桌子:「咄,你这猢狲这是做的什么?吾等酒令是作诗,如何拿个词来凑齐?罚一杯,快快重新写来!」
「唉,就说不擅长这个,偏要为难我!」李丹摊开手,却依旧喝了酒,乖乖地去重新写了一张纸,拿来就给小厮念道:
古塔巍峨压巨鳌,摩挲曾记对洪涛;
僧归竹院江初敛,人语渔歌月未遥。
长桥落日千帆静,水映鹭鸶更窈窕;
本来古渡少烟火,半天星斗鸦满梢。
「唔,差强人意,但也还算可以了。同求(张平字)以为如何?」赵重弼显然打算放过李丹,所以看向张平。
不料张平睁开眼挥手道:「这算什么,温柔绵软,哪里有半分你李三郎马上击贼、马下擒首的风范?算不得好诗!」
话音才落,李丹「咕」地喝了朱二爷给他刚斟的酒,开口道:
天家章南锦峰城,跨云长桥万里平;
铁骑踏得敌戎破,归来桥头戏啼莺。
张平眨巴眨巴眼睛,才说:「还好,只是……最后这句还是软了。」李丹又喝一杯说:
将军百战度桥归,杨柳尚青水不回。
曾记埠头绵绵雨,哪有云桥如山巍?
「唔……。」张平抚着胡须还未说话,李丹一揖到地:「同求兄饶过则个,明日我亲笔画一幅《长桥落日图》与君赔罪可好?今晚还有军议,委实不敢再喝了!」
见他求饶,满屋大笑,赵重弼也来打圆场。张平便要李丹将后面几首诗都写了,又叮嘱明日要得那幅画,这才摇摇晃晃地由小厮扶着送入后院去歇了。
主角不在,又听说今晚还有军议,来宾便纷纷起身告辞。赵重弼上了车,叫李丹也上来。
他显然喝了不少,用胳膊肘支着身体在杌子上,手托着腮,喝了一杯李丹给他沏的酽茶,皱皱眉说:「这样苦的东西能解酒?」
「大人试试呗,反正没坏处。」李丹喝得红光满面,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你这猢狲是有话要说,憋了半日对不?」赵重弼冷笑:「你接旨那会儿吾就瞧出来了,现在没人,你可以问啦。」
「大人明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关于上饶的郡王爷。」
李丹才说完,就听赵重弼叹口气:「唉,吾不是让刘喜告诉你了?丰宁是陛下潜邸时的玩伴和陪读。」
李丹目光闪了下,赶紧说:「这个刘喜倒是说了,问题是……皇上不知道上饶已经被切断,北线官道不通这些事吧?我在想这个旨意,可怎么能把人救出来呢?
再说,王爷是定海针呀,他在官军士民肯定奋勇,若知道他离开了,不会士气一落千丈么?」
「你说的这些吾都清楚。」赵重弼又叹口气:「可无论如何,你必须把他从乱匪堆里拎出来不可!」
「这、这是为何?」
「自小皇太后就喜欢郡王,待他如亲子一般。如今圣诞(皇太后生辰)将近,你难道让皇上在大好的日子里给太后个噩耗?而且还是本朝立国以来第一个失陷的藩王,那是会震动朝野的!」
「皇太后圣诞我能理解,可要说震动朝野,是不是有些耸人听闻了?」李丹压低声音,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赵重弼。
不过他也知道,赵重弼自小熟悉礼仪和朝廷事务,应该不是个嘴上不把门乱说话的人物。
果然,赵重弼观察了下周围,也同样压低声音说:「我给你分析下朝廷现在的情形,你就明白我所言不虚。
这件事处理好了皆大欢喜,处理不好朝野震动,不但内阁必须集体辞职,而且因此引起的连串反应会持续好久。
朝廷如果没有稳定、有力的在管理,内、外都会引发动荡。刚刚亲征不久的皇帝陛下就会有危险,你明白吗?」
「呃,」李丹直接摇头:「卑职不明白。大人你好像越说越厉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李丹看来,全国有二十三位郡王,就算丰宁级别高是郡亲王,由于他就会天下大乱,这说法未免有些过于骇人听闻。他觉得被赵重弼一唬,自己的酒都吓醒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