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西宝藏之孤舟蓑笠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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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门江岔口,有一艘破旧的乌篷船,靠泊江边,船头的方寸甲板上,静静地坐着一个身着蓑衣、头戴竹笠的人,他身体瘦削、面带矍铄,他头发已经染上了风霜,但是又很精神,因为在这欲暖乍寒的大江当中,一般身强力壮的青年也受不了那凄冷入魂的江风。
可这位寒江独钓的老者不怕,他精神抖擞,把手里的鱼竿一甩,鱼钩飞了出去,接着一收鱼线,鱼钩勾住了一条窜上江面的鲢鱼,直接拉了上来,他从鱼钩上取下鲢鱼,放在竹篓里;他手臂又一抖,鱼钩再次飞了出去,再次一收鱼线,鱼钩再次勾住了游过江面即将下沉的一条鲢鱼,他从鱼钩上取下来,再次放在竹篓里,两条鱼总共有四五斤重。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这样钓鱼有甚意思”,是呀,这样是钓鱼吗?
他叫老江头,他姓江,生在江边,长在江边,码头上的人也没有见他远离过江边,人们就叫他老江头。老江头提着鱼篓,一路往来的苦力棒棒和他打招呼,“老江头,钓鱼去了,钓了几条鱼呀?”他笑笑,清瘦的脸上挤出了褶子,也没回话,就提着竹篓上了坡。
老江头提着鱼篓,缓步走进了坡上不远的豆腐坊里,喊道:“焕儿,送你这条大江鲢,你还是给我半块老豆腐,我去熬了鲢鱼豆腐汤,暖和又滋补,”说着把一条大鲢鱼递给了正在灶膛生火的小焕。
“江叔,这么冷的天,又出去江钓了”,叶小焕招呼着,伸手接过活蹦乱跳的大鲢鱼,放在一个大水缸的清水里,鱼儿见了水,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伤害,又欢快地游动起来。
“江叔,今天中午在我家吃饭,你和根叔喝两杯,我刚刚买了两瓶陈年的泸州烧酒,”小焕笑着招呼老江头。
“玉娃儿,今天不能在你这儿喝酒诶,还要你跟我过去,帮我照看一个人,”老江头低头收拾着鱼篓说道。
“江叔,你哪有什么人要我照看,你家里来亲戚了?”小焕知道老江头儿子从了军,家中没有其他人。
“不是什么亲戚,跟我去去就明白了,”老江头摆着手,不愿多说。
“巽儿今天书院放假,我马上过去你屋里,家里有客人,你先回家照应着,”说着,拿出了一大块老豆腐和十多块五香豆干,用一片大大圆圆的荷叶包了,递给了老江头,老江头接过了荷叶包,也不客气,直接出门上坡去了。
小焕取了一把干茅草,吹吹火折子点燃了,塞进灶膛里,又塞进一小撮细树枝,看灶膛里火燃旺了,又放进去几根大干木柴,片刻后,澡堂的火噼噼啪啪地熊熊燃烧起来了。
又从后院取了两条腊肉和一条腊鱼,一把干豆角和一包红海椒,放在了竹篮子里。恰巧,叶巽放假一路小跑进了门,“姐,姐,在哪呢?”就在前院里叫嚷起来。
小焕捧了一瓶泸州烧酒进了根叔屋里,“根叔,江叔家里来人了,让我帮着照应一下,灶膛的水烧上了,你把豆浆煮了吧,巽儿放假了,我和巽儿去下江叔屋里,去去就来,”老根叔身体已经无碍,点点头让姐弟两个自去无妨,叶巽和老根叔几日不根叔见了,又聊了几句闲话,和小焕出门去。
小焕把烧酒放在根叔屋里,取出一袋白米让叶巽扛着,自己提着竹篮,瞅了巽儿,“臭小子,这几天不回家,壮实了,但是黑了,你们没事光晒太阳呀?”调侃着问道。
“姐,你甭提了,挑水、劈柴、骑马、射箭、背医书、做木匠拉大锯,”叶巽挠了挠头皮,清秀的面上浮上了羞涩的笑容。
“啥玩意,你这出去几天?学会臭贫了,你说的是啥地方?还拉大锯?你发烧了?”小焕一头雾水,伸出白嫩的腕子,伸手摸了摸巽儿的额头。
“我们书院属于墨家书院,也就是黑衣帮的,我是郑院长特批全科弟子,也就是文、武、工、医、农桑全要学,包括挑大粪种菜,”叶巽不无得意地说道。
“怪不得,原来是儒墨并称的墨家,短衣帮办的学堂,我说书院门口的假山上刻有“兼爱非攻”四个金字哪!”
“你听说了吗?顺利钱庄的钱霸天被袁天迪开除了,还当众被赤裸着身子打了二十皮鞭,顺利钱庄换了新掌柜叫郝大奇,给老根叔送了二十两碎银子赔礼道歉,说是汤药费,”小焕一脸兴奋地说道。
姐弟两个几日不见,更觉亲热,说说笑笑斜沿着江边上坡,很快就到了老江头家里。
老江头住的小院靠着江边,前面用竹篱笆围着,耳畔吹着呼呼的江风,头顶往上临着直立的山崖,下边就是奔腾汹涌的大江,两岸的猿猴不停地打闹嬉戏着,发出吱吱地叫嚷声。
推开小院子的竹篾小门,小焕进了院子,清脆地叫了声江叔,只见老江头手里拿着一团带血的棉布迎了出来,小焕不由得吃了一惊,“江叔,你杀鱼割伤了手?”不由喊了出声,却被老江头叫进了屋里,只见屋里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身穿白衣,满身血迹的人。
这人就是落崖后受伤的静和了,那天她被蝮蛇咬伤,她和黑熊一起坠落下了悬崖,她本能地抱住黑熊的脖子,一起摔了下来,她听得呼呼的风声,紧紧抱住黑熊不放,下落间直觉地身体一震,风声呼啸间重重地撞在了崖壁横生斜出的松枝上,松树往上一弹紧跟着下落,呼啸间只听得嘭的一声落在了什么东西上,就昏死了过去。
据老江头讲,昨日天将正午前,他去崖下的江中前去钓鱼,坐在前舱甲板上,放下鱼钩,见那鱼漂蓦然一动,鱼儿咬钩了,正待收线提钩,只听身后“咚”一声的巨响,他的乌篷船好一阵摇晃,惊得他鱼竿都丢在了江里,只见那身后的竹篾船篷塌了下来,船舱躺着一个浑身伤痕的姑娘,他一下子蒙了,只听说天上会落雨落雪,咋还会落入哪?这就是戏文里唱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老江头见那姑娘昏迷不醒,四下里也没人帮忙,幸好,上岸不远就是他家,只好一个人把他背进家里,他又是通些医术的,给这姑娘服了一些治疗内伤的丹药,又給姑娘喂了点清水,今日黎明,白衣姑娘清醒了,却不能言语,眼见得家里没合适吃的,就去江里捉了条鲢鱼,又约了小焕前来照顾,毕竟他一个男人也无法清理那女子的伤口。
叶巽听了经过,说道:“她就是觉静大师的徒弟静和,帮里正闹翻了天,派人找寻了十多个时辰了,原来却在这里,”就把黑衣帮寻找静和,发现江中宝藏的事情说了一遍,老江头听了脸色一变说道,“江中宝藏找到了”,叶巽只顾着讲说当日经历,浑然不觉老江头的表情变化。
“我要赶快通知师父和觉静大师,静和找到了,”叶巽看着小焕正在清理白衣女子的身上伤痕,急匆匆地赶往臻道书院通风报信。
且说郑逸和觉静大师听到叶巽报信后,不觉心中大喜,连忙和叶巽三人骑上了快马,赶到了老江头家中,两人对老江头再三致谢,老江头说:“那姑娘受了伤,我已给他服了汤药,人已经清醒,就在屋内,请两位过去瞧瞧。”
郑逸急忙走到静和面前,查看身上伤势,又伸出二指,搭在了静和腕上,面上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透过竹窗望了望上面巍然耸立的百丈高崖,说道:“江先生,蛇毒已清,静和能死里逃生,先生真是妙手回春呀”。
“郑先生谬赞了,让我如何敢当,我也是粗通医道,解蛇毒的草药是我常备的,因为江边潮湿,多蝎子、蜈蚣、毒蛇之类的毒虫,伤口一看便知是被蝮蛇咬伤,女娃的内伤可不轻,给她服了一颗祖传的阴阳大还丹,幸好这女娃命大,大家都知道了你是重庆的神医妙手,请你再给这女娃诊视一下,以免疏漏,”那老江头倒是人老心善,对郑逸絮叨着。
“刚才已经诊视过了,阴阳大还丹可是救命神丹,静和小师父能够活命全拜你所赐,贫尼和静和大恩不敢言谢,谢礼微薄,一些俗物,请笑纳,”觉静大师拿出了一个锦盒和一柄碧玉如意,颔首递给老江头,老江头坚辞不受:“救死扶伤于危难之中,乃是本分,不敢收受你的厚礼,请不要勉强。”
“大师,老先生乃是隐居世外的高人,大有慷慨仁侠古风,如此你就不要勉强了,我们就将病人带到医馆医治,以后老先生但有所命,我墨家众弟子必当全力以赴,报答先生大德,我们安排好静和师父后,即登门致谢。”郑逸和觉醒大师就此告别,安排了一辆大车将静和送到回春堂治疗调养。
叶巽目送郑先生和觉静大师去了,才约了老江头一起到了豆腐坊,到了豆腐坊时,老根叔已煮好了豆浆,把豆浆倒在盛在大方木盒的布包里,里面加了卤水,上面压了一块大木板,又放了一块青石在木板上,豆浆里的水分沥干了,老豆腐也就成型了。
“老根哥,江里的大西宝藏出水了,你知道吧?”老江头见了老根叔,看了一眼根叔开口问道。
“几十年了,南明、清廷都没有捞出来宝藏,咋就出水了哪?从何说起?”老根叔皱起了眉头,“你跟我到里屋来,”老根叔拉着老江头进了老根叔的房间,关上了门,把门外的小焕和叶巽弄得莫名其妙。
老根叔得知了今日寻人拉网拉出宝藏的根由,陷入了沉思,片刻说道:“我们两个受晋王两代重托,还承担着归还财富与百姓的重任,可我们只有半张藏宝图呀,为了小焕巽儿这两个娃子的安危,不得不隐姓埋名,归隐在这偏僻郊野。”
“咱哥两个也见过那半张藏宝图,所绘的山川地理风物,并非这嘉陵江口一带所在,晋王爷携带四千兵马沿江退至此处江口时,还带着众多大西将领的家眷随行,数十粮食辎重军饷艘船只被南明曾英部在岸上炮击,沉没船只众多,虽然我们打败曾英数万人,可也伤亡惨重,此地浪大水深,逃命之际顾不得打捞,想必是那次大战的沉没金银财宝吧,”老江头沉没了一下说道。
“那场仗沉没的粮船、军饷船也有数十艘,以你我和他姐弟之力,怎么与朝廷相争,你水性好,这两天打捞时见机行事,先探个究竟,我约了老叫花前来,问他有何良策,”老根叔说完,又转头看了看院内,“先不要告诉小焕巽儿,保住晋王爷的血脉要紧”。
“老根叔、老江叔,你两嘀咕啥哪?鲢鱼豆腐汤炖好了,还有五香豆腐干,花生米,现成的泸州老烧,你们喝点吧?”叶小焕敲开门,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把老哥俩请到院子里,摆上了酒菜。
鱼是老江头钓上的新鲜鲢鱼,炖上老豆腐做汤,香气四溢,可老江头根叔喝了几口酒,就将酒盅放在了一旁,就吃起了米饭,“两个老头子,今天咋了,平常千杯不醉,今天没喝二两就放下酒杯了,”叶巽和这两位是玩笑惯了的,不由得好奇问道。
“这两天江上风高浪急,江上行船少喝点吧,”老江头站起来,摆着手,伸了下懒腰,慢腾腾地往码头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