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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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风格外的温柔,吹皱了湖水,吹拂了柳枝。
莫云潇的裙摆也随着风泛起了阵阵涟漪。风力不强,才能让人心旷神怡。
莫云潇站在湖边,望着这一池绿油油的荷叶,几只青蛙“呱呱”地叫着,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脸颊上现出了两个酒窝。
她感到一阵猛烈的暖意从身后袭来。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她侧目向身侧的赵似望去,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
二人四目相视,赵似也笑了。他用手轻轻揽着莫云潇的肩,而后者并没有抗拒。而当他想将她揽向自己的怀中时,莫云潇却微微的抬起手来,在他厚实的胸膛上一按。
这一按虽然不含力道,但意思已经明了。她还不能更多的将自己交付给对方。赵似也是性情中人,当然明白这层含意。于是他的笑容微敛,不过也只是短暂的一瞬。
莫云潇向他投去一个略含歉意的眼神,然后久久的仰头望着他,就像望着天边的月亮。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赵似轻轻的问道。
莫云潇点了点头,说:“只是,我怕我说了,你会怨我。”
赵似微笑,反问道:“你想我怨你,还是不想我怨你?”
莫云潇用含着嗔怨的眼睛将他一瞥,然后扭头走开了几步。赵似知趣的跟在后面。
“你是亲王,我是民女,纵然你怨我也是无法。”莫云潇边走边说:“世上的事大多都有曲折。我遇到你也是一样。”
赵似没有说话,仍然在默默的听着。
莫云潇忽然站住了步子,转过身来望着他,说:“是我骗了你,是我利用了你对我的好。可是,这并非我的本意,我也料想不到你的为人。”
“玲珑,你到底想说什么?”赵似越听越糊涂了。
莫云潇摇摇头,说:“我并不叫玲珑。我的名字或许你听过的,我叫做莫云潇。”
“莫云潇?”赵似楞了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似的说:“呀!就是茗楼莫家的大姑娘,那个‘宁碰开封府,不碰莫云潇’的莫云潇吗?”
她点了点头,说:“正是我。”
赵似流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将眼前人上下打量着,说:“可我听说莫家犯了重罪,满门被抄。你又怎么……”
“我父亲死在了狱中,又承蒙新皇大赦,我家才侥幸得脱。”莫云潇打断了他的话。
“原来如此。”赵似点了点头,又继续问:“你既已恢复自由身,又为何要混入我的王府?”
“我为了搭救一个人。”莫云潇如实地说:“我家被抄,我的贴身侍女被辗转卖入了王府。我混进来正是要打探她的消息。”
赵似两道剑眉一竖,问道:“是谁?”
“环儿。”
“环儿?”赵似的脸上闪过一道奇异的光,似乎是很吃惊的。
莫云潇点了点头,继续踱步,边走边说:“我与环儿相交多年,名为主仆,实则姐妹。再加上……大王你在民间风评不好,大家都说你是‘花中龙’,风流成性。我怕环儿她……所以才冒险前来。”
赵似顿了一顿,笑道:“民间常有人说,茗楼的莫大姑娘侠肝义胆,看来传言非虚。”
莫云潇也忍不住一笑,回头望他,说:“我这乡野女子,大王你也听说过?”
“整个东京城,谁没有听说过?”赵似笑答。
“那……你可怨我骗了你?”莫云潇望着池水,怀着几分惴惴不安的心问道。
赵似绕步来到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略吃一惊,自然就止住了步子。
赵似望着她,说:“你为了区区一个侍女就能委身王府,胆略、气魄为我等所不能有。况且你情深义重,更是令人敬佩。我又怎能怨你?”
莫云潇展颜一笑,心中十分快慰。“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似认真的点了点头,说:“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直堕阿鼻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又何必发这样毒的誓?”莫云潇面颊一红,含羞似的低下了头。
见到她如此神态,赵似也觉得胸中热浪翻涌,一颗心兀自狂跳,情感迸发而不能自抑。
“看来你并非像世人说的,是个可怕的‘女阎罗’。”赵似这样说。
莫云潇也抿嘴一笑,说:“你也并非是‘花中龙’。”
赵似也激动了起来,禁不住轻轻的握住了莫云潇那如玉笋一般的手,说:“你真的肯相信我吗?”
莫云潇的手被他握着,一阵激昂的暖意从手指传向了全身,再加上赵似的眼睛是那么美,那么温柔,一时间,让她忘乎所以。
“我当然相信你。”莫云潇说:“就如我相信自己一样。”
“啊!玲珑,你真的是我的红颜知己。”他说着就展开双臂将莫云潇揽入了怀中。
这是莫云潇第一次跌进一个男人的怀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情感冲击。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的香气,精致的绸缎衣裳在她的脸上摩擦,让她产生到了一种奇特的安全感。
“你有没有把我的话记得?”莫云潇略带愠怒地说:“我不叫玲珑,我是莫云潇,表字荷露。”
“哦,我倒是叫惯了口。”赵似继续搂着她,说:“你不会怪我吧?”
莫云潇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深入的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感受着他燥热的体温。同时,她也用两手将赵似的腰轻轻抱住。
“荷露,你和环儿都留下来,好不好?”赵似说:“我还让环儿跟着你,然后我们此生此世再也不分离了。这样好吗?”
莫云潇点了点头,说:“这样当然是好。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可要答应我。”
“莫说是一件事,就是有千件百件事,我都一一答应你。”赵似说着。
莫云潇心头一暖,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说:“我知道你要刺杀官家,是吗?”
赵似一惊,登时面色大变。他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莫云潇抢先说道:“不过你不要怕,我既愿许身于你,便只会与你休戚与共。”
听了这话,赵似紧张的心才略微缓和了一些。
“不过,我不愿你去冒这样大的险。”莫云潇说:“若你真的怜惜我,就不要做那样的事。一旦事败,你我性命皆休,还谈什么长长久久呢?”
赵似没有说话,但是眉头打结,颇为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对莫云潇的话不置可否。
莫云潇继续劝他:“我知你心有不甘,然千百年来因皇室争权而闹得民不聊生的事不胜枚举。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和他争了,好不好?”
赵似忽然将步子一停,侧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日我……”莫云潇一阵踌躇,才说:“我晚上睡不着,在园子里散步,无意间听到了刘大刀和你的对话。”
赵似更吃一惊,瞪大了眼睛问:“你如何认识刘大刀?”
“我与他有些过节。”莫云潇又迎上去两步,急急地说:“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求你将你对官家的怨恨放下吧。”
赵似冷笑摇头,说:“只怕我愿放过他,而他不愿放过我。”
“有什么是不能开诚布公的谈的吗?”莫云潇望着他,眼神中满是真挚:“官家是纨绔了一些,不过应还不会滥杀无辜。你是他的手足兄弟,又韬光养晦了这许多年。他该不会对你起杀心的。况且,朝中还有像曾布这样正直的大臣,也一定会好好规劝他。”
赵似的脸色由红转白,渐渐地变成了青色。他听着莫云潇的话,牙齿紧咬,眉头紧锁,似乎内心有无限的痛苦与挣扎。
莫云潇见他迟迟不语,也是喟然一叹,说:“一支朱笔在手,主宰天下气运。这是何等的诱惑。我懂,若你不能将这争夺皇位的心放下,我也不该怪你,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赵似冷冷的问了一句。
莫云潇避开了他的目光,抬头望向了黑沉沉的夜空,说:“只是我便不能再与你厮守。”
“难道你不愿母仪天下?那是何等的富贵,何等的荣耀。”赵似说道。
“可我不愿你做个弑君篡位的人。”莫云潇又转过身来,望着他:“你我在史书上留下的将是千古的骂名,你懂吗?”
赵似的眼神黯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莫云潇,只能长长的一叹,又问:“倘若我不是简王,就是一个寻常百姓,你还愿与我厮守吗?”
“倘若是个品行高洁的君子,我为何不愿?”莫云潇回答的十分洒脱。
赵似又苦苦一笑,说:“看来,江山和美人我只能择其一了。鱼和熊掌果然不可兼得。”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转身,向黑暗的深处迈了两步。
“若你能弃皇位如敝履,我又怎不能视富贵如浮云?王爷,你收了争夺皇位的心,从此你我安安稳稳的生活难道不好吗?”莫云潇迎上来,轻轻的从背后将赵似的腰抱住了。赵似一呆,本能的用手按住了莫云潇那温暖而又光滑的手。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莫云潇带给他的万分温存,让他豪气陡生。
他对着虚空呐喊道:“好!我要让赵佶看看,我已拥有天下最美的女子,皇位于我而言又何足惜?”
听到他的话,莫云潇感到了无比的幸福和成就感。让一个男人放弃对权力的追逐难比登天,然而她做到了。所以,她紧紧地将自己的脸贴在了赵似的后背,隔着衣衫感受着他独特的男子气味。
在大学时,莫云潇也曾短暂的交往过一个男朋友。之所以说是短暂,是因为她十分厌恶男人身上的烟味。而她的男朋友偏偏又无法将烟戒掉。于是他们的感情只维系了两个星期就无疾而终。
短短两个星期,已是莫云潇迄今为止全部的感情经历。后来的她一心刻苦学画,就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谈情说爱了。而更重要的是,这次糟糕的情感经历让她对恋人的选择更加谨慎。因为她怕烟味。
而宋代的男子身上是不会有烟味的。烟草作为一种美洲作物,是要到晚明才传入我国。所以现在,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感受着赵似身上这独特的男性味道。
忽然,赵似紧紧握住了莫云潇的手,说:“荷露,与你厮守,夫复何求。明日我就请赵佶来府上,就如你所说,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好解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是非。”
莫云潇点了点头,一点点放开了抱住赵似的手,走到他身前来说:“如此甚好。无论你们能不能做成手足兄弟,至少也不会再彼此猜疑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抚摸着赵似的脸,说:“你瞧你,都有黑眼圈了。不如尽早回去睡吧。”
赵似摇了摇头,说:“荷露,今晚我真是太欢喜了。我还不想睡,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莫云潇含羞似的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赵似牵过莫云潇的手,来到池边的光滑的山石旁。他扶她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这块山石很高,莫云潇坐上去双足悬空,个头便和赵似平齐了。
赵似也坐在了旁边,静静的望着她。在月光的映照下,莫云潇的脸更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玉。她的皮肤白皙,五官匀称,鹅蛋形的俏脸配上浑圆饱满的下巴,简直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样。
再加上她此时的脸微微羞红,淡淡的微笑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更让这份美添了几分小女生的娇俏与可爱。
赵似轻轻托起她的脸,尝试似的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就在他们吻的那一瞬,莫云潇本能地用手去推赵似。但她的手也只是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并没有用力。
这是她的人生初吻,所以格外紧张。她很希望能享受在赵似主导下的亲密行为,但同时也在心里生起了莫名的恐惧和淡淡的耻感。但她知道这是每个女孩子都会有的,所以自己也在尽力克制这种原始的本能。
赵似吻过了她,轻轻抬起头来,看到了莫云潇那似怨似痴的眼神。她轻轻的抿着嘴,同样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赵似再度将她揽入怀中,彼此温存,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赵似的手渐渐向下滑去,触及到了莫云潇的衣带,然后伸手一拉,衣带解开,系在她腰间的罗带顷刻就松了下来。
也就在这一瞬,莫云潇的头脑立即清醒,她立即起身,脱离了赵似的怀抱。赵似也有点吃惊,问道:“怎么了?”
莫云潇脸颊飞红,有些惊慌失措的说:“王爷,还不可以。”
赵似双眉一挑,随即会意。他也报以一笑,说:“矜持自守,这样的你很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我唐突了。”
莫云潇急忙将衣袋系好,然后从石头上一跃而下,匆忙说道:“时候不早了,王爷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说完便笨拙的行了一礼,然后匆匆离开了。赵似并没有阻拦她,只是目送她消失在了黑夜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