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活着有什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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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发现，当他的情绪没有跟着徐嫣走的话，他做事情还是非常地有条理，又善于抓住对方的弱点。
程绩把徐嫣找回来，他是不懂徐嫣现在的做事方式，但有程绪这样的人在，稍微搅搅浑水，让他们内部闹起来，美思就会伤掉元气。
不得志的程绪就是一个突破口。
徐嫣和程绩回到沧海之后，把无忧和无虑接回来，开启早九晚六规律的上班模式。她出去跑这一趟，订单接近三千万，再加上钱昆那边以及线上的销售，一个多星期下来，已经有三千五百万的出货量。
这个数字，让美思上下又多喘一口气，以至于每个人见到徐嫣，都如同见到再生父亲那般热情。电商节打了个翻身仗，如今线上销售稳定，年底的奖金一定要比上一年的要高。
徐嫣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她懂得热度都是有时效性的，如果要一直保持着高人气的关注，必须再有新的爆点。
她去找程绩，向他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程绩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先去跟直播团队沟通，看看他们有什么好的点子。”她说。
“那如果没有呢？”程绩反问。
她有点犹豫：“应该会有的。至少在传播学上，他们比我们更专业。”
程绩说：“他们每个月的预算都在五十万，如果接下来没有爆点，恐怕到时候我也保不住。”
“可是……”徐嫣犹豫了一下，还是要说：“这样显得我们太无情。他们做出的成绩，你和我都看得到，好几次直播间观看人数在平台都是名列前茅。如果我们放弃不用，江寒会挖过去的，届时我们的损失可不止每个月五十万。”
程绩长叹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呢？美思的总裁是姓程，可又完全不是程家的。”
徐嫣点头：“我知道的，会有办法的。”
她做完手里的事情，去了一趟直播间工作的地方。
直播团队成员年纪都不大，由两个女生和两个男生组成，核心人物叫董静洁，比她还小一岁。
这会儿没上直播，几个人在对台本。见徐嫣来了，他们开心地迎上来打招呼：“嫣姐来了。”
徐嫣把买来的奶茶和蛋糕点心放在小桌子上：“今天嫣姐请客，奶茶和小吃都管够。”
四个人连忙打开袋子，取出奶茶，插上吸管喝起来。
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看他们高兴的样子，徐嫣自己也跟着笑起来。董静洁放下奶茶，取出一块小蛋糕，一边吃一边问她：“嫣姐今天过来有什么指示？”
徐嫣朝她笑笑：“你们吃完了再说。”
董静洁愣了愣道：“嫣姐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这样看着我们吃，我心里不踏实。”
徐嫣说：“目前我们这个直播间开播已经有三个月了，如果一部电视剧每天都播两集，看三个月是不是该剧终了？”
四个人把手里的食物放下来，纷纷看向她，董静洁问道：“公司如今对我们的直播不满意了吗？”
“也不是说不满意。”徐嫣抿了抿嘴：“你们应该也能感觉到，现在直播间的人气已经大不如从前，粉丝的流失意味着线上销量会减少，拉新也是有困难的。”
另一个男生说：“那公司希望我们怎么做？”
徐嫣回答道：“公司不干预你们的创作，只是希望能再出一个热点话题，从你们的角度来说，应该也有这种渴望的。”
董静洁想了想道：“可以换另一个题材，现在是古装，换做现代家长里短，特别是彩礼、婆媳关系之类的话题，容易有热度。”
“题材你们自己把握。目前销量可以，大家都能缓一阵子，你们可以慢慢创作。”徐嫣说。
聊完正事，徐嫣又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
江寒跟简安跟程绪见过面之后，飞了一趟京城，去找一个做品牌传播比较厉害的机构。
如今新媒体传播范围广泛，不管是一线城市还是偏远乡村，只要有一部智能手机，有信号覆盖，人们都能第一时间接收到讯息。他之前还不是很在意，看美思崛起之路，很大程度上借了新媒体的力。
他不跟风搞剧情式直播间，做一些出圈的宣传，应该还是可以的。
他跟对方聊了很久，从传播理念到传播方式都有了新的了解。对方提议，现在国货有热度，可以做一系列古风和民族风的短视频。
江寒和他们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
从京城飞回沧海是星期六下午，他先回自己家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开车去往郊区徐嫣住的地方。在横山和明川的账，得好好算一算。
徐嫣周末闲在家里，照顾好无忧和无虑，再去整整小菜园，便开始准备晚饭的食材。早上去了一趟市场，看到有新鲜的板栗卖，称了两斤回来，再买上半只鸡，打算做一道板栗焖鸡。
不过板栗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要先在外壳上剪开口子，然后放热水里烫软，剥掉外壳，再剥掉里头那层绒毛。
这是一项大工程，好在她有耐心。
板栗刚开好口放热水里烫，门外便有人摁铃。打开对讲屏幕，便是江寒那张冷峻的脸。
他这个人总有不请自来的毛病。
她站在屋里，没去开门，他接着发视频电话，才一接上，他生硬地说：“我知道你在屋里，给我开门。”
“你想干嘛？”徐嫣问他。
“来看你家的猫，这个理由行不行？”江寒说。
“我的猫不喜欢你。”她厌恶地说。
江寒讥笑道：“我不信，除非它们亲口对我说。”
徐嫣懂他上门来的目的，无非是咽不下明川那口气。生意场上，向来都是尔虞我诈，他本来去明川就是抢客户，她难道要睁眼看他抢？
挂掉电话，她去开门，看见江寒没好气地说：“找我算账？吴宏昌不是被你争取到了吗？你又没什么损失。”
江寒走进来说：“怎么没损失？我要给他三个点，我给钱昆才两个点。”
徐嫣跟在他后面说：“三个点又亏不死你，你也可以不给的。”
走到院中间，屋里有音乐声传出来。江寒愣了愣，停下脚步，回头看徐嫣，眼神里装着复杂的情绪。
徐嫣问他：“怎么不走了？”
“放着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江寒盯着她问。
“你不知道吗？这首歌我以前经常放的。”徐嫣语气带着一丝哀伤。
“我确实不知道。”江寒略带抱歉地说：“跟你分开之后没再听到这首歌。偶尔想听一听，又因为不知道歌名而作罢。”
徐嫣朝屋里走去，说道：“对于不喜欢的人来说，听没听过并不重要，歌名更不重要。”
她的背影有些落寞，江寒也不太好受。跟着进了屋子，徐嫣去厨房干活，他目光放到放着音乐的智能音箱上。
现在网络科技这么发达，她不肯说，他自己有办法能查到。先用手机把音乐片断录下来，再上音乐软件找同款。
很快搜集到戨曲信息：歌名《姻缘》，演唱者李仙姬。
这首歌是韩语演唱的，唱的什么内容不清楚，但从前奏可以听出来这是一首哀伤的曲子，结合歌名，大概是爱而不得，有痛彻心扉的悲苦。
好奇心驱使他去搜汉语歌词，再把目光投向厨房。他现在理解徐嫣为什么喜欢听，因为这首歌唱出她当时的心境。
而他完全不懂，也没有在意过。
江寒有愧疚感。他朝厨房走去，倚在门框，看着徐嫣高瘦的身影，眼睛有点酸。他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无法控制身体的反应。
看了一会儿，徐嫣没发觉，他走进去问道：“你在做什么？”
徐嫣回道：“在剥板栗。”
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将栗壳掀开。热水烫过的栗壳发软，但剥下来还是需要些力气和技巧。江寒看着锅里那一堆，捋起袖子问：“你这样得剥到什么时候？”
“慢慢剥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还有没有刀？给我来一把。”江寒说。
徐嫣看他一眼，把手里拿着的递给他：“你用这个，我再去找一把。”
过一会儿她回来，手里多了一把精致闪光的手术刀，吓得江寒腿打颤：“你怎么会有这种工具？”
“我在司法鉴定中心工作了三年，有这种工具很正常。”
江寒找话题跟她聊：“我发现你似乎特别喜欢做这些麻烦的事，上次做猪肺汤，这次剥板栗，下次你打算做什么？”
“这些事情比起待在解剖室里工作，一点儿都不麻烦。”徐嫣说。
“徐嫣。”江寒停下手里的活儿，用一种怜惜的语气问：“你在夏安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
徐嫣淡然一笑：“活着有什么苦？”
江寒无话可说。他意识到，如果当初不是自己那般冷漠无情，她不至于跑到夏安去。
徐嫣低声问他：“你现在是良心发现吗？我在夏安三年，亲手解剖过的遗体一百多具。有些是无名尸，找不到亲属，一直躺在冻柜里。比起来的话，我真不算苦。”
“所以你已经看淡生死了？”江寒问。
“在生死面前，其他的都不算事。”徐嫣解释完，也停下手里的动作，严肃认真地对他说：“你现在见到我，是愧疚同情加救赎的心态吗？没必要！如果我们的处境换过来，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江寒品读她话里的意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无忧和无虑从猫房里跑过来，冲到他脚边“喵喵”叫，他没有防备，手里的刀下偏了，割到他的中指，登时血流成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