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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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收钱办事?”郑老板听见收钱办事几个字,右脸长毛的黑痣好似都动了,浓眉微凝,脸上浮出几分凶气,压低声音,很有压迫感:“收谁的钱!”
“查不到。”何定贤摇摇头,感叹道:“有可能是冲我的钱庄来的,也可能是冲你的金铺来的,总之,钱庄、金街、两个地方总有一个。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不好查的,没人敢讲。”
郑老板蹙起眉头,沉声道:“有一个活口,审不出来吗?”
“他不是匪首,只是一个从匪,根本不知道。”何定贤嗤声道:“就算他说,我们敢信吗?”
“随便乱一口,咬到个巨鳄,岂不是把我也吃了。”
郑老板望着他身上布满擦痕,乃至还带着硝烟味的衬衫,颔首道:“我明白了,我会查清楚。”
何定贤没有再继续火上浇油,留下余地让人思索,郑裕同却叹气道:“何探长,你知道大林的货,以前往哪里销吗?”
“不知道。”何定贤顿时很感兴趣,出声道:“郑老板有消息吗?我们可以再接着挖,如果郑老板肯继续帮手,肯定有好处的。”
郑裕同嗤笑一声,讥讽道:“怎么会在港岛销?肯定是到濠江啦。”
濠江最大的金铺,不是周大福,而是周生生,周大福是郑裕同岳父“周至元”创建的新店,周生生则是周至元的堂兄周方谱继承的祖业。
早年,郑裕同父亲郑敬诒与周至元一起在广州的关系绸缎庄做伙计,二人的妻子同时有喜,两人交情甚深,饮酒正酣时想到此处,指腹为婚,许诺若是一儿一女,二人便做天生亲家,随后,年纪较长的周至元见战乱来临,提议道:“乱世之下,做一辈的伙计,撑不起家”。
二人决议各自创业,各奔前程,周至元与堂兄周方谱一起前往濠江创业,亲戚之间好有个照应。
周至元创建的金行名叫“周大福”,周方谱创建的金行名叫“周生生”。郑敬诒则回到老家顺德开了一间杂货铺,聊以维持温饱。
周方谱的父亲在广州十三行就是做金铺生意,一共开设有三间金店,所以,周生生实际上早于周大福,周大福创始人是靠着亲戚提携进入金业,只是随着战乱广州金铺停业,生意全部转到濠,因此,周大福、周生生都是在濠江立业,由于祖业优势,周生生在濠江金业首屈一指。
周大福是直至战乱后,来到港岛开办金铺,豁出命靠走私黄金起家,战乱时金价多贵?
战乱后,大批上沪沪上逃港,手上拿着大把外汇买金,金价节节高涨,供不应求。
周大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港岛打下根基,逐渐做大,与周生生隔海相望。
而顺德离濠江又近,郑裕同自出生后,常常往返两地,联络与周至元的关系。
中学因战乱辍学,直接被父亲送到濠江,当时父亲郑敬诒怕他年轻气盛,不识抬举,告诫他:“周氏已在濠江发达,认不认你这个女婿还是两回事,此去濠江只为讨口饭吃,勤勉干事,切记不能以少东家身份自居。”
郑裕同心中明白,牢记父言,来到濠江踏实肯干,每日都早掌柜一个小时到店,帮忙开档排货,打扫卫生。
周至元也绝口不提婚约之事,只当寻常伙计使用,可见女婿踏实能干,暗自喜在心中。
而后,郑裕同每天早上都到洋人的金行观摩款式,学习洋人的金饰设计,提出的营业方案获得岳父认可。
最后,周大福靠着款式全、花样多、在一众濠江店铺里摘得业绩桂冠,后来的事就是众所周知的乘龙快婿。
这种指腹为婚的乘龙快婿可不一般,既有两家合一家的感情,又有自小长大的亲情。
郑裕同结婚后未曾改姓,却获得岳父青睐,执掌周大福全港业务,负责在港岛开拓局面。
之后屡次拼搏,已让郑裕同成为金业名人,人人夸赞,可现在犹不是他的极限!
可以说,现在的郑裕同刚刚二十七岁,名气虽大,却正是大有抱负,野心勃勃的年纪。
他心里的自己是要成为世界珠宝大王,全港第一的人,事实上,周至元也将在五年后把周大福全部交给他!
这种情况周生生的老板自然对郑裕同心里不爽,周家的产业怎么交给一个外人?那还是周家的金号吗!
妈的,周大福,周大福,周大福的老板姓郑,话出给人笑呀!
同时,周方普及其子多少有些看不惯周大福后来居上,超过他们继承祖业的金号。
两家店本身是亲戚间为了互相扶持,做大后又不可避免的产生竞争,当中的弯弯绕绕,顾忌颇多。
两间金铺的百年相争也由此开始。
郑裕同没有把话说的很明,但何定贤听出大林等人的货,最终会落到周生生手上。
没办法,金铺抢来的金,总是要销给金行,港岛的货肯定在濠江销喽……
不仅距离近,还不属一个政府,没有法律限制。
“看来同哥很不爽周生生的啊,果然同行是冤家,亲戚都不管用。”何定贤心里暗笑:“何况他还姓郑。”
有这层内幕在里面,看来郑裕同不可能再手软,要是不找个倒霉鬼出来立威,岂不是谁都可以劫他的金铺?
换到二三十年后,周大福的金铺给劫一两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无所谓,可现在一间店铺的损失都足够让周大福心疼不已,多来两次可就要伤筋动骨。
这时孟元达在门口叩门喊道:“长官,货物已经清点完毕。”
“好呀。”
何定贤笑着站起身,招呼郑裕同下楼:“郑老板再去对一对货,黄金同其它不一样,掉一点金粉都是损失。”
“多谢何探长理解,我也就不装模作样了,再去看看。”郑裕同点头走下楼梯,找到负责点货的伙计。
何定贤扭头道:“怎么样?没拿太多吧!”
孟元达谄媚道:“兄弟们得过大佬的吩咐,真的是一克都不敢摸,不过在搜货的时候多少会漏一些。”
“真的假的。”他才不信底下探员的手能干净,但总不能把小弟的手给剁了,只要别做太过分就行。
郑裕同也向伙计低声问道:“什么情况,少多少?”
伙计说道:“不到三百克,以十公斤的量来说,何探长很给面子。”
郑裕同彻底松出口气:“那就好,果然地盘是潮汕自己人好做事,要是换成东莞帮起码五百以上。”
“这算是正常的火耗,写进账目里,金铺连夜装修一下,不要耽误明天开张。”
他交代道。
伙计连忙点头:“明白了,同哥。”
郑裕同露出笑容,回头招呼道:“何探长,我带了一个记者来,过来一起同物证拍张照,不然东西取走了,上报纸不好看……我也要登报感谢一下旺角刑事组的伙计们。”
“行!”
何定贤没有客气。
二人站在摆好的黄金前,调整好姿势,互相握手,一个面色谦虚,一个热情感谢。
“咔嚓!”
第二日,《东方日报》头版头条,《华探长旺角毙大贼,周大福上门领黄金》已编订成稿。
“郑老板,伱就先回去忙吧,有什么事情传个消息,能帮手肯定帮。”何定贤送客到差馆楼门处。
郑裕同欣然笑道:“没问题,得闲喊你饮茶,千万别不来啊。”
“不会,不会。”
郑裕同点点头:“往后叫我阿同就得,不要客气,有急事可以到皇后大道的金铺找我。”
“那是周大福在港岛的大铺,第一间金铺。”
“好,同哥。”何定贤面带轻笑:“你也一样,叫我阿贤就行。”
郑裕同年纪虚长几岁,闻言也不再客气,笑着带人离开差馆,在门口坐上一辆轿车离开。
“阿定。”车上,郑裕同张口同司机吩咐道:“查清楚谁请的贼,要真是濠江那几个叔父,那就实在太过分,劫我的金去卖?我要他们的命!”
“知道了,同哥。”阿定长的年轻秀气,眉眼喜感,却是和郑裕同一起在海上打海盗的猛人。
“如果不是呢?”阿定问道。
“如果不是,他也劫了我们的货,砸了我们的铺子,照样要他的命!”郑裕同语气凶厉,出声说道:“周大福的金号,只能拿钱进,拿枪进,我就要他的头!”
这些黄金可是他远跨重洋,乘风破浪带回港,怎容他人随意触碰?
岸上的都是小贼,这年头,混水上的才是强人。
……
邵维枚在收到大林等人被击毙于弥敦道,且有一名罪犯被捕时,心底已经彻底慌了神。
上个月在中环同差人打的翻天覆地,怎么到九龙一下就歇火?
操!
一群垃圾连死都死不干净,非要留一个活的下来,邵维枚心急如焚,想要同父亲、大伯交代却没有勇气,只得坐在沙发上吸烟暗恨。
“维枚!”
“上楼,有话问你。”邵邨人的声音忽然在楼上传来,他刚刚才接完一通电话。
……
“同仔,回来啦?”周至元坐在一楼客厅的木椅上泡热水脚,望见女婿回到家里朗声说道。
“老爸。”郑裕同回到位于皇后大道的宅子里,心情有些不佳,脱下衣服递给妻子周翠英。
他由于一直打理周大福的店铺长居港岛,自然就同岳父家人住在一起,他父亲则没来港岛而是在老家养老。
由于岳父对他不错,一来二去,也就跟自己家一样,随手把车钥匙丢在桌面,就听岳父周至元问道:“去旺角差馆,见到商会的大猛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