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岭(三)(杀万物之魂斩生灭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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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扑灭灯火, 除了绸缎下吊着的长明烛还燃着,其余地方漆黑一片。令人作呕的气味已经告诉了阿织来物是什么:“尸怪?”她再度祭出云灯, 一只尸怪已然扑到她面前, 他双颊腐烂,嘴几乎裂到了耳根,眼窝里还有蛆虫在蠕动,奚琴的折扇从手中飞出, 凌空落下灵诀, 径自将尸怪击飞出去。他带着阿织避去一侧, 说:“是那个骷髅头。”所谓尸怪,就是人死后, 生前怨气留聚尸身, 继而发生尸变,攻击活物活人。尸怪力大无穷、悍不畏死, 但它们也有缺点, 就是行动迟滞,除非遇上可以激发它们体内怨气的东西。奚琴的意思是,那只骷髅头引来了尸怪?初初一时间被三只尸怪合围, 无支祁的利爪穿透其中一只的胸腹, 带回一手腐肉血水。初看了一眼,忍不住叫嚷:“那些镇民把我们关在这里,就是为了喂这些尸怪吗?我快被这些东西恶心死了,还有多少, 要不一起杀了吧!除非遇到生出灵智的凶尸, 普通尸怪其实不难对付, 一把玉尺、一柄折扇足以将它们逼得无处遁形。听了初初的话,阿织也不欲跟这些尸怪纠缠, 催动灵诀灭尸。这时,最前方的一只尸怪忽然感应到什么,喉间发出一声古怪的哨音。其余尸怪听到这声音,纷纷转向阿织,本该缺灵少智的眼中充满戒备。阿织正是不解,尸怪们的动作停了,仿佛被什么定在了原处,下一刻,它们的眉心骤然腾起一股若隐若现的青烟。阿织一看这青烟就愣住了,因为她认出了这是什么。魂魄本该是看不见的,然而云灯之下万物毕现,这些魂魄就成了眉心的一缕烟。可是,身去魂留成鬼,魂去身留成怪,尸怪又不是恶鬼,发生尸变是因为生前怨气留聚,魂魄早已往生去了,怎么可能还逗留在一具腐尸当中呢?且看眼前这些尸怪,它们的魂魄还能随走随回,随时弃躯而逃,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灭尸诀”已经催动,玉尺震荡间发出清音,浮在半空的魂魄感受到灭顶之灾即将来临,仓惶地寻找避难所,而云灯照彻下,除了它们自己的身躯,只有一只扑在尸群中的无支祁距离最近。魂魄们看到无支祁,数十缕青烟刹那间合围一股,径自朝无支祁眉心袭去。无论是人还是妖兽,除了极罕见的情况,一个灵台上只能栖息一个魂,如果有别的魂魄挤进来,不消半刻就会魂损人亡。阿织立刻高喝:“初初,回来——”可惜晚了。妖兽再敏捷,哪里快得过无质无形的魂呢?哪怕阿织已在一霎之间闪身挡在初初身前,还是没能阻挡下全部尸魂。那些漏网的魂一刻不歇地钻入初初眉心,初初剧痛之下痛吟一声,兽躯重重摔落在地。阿织再不迟疑,左手屈指成爪,掌中狂风聚集,一道“灭魂术
”已然汇流在手心,只待探入初初灵台,将不请自来的尸魂全部碾碎。正在这时,外间传来一声女子清啸:“魂无所归,缚我之网,收!”两张灵网当空罩下,一张缚住四处逃窜的尸魂,一张覆在初初眉心,竟把那几缕漏网的魂强行吸了出来,阿织抬目看去,发现原来是储江絮和章钊赶到了。与之同时,章钊佩剑出鞘,剑芒如雨纷纷,在周遭落下一个剑阵,把尸怪与尸魂困在其中。阿织探了探初初眉心,灵台安好,眼下昏迷是因为魂袭的剧痛罢了。她松了口气,对储江絮道:“多谢储道友。”储江絮心有余悸:“还好来得及时,那些尸魂尚未入侵无支祁的灵台,要是再晚一刻,除非找到一位大能施展‘灭魂术’,我们谁都救不了他。”“灭魂术”杀万物之魂,斩生灭之道,原本就不是个寻常术法,加上要救初初,必须在灵台上灭魂,更加难于登天,因此即便储江絮已修到出窍境,也自认力不能及,只能庆幸来得及时。奚琴收了折扇,问:“你们那边怎么样?”章钊一如既往地话少:“他们预谋不轨,眼下已被我们擒住。”储江絮补充道:“那镇长钟伯说请我们吃席,之后果然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把我们关去镇上的客栈。“一点蒙汗药自然无法令仙人昏睡,楚恪行等人趁机反制镇民,储章二人随后过来接应阿织和奚琴,正巧撞见他们于尸怪拼斗。储江絮道门出身,一见尸怪眉心青烟,便知事出有异,凭直觉和经验祭出拂尘缚魂,没想到救了无支祁。阿织道:“储道友修的是道法自然,从前可见过尸变过后,魂魄仍残留肉|身的尸怪?”储江絮摇了摇头:“人死之后,要么魂去身留,要么身去魂留,二者已不是同界之物,如何共存?长寿镇的这些尸怪,我修道百年,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她稍作迟疑,“不过依我看,这些尸怪并不尽然是‘尸’,而是一种……我也说不清,只觉得它们处于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看似死了,又像还活着,肉身虽然腐坏,魂魄却还存留一丝灵智和知觉。”阿织听了这话,忽然想到她在催动“灭尸诀”的时候,为首那一只尸怪的确有警觉,还出声提醒了其他同伴。真正的尸怪只会悍不畏死地横冲直撞,哪里知道避难?这么说,这些尸怪的确非生非死地……“活”着?储江絮说自己修道百年没撞见过这种尸怪,阿织前生斩妖灭煞无数,天地绝境的沧溟道她也不是没去过,也未曾听说过此等怪事。罢了,生想是想不出来的,左右这镇上的古怪他们已经试出来了,不如直接问。中夜月亮高悬,阿织几人到了客栈,发现除了镇长钟伯,另还有七八个镇民。阿织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此人正是祭拜蛮尤菩萨时,偷偷转过脸来觑她的妇人。此刻烛
灯朗照,妇人卸去妆容,眼底的青黑更明显了,她瘦得只剩一个骨架子,一身粗布裙松松垮垮罩在肩上,风一吹就能飘落似的。即便到了这会儿,她眼中的惊惧依然浓郁,看到尸怪们被储江絮赶入客栈,立刻尖叫出声。叫声凄厉又刺耳,伴着一阵阵因为恐惧产生的干呕,若不是她的丈夫在旁轻声安慰,只怕她要吓得昏厥过去。钟伯看到尸怪,也脸色发青:“你们……你们竟然可以……”楚恪行眼下也不装了,他坐在方桌上,勾了一张长凳过来搭着腿,道:“老头儿,这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劝你最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否则,你楚爷爷我不介意好生跟你算一算今晚这笔帐。”钟伯已经知道这“一家子”来客实际上是仙人,见他们竟然能够不被那些怪物所伤,心中更是畏惧,当即道:“几位仙人也知道,我们这镇子是长寿镇,至于为什么长寿,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只觉得在镇上住久了,每个人都少病少灾、精神充沛。后来有一日,我们镇上忽然来了个道士……”道士自称长善,因为修为不高,当时其实很落魄。他本想穿过风过岭,北上去宣都的,但是入岭没多久,他又回来了,还说要在长寿镇长住。“……长善道士告诉我,说长寿镇是一个灵气异常充裕的地方,他想在这里造一座道观,一来有助他修行,二来他会些仙术,如果镇上百姓需要祛秽除恶,他可以帮忙。不过他没银子,希望镇上的人可以帮他筹集些钱财。“那是哪一年,我也忘了,粗略算下来,大概已经过了二十年吧。我一开始是回绝了他的,我说我们镇上的人都过得很好,不需要造道观,再说他跟长寿镇非亲非故的,我们凭什么给他筹银子?没想到这道人竟然不是个东西,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们不给他造道观,他就把长寿镇长寿的秘密说出去,到时候朝廷大员、皇亲国戚,甚至避世山中的仙人都会来跟我们抢地方,我们这些镇民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说不定还要背井离乡……“我只好找到镇上几个德高望重的人,跟他们商量筹建道观的事。这些人中,有一个姓袁的富商,其余人都反对,只有他赞成造道观。他说,我们这些镇民能够长寿,本来就是仙人庇佑,造一座道观拿来供奉仙人也是应该的,他还说,如果其他人舍不得钱财,他愿意自己出银子,帮道士造好道观。“没过一年,道观造好了,长善道人从此就成了长善观主。“道观造好后,长善观主一改从前跋扈的作风,变得知礼守节起来,平日里就在道观里修行,每隔几日会去一趟风过岭,镇上如果有哪家要办红白事,要除秽驱邪,他也尽心尽力地帮忙。除了一点,他每隔三两年,就会出一趟远门。”“去收弟子。”钟伯道,“这些年中原虽然安稳了,
边疆还是时常打仗,前几年听说还有蛮人越过边境,打到了山南一个什么城。每回打仗,就有许多孩子流离失所,长善观主找的就是这些孩子,他专挑资质好的,年纪大的还不能要,说是可以引……引什么灵?然后带回道观悉心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