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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害人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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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第一次和元先生见面,是在深圳的海边。

那时候刚辞职,离开了和年君在一起相处的唯一机会。我穿着格子裙,光脚走在海边。天已经快暗下来了,有非洲人在合照。

我被贝壳扎了脚,只好回台子上拿鞋。

元先生穿着白短袖,像个十八岁的大男孩。眼睛亮亮的,睫毛很长,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他有些尴尬的问我借手机。

他说自己的手机忘在了朋友身上了,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他朋友了。

我借给他时,他笑着说:

“你怎么不怕我借用这样的方式,去抢你手机?”

“不怕,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坏人就喜欢你这款。”

“那你是坏人吗?”

元先生愣了一下,嗤笑一声。

“我不是。”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之间的相遇不会隔着六个人。

不然怎么罗毅的生日party上,会再遇见呢。

我到时只有他身边一个位置了,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女孩。

好女孩不会去酒吧。

在刺激又酣畅的酒吧里,元先生却像个野百合,显得那么安静肃穆。

他轻轻附在我耳边对我说:

“又见面了,上次谢谢你。”

我耳根子不禁发热,嗯了一声。

“姜婧木吗?”

我愕然仰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罗毅刚才告诉我,等会姜婧木那小姑娘就要来了。最后一个来的是你,罚你喝酒了吗?”

“喝了,罗毅是我表哥,你是他朋友吗。”

“我是他学弟,我叫元书柏。”

“是你!”

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以前在二姨家见过表哥拿着他们几个打篮球的照片,一个一个的介绍。

元先生微微一笑,问我:

“怎么了?”

“没什么,见过你和表哥的合照。”

“我也见过你,只不过上次没有认出来。”

后来和元先生在一起,最惊讶的莫过罗毅了,他总是在我妈那里锤胸口说,要不是他,我妈从哪找一个好女婿。

在二姨那,就咬着嘴唇愤恨的说,书柏学弟这好的大白菜怎么就被姜婧木这死丫头给拱了呢?造孽呀造孽。

罗毅他,抱怨久了,让我真以为我和元先生不般配。和元先生出去玩也没多大兴趣,元先生又是那么细心的一个人。

沉着脸给罗毅打电话一顿训斥,我就再也没从他狗嘴里,听到过任何一句关于我们的话。

后来才知道,元先生不仅凶了他,还约他打篮球。

被虐的一塌糊涂不说,元先生又送他一本《如何练好口才》这本书。

――――

――――

曲之安的前男友是个人渣,没想到快结婚了。还亲自给曲之安送喜帖,我特意洗了头陪她去。

到了约定的咖啡店,真是万万没想到,他拖家带口的带家长一起来了。

看得出来,他是怕曲之安想不开,让二老劝劝。她前男友的爸妈拉长拉短的劝曲之安,又是夸她漂亮,又是夸她能干,说还年轻还能找个好男人。

就忘了他们这混蛋儿子吧。

以我对曲之安的了解,她定会转身就走。可出乎我所料的,她笑眯眯的听完了二老说的话。

整的老两口心里十分满意。

在一起时,他们就不怎么喜欢曲之安,是因为她的工作比他们儿子体面,怕娶个太强势的儿媳妇。

现在见她听进去了,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人很自私,他们只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用了四年青春去陪伴他们儿子的曲之安会怎样。

我看的心里难受,正要开口。曲之安一杯水就泼在了前男友脸上:

“我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真是浪费我时间。陈东桦你听好了,以后别再见面了,你都不值得我洗头。”

你都不值得我洗头…

陈东桦的父母赶紧去拿纸巾擦拭他身上的水渍,他也不生气坐的稳稳的,去握他母亲的手。

“安安对不起,我是个王八蛋。对不起。”

曲之安冷冷的哼了一声,提着包就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陈东桦。看得出,他很爱小曲。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他母亲嚷嚷着:

“这小曲怎么回事,要不是东桦生病了,不想拖累她去国外。我们用得着做这样的事情吗?”

我愕然:“什么意思。”

陈东桦牵强的扯嘴角笑:

“上个月…工作时昏过去,被同事送到医院。查出来是先天性遗传心脏病,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安安前段时间说公司有意让她去国外进修,回来肯定会升职。我怕耽误她,准备和老家的一姑娘结婚。”

所以,爱情里的分手并不是只有劈腿这一种。

还有

生死

……

我出去时,曲之安在停车场不耐烦的等着我:

“说什么呢用这么久?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这炎热的天,竟让我有种坠入冰雕的感觉。

要不要告诉曲之安呢……

我想,我也是自私的,我自私的不想让曲之安难过。

――――

///

每个应该浪漫的日子,我们都相隔着千山万水。

会爱一个人,也会爱上其他人。但凡是认定好的,都不会轻易说变就变。

――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

怎么就生在了红尘里。

爱情也是,友情也好。我们总认为自己做的选择就是好的,殊不知这才是自私。

元先生给我读村上春树的句子:

――我因为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着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愁、自怜、绝望。我的心又这样脆弱不堪,自己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在一个泥泽里越挣扎越下沉。而我爱你,就想把你也拖进来,却希望你救我。

他声音好轻,我想起来陈东桦说话也是轻轻的,以前罗毅还打趣我和曲之安,说我们不愧是闺蜜,连看男人的眼光都是何等相似。

按耐不住哭了,元先生吓了一跳,放下书急急的抱住我:

“怎么了?不舒服?”

“元书柏,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怕陈东桦会死掉。”

元先生按住我的肩膀,拉开距离,撅起眉:

“不许乱说话。”

“我没有,陈东桦他,他生病了。他说他活不了多久了,不想拖累曲之安,所以才要分手。怎么办,我要不要告诉小曲,我怕她会难过。我不想她难过,可我也不想看着小曲误会他,我是不是很自私?”

元先生目光有些震惊,抿着唇:

“…不要哭,没关系的。我们去找曲之安,我们告诉她。”

我扯着元先生的手,摇头。

“不要,小曲知道了会难过,她会崩溃的。”

“姜婧木…你冷静点,不要哭。你必须要知道这样一件事,陈东桦不想让曲之安知道,是不想让曲之安伤心一辈子。一辈子活在他去世的世界里,对吗?

而我们要告诉曲之安是因为,我们不想欺骗她,她是你的好朋友。

不能在她有一天知道真相后,责怪我们当时没有告诉她。让她没有尽最大的力,去陪伴陈东桦过完最后的时光。所以…嗯…我们…”

说到最后,元先生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现实害人离散。

我早就想得到了曲之安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反应。

她哭了。

目光呆滞,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陈东桦,这个王八蛋!”

曲之安抄起一旁的车钥匙就打算出去,我抢过她手里的车钥匙递给了元先生。

路上她抱肩,咬着手指一个劲的问我。

他不会出什么事的对吧?

我心里忐忑,知道不能带给她任何一种情绪。只能一个劲的安慰她,一定不会有事。

可惜啊,那一刻上帝没有听到我的祷告,陈东桦家里没有人。

曲之安把门拍的很急促,引来了对门的邻居不快。

“不要敲了,对门不在家,昨天他们儿子晕倒啦。被救护车拉到医院去了,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我看到曲之安的目光一瞬间暗淡下来,拍门的手也没劲了。疯了一样跑下楼,我匆匆道了谢,就和元先生追上去。

找到了陈东桦在的医院,曲之安在到病房门口时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她捂着嘴看着病房里的人。

她曾经的那个深爱着她的少年啊,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器维持着生命。

他的父母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发呆。

推开门时,陈东桦的妈妈看见我们时伸手抹了一下眼泪,站了起来。

“小曲啊,你们怎么来了?”

“阿姨…东桦,他怎么了?”

……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病房里的呼吸停顿了很久。然后就是曲之安轻轻咽了一下口水。

她步子不稳,走到陈东桦病床前。

她伸出手去触碰陈东桦的脸时,我才发现她全身都在抖。

“很…很严重吗?”

“会死吗…”

没有人回答,曲之安的眼泪滴在陈东桦的脸上。从晕开的泪滴里,我看到了心碎。

――当你身临暖风拂面,鸟语花香,青山绿水,良田万顷的春景时,一定会陶醉其中;当你面对如金似银,硕果累累的金秋季节时,一定会欣喜不已。你可曾想过,那盎然的春色却是历经严寒洗礼后的英姿,那金秋的美景却是接受酷暑熔炼后的结晶。

元先生从身后搂住我,我转身将脸埋在他怀里。

我以为他还有很多年的生命,至少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我惧怕生死,

我是个胆小鬼。

陈东桦父母回去后,我们陪着曲之安一直守在病房。直到元先生去给我们买午餐时,陈东桦终于醒了。

曲之安激动的站了起来,拉过陈东桦的手:

“陈东桦!东桦,是我,是我曲之安。”

他睁开好久的眸子,怎么就聚焦不到曲之安脸上。

曲之安面色苍白的扭头看我,我忙起身走到她旁边。伸手在陈东桦的眼睛前晃了晃手臂。

心里猛地一震。

“东桦…你的眼睛是看不见了吗?”曲之安问

陈东桦无力的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我按了病房里的传呼系统,叫来医生。

拍了头颅CT等一系列检查后,医生问曲之安与病人是什么关系。

她说:我是他是未婚妻。

医生说:“昨天救护车到病人发病地时,他是躺在楼梯道里的。可能是突发心脏病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碰到了脑袋。而病人头颅CT里,显示脑中是有血块的,应该是很久之前也曾摔到过脑袋。

脑出血压迫神经导致了失明,随着血块的增长使的了呼吸困难。

需要手术来清除脑血块,可病人的身体不适合接受脑部手术。一旦上了手术台,只有百分之五的存活率。

也就是说,上了手术台能活下来的几率渺茫。昨天病人家属已经签好了病危通知书,你们还是在他最后的时间里多陪陪他吧。”

医生遗憾的摇摇头,就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曲之安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她忍着眼泪,自言自语: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同意分手的。我还和别的男人去国外气他,是我的错。他一定是在生我的气。”

可是,曲之安啊。

生活是蜿蜒在山中的小径,坎坷不平,沟崖则在身侧,想哭…就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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