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江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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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人类被高等变异种寄生后,会进入2-4个小时的胚胎期。在此期间,宿主的肚子会像怀孕似的鼓胀起来,但并不会“分-娩”,也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有变异种破体而出,而是逐渐被异化成高等变异种的同类。周姣不知道自己是被江涟寄生了,还是基因突变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她需要时间来观察自己。不过,观察自己的前提是,不能让特殊局知道这一切。特殊局虽然明面上是中立的国际组织,但几乎人人都知道,真正掌管特殊局的,是世界三大巨头公司之一——生物科技⑴。生物科技对待变异种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解剖归类,用作研究;二是集中起来灭杀。周姣并不想知道,自己的下场是哪一个。她顶着突如其来的饥饿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实验室,然后,打开控制台的摄像头,隐瞒江涟的存在,冷静地描述了一遍昨晚的尸变意外,最后把昏迷不醒的谢越泽,扛到了休息室。不知是否江涟的缘故,昨晚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记录。周姣脱下白大褂和橡胶手套,扔进焚烧炉里烧毁,离开了特殊局。可能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沾了濡湿的雨气后,身上的异变似乎加快了。听力变得极为敏锐。马路对面,有两条野狗在打架,其中一条野狗愤怒而粗重的鼻息,她都听得十分清楚。路过便利店时,她闻着快餐的香气,没忍住,进去买了几盒快餐,想到碳酸饮料可以顶饿,她又拿了一瓶可乐。结账的时候,店员见她面色潮红,头发汗湿,身上弥散出一股消毒液气味的汗气,还以为她刚从医院出来,贴心地问她要不要吃药,店里有现成的热水。周姣摇头,婉拒了店员的好意,提着袋子,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几乎是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脑子里象征着理智的那根弦就崩了,一把掀开快餐盒的塑料盖子,大口吞吃了起来。一盒下去,完全没有饱腹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吃完后才发现是红烧牛肉盖饭。两盒下去,还是没有饱腹感。三盒,四盒……周姣一口气吃了五盒快餐,还是很饿。她顿了顿,又拧开可乐的盖子,仰头一饮而尽。谁知,一瓶下去,不仅不顶饿,她连个嗝都没打。周姣捏紧可乐的瓶子,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害她到这个地步的江涟给活吃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激烈的情绪,丢掉空餐盒,强忍住下楼把便利店搬空的冲动,快速冲了个澡,打算用睡眠对抗焦灼的饥饿。凌晨两点钟,周姣被电话铃声吵醒了。她睡得很不好,总觉得有什么在身上缠来绕去,触感冰冷而黏滑,令她极为不适,想睁眼看看是什么,眼皮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明明从早晨睡到了午夜,她却像连熬了两个通宵般困倦。电话铃声还在响。“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她没有设置铃声的习惯,来电铃声是厂商的默认铃声,两个音符循环播放,旋律原始而机械,在午夜显得格外尖锐、呆板而又瘆人。周姣像陶罐里的章鱼一样,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接通了电话。电话连接着公寓的音响,几乎是立刻,冷漠的电子合成音就在卧室内响了起来:“姓名:周姣。”“员工编号:TSZ20492077。”“2076年12月4日凌晨3:45,你协同‘员工编号TSX20492019’谢越泽用高级员工的生物密钥非法登录生物科技公司内网,下载并传播机密资料,该行为严重侵害了生物科技公司的合法权益,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请立即开门,配合调查。”周姣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叩、叩、叩”的匀速敲门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周姣,在不在?”周姣没有搭理外面的人的问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眼前发生的事情迅速捋了一遍。谢越泽用高级员工的生物密钥,登录了生物科技的内网,下载并传播了机密资料——这一点她并不怎么惊讶,因为昨天晚上,谢越泽根本没必要来特殊局。她被认为是谢越泽的从犯——这一点,她也不怎么惊讶。毕竟,尸体异变,迸射出的强酸液腐蚀了地板下的线缆,正好让实验室停电了一晚上,这一切发生得太是时候了,如果她是生物科技的人,也不会相信她是无辜的。“周姣,在不在?”外面的人还在敲门催促:“在不在?周姣,现在开门还来得及,如果你是被迫或无辜的,公司绝对会还你一个清白,但你要是顽抗到底,拒不开门,公司有权力破门而入,强制将你带走审讯!”“开门,周姣!”周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门。假如她没有吞下江涟的触足,最优解当然是开门,配合生物科技的调查。毕竟这里是屿城,生物科技的地盘。在这里,像生物科技这样的大公司,甚至拥有执法权。但她还没有弄清楚身体的变化,配合调查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虽然洗清了窃取机密的嫌疑,却“荣幸”地成为了公司的研究样本。大概过了一分多钟,随着她犹豫的时间变长,敲门声逐渐变得紧迫起来:“叩叩叩!”“叩叩叩!”“周姣,在不在?”外面的人的声音也从冷漠严肃,变得诡异和神经质起来,“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无法形容的怪异感袭上心头,周姣眉心一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底部猛地蹿上头皮,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外面的人的声音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发生了什么?“……周姣,在不在?在不在?……”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停了下来,神经质的话音也戛然而止,然而两秒钟后,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门上传来指甲的抓挠声,
外面的人想用指甲把门缝挠开。伴随着指甲尖利的刮擦声,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他问:“你在吃什么?好香……”听见这句话,周姣一怔,随即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她根本没吃东西。敲她门的,不是人。但如果不是人在敲她的门,那是什么东西?除了江涟,还有别的具有人类思维的变异种?甚至能根据她昨天的经历,编造出她和谢越泽窃取公司机密,这种逻辑缜密的谎言?周姣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江涟是她见过的最强大和最恐怖的怪物,对人类的压迫感几乎可以用“浩瀚无尽”来形容,但即使是江涟,也不知道谢越泽昨晚是来窃取公司机密的。当然,极有可能是,不屑知道。因为过于强大,力量如同天体般无穷巨大,所以对谢越泽的意图完全不感兴趣。那门外的东西……为什么会知道呢?又为什么会用这个理由让她开门?只有一种可能:它说的都是真的。它确实是生物科技派来的。很久之前,网上就有过传言,生物科技一直在进行灭绝人性的人-体实验,试图让变异种与人类形成共生关系,成为可供他们操控的超级战斗机器,以赢下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公司战争。周姣的思绪如闪电般迅疾,很明显,传言是真的。生物科技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人类与变异种共生的办法,但他们并不知道江涟的存在,也不知道她的身体被江涟改造了,所以才在她这里漏了馅。想到这里,周姣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顾不得还在绞痛的胃,她两三下穿好衣服,打开壁毯后面的保险箱,取出一把微型手-枪,利落上膛。这把手-枪经过改造,虽然还是没办法杀死变异种,但威力强大,应该能给她争取逃跑时间。同一时刻,敲门声愈发急促,简直如骤雨般密集。“叩叩叩!”“叩叩叩叩叩!”那东西的声音也愈发神经质,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狂热:“周姣,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我知道你在……你在吃什么,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求你了,开门,让我闻一下……我不跟你抢……让我闻一下……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到最后,它只会重复:“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开门开门开门,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周姣当然不可能给它开门。这幢公寓是特殊局分配的,46楼,一室一厅,没有厨房。周姣记得厕所的窗户紧邻天台,她只需要踩在窗台上,伸手扣住天台的边沿,借力往上一跃,就能金蝉脱壳。然而,她一推开窗户,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楼下被车灯照得亮如白昼,上百名生物科技的安保人员正整齐划一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因为姿势过于统一,有的安保人员头和脖子几乎形成了一个诡谲的弧度。……卧槽。她住
在46楼,这些人是绝无可能“看”到她的,即使戴着材质特殊的护目镜,也不可能瞬间捕捉到她的身形。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像之前的江涟一样,通过某种气味线索,“嗅”到了她的存在。“……”周姣砰的关上窗户,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江涟那条触足,究竟是把她变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怪物,还是一个去哪儿都能被闻到的香饽饽?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她只能配合生物科技的调查。·午夜时分,天上又下起了阴湿的小雨,细雨如菌丝般密密地坠落下来,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幽冷而滑腻的雨雾中。江涟一身灰白色大衣,两手插兜,行走在轻雾般的雨中。路过一家歇业的眼镜店时,他盯着橱窗里的金丝眼镜看了片刻,缓缓伸出一只手,穿过玻璃,拿走了那只眼镜。——没人知道,他手指触及玻璃的一刹那,构成肌肉、骨骼、血液等所有一切的分子便瞬间分解成了量子,每个量子都带着极大的势能穿过了玻璃分子之间的微小隧道,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在千分之一秒内,肉眼看上去就像是直接穿过了玻璃一般。江涟低头,看了看那只金丝眼镜,戴在了鼻梁上。镜片立刻粘上了几丝雨雾,使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阴影,却没有给他带去任何污浊之气,反而衬得他更加清冷、洁净。突然,他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嘴唇,眉头轻轻一皱:“……什么东西。”他在街上散步的时候,顺手把身上的触足放了出去,随便它们觅食——除了人类和人类的食物。但有触足违背了他的命令,送了一大堆人类的食物回来:红烧牛肉盖饭。番茄鸡蛋盖饭。卤肉饭。……600ML含有大量糖分、防腐剂、香精和色素的碳酸饮料。简直是在给他喂垃圾。还喂了很多。江涟眉头紧皱,大拇指和食指反复摩-挲,很想隔空捏爆那条触足的意识,沉思片刻,又松开了手指。因为,那条触足送回的食物,散发着一股熟悉的甜香。熟透了的水果一般甜腻。很像周姣的味道。但又有所不同,这股香气更加甜腻,如同熟得快要烂掉了的果实,果皮下不再是青涩而坚硬的果肉,而是随时会流溢出来的鲜果汁液。比周姣的味道,更令他神魂颠倒。可惜,他已经知道,人类的唾液是一种不洁之物。即便是恩爱至极的人类情侣,也没有一方对另一方的唾液痴迷着魔的情况。周姣的味道已经消失了。从今天起,他不会再对人类的唾液,生出任何低贱的兴趣。这么想着,他却循着那股跟周姣相似的气味,走了过去。离那股气味越近,他身上的割裂感越严重。冷峻而洁净的身形后面,隐隐浮现出一团巨大的、恐怖的、深渊般幽暗湿黏的暗影。如同某种绝非人类可以想象的邪恶生物,缓缓展开了天体般庞然的双翼。当他走近那股气
味的源头时,身上释放出来可怖威慑力,令周围一切活物都感到莫名的惊惧。那一瞬间,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甚至感到了一股微妙的阻力,似乎有无形的海水漫过,冷冰冰地流过他们的脚踝或车轮。江涟站在一幢公寓底下,朝顶层投去一个不带感情的注视。那股气味,来自这幢公寓的四十六楼。……不,四十楼。气味的主人正在下楼。江涟注意到周围站着不少“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公寓的出口,似乎只要气味的主人一出来,它们就会像饥饿到极点的野狗一样扑上去又闻又咬。江涟看着这一幕,镜片后的目光毫无波澜,只有大拇指又轻擦了一下嘴唇。他并不打算跟这群低等变异种争抢那股气味——是的,周围全是低等变异种,根据原本江涟的记忆,这是一种比人类更加低级的生物。跟一群比人类还要低级的生物抢夺人类的气味,简直是比迷恋人类唾液还要滑稽可笑的事情。这么想着,江涟正要离开,却冷不防对上了周姣的面容。——气味的主人是她。她被一个“男人”押着走出了公寓。那个“男人”戴着黑色目镜,只露出鼻梁和下颚,全身被包裹在生物科技的安保制服里。尽管打扮已尽力掩盖变异种的身份,却还是暴露出了非人的特质——“男人”的鼻子正剧烈地抽动着,以一种接近痉挛的力道,贪婪而癫狂地嗅闻着她身上的气味。而她,没有任何反抗。如此温顺,如此服从,跟在他面前时,判若两人。似乎除了他,谁都可以闻她的气味。包括周围那群即将扑上去的低等变异种。江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恐怖。一时间,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地上的水洼顷刻间凝结成冰。“男人”和那群低等变异种连逃跑的想法都还未生出,便被一股强大而暴戾的力量瞬间碾成了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