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鳗鱼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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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中午了。一晚上的平安无事和一早上的安然无恙, 人心在晃动。住在本镇的人连饭都不想吃,忧心家人,想要回去。其中就有二楼的中年男同事, 他是单亲爸爸, 家里只有两个小孩, 一个是初步独立的初中生, 一个连幼儿园还没上。他实在不能放心。以他为首的人在一楼吵着要开门。十分谨慎的秦风等人当然不干。吃饭的人捧着碗,面朝食堂门,都在竖着耳朵听动静。有的人不急着吃饭, 站在楼梯上, 他们是中立派,也可以说是墙头草。当中年男人说自己想出去的理由,他们理解地点头, 当秦风点名外面未知的风险,他们一脸很有道理地点头。秦风脸都要黑了。“你们还不去吃饭?”他瞪着楼梯上的人。“你们想出去也可以。”徐翠翠忽然放软了语气。她心里也想知道外面白雾有没有隔绝声音的作用, 用这些迫切想出去的人作实验品最好不过。哼,赶着上的实验羊,不用白不用。秦风皱眉盯着她。她当作不知身旁锐利的目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以中年男人为首的一行人,眼神鼓励,莫名有些蛊惑。好多人都觉得玻璃门窗挡不住怪物, 所以都很积极的用桌椅堵住门后,眼下要出去, 就要搬开这些沉重的物件。大家吃完早餐离开,厨师长还吩咐人用木板钉住了食堂的窗户。光线遮住大半, 不得不在大中午开着灯。饭吃得不踏实, 大家交头接耳:“我听到外面同意放人出去了。”“不好吧, 放他们出去,要是怪物趁机进来怎么办?”“若是他们平安回到家,我也想出去。”“手机没有信号,怎么知道他们平安到家?”“喊一声?”“喊个屁,他们又不是住在旁边的宿舍楼,他们在镇子上有家,至少百米远,喊一声你能听到?”中年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能出去了。“真的?”徐翠翠点点头,“但是你们不能从这扇门走,当然也不能走后门。我们不知道这些雾有什么作用,不敢将雾放进来,毕竟雾伴随怪物,我们不知道怪物大小,说不定怪物只有灰尘大小,躲在雾里呢?”楼梯上有人笑:“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既然叫怪物,怎么可能只有灰尘大小。”徐翠翠微笑:“你眼中的怪物应该有多大?”那人迟疑道:“至少和成年人差不多大。”“全国人都没有见到怪物的真实模样,若是数以万计灰尘般的怪物组合起来,比成年人高吧。”“啊这这……你干脆说雾就是怪物算了。”秦风冷不丁开口,声音有些冷:“新闻报道,怪物是一种长有鳞片的爬行动物。”徐翠翠笑眯眯,“想象力丰富一点不是坏事嘛。”秦风冷冷瞥着她,想象力太丰富就是坏事了。秦风盯着门缝看。在众人心里,怪物的身形是庞大的,所以没有防备这条
门缝。经过一夜一早上的时间,白雾爬进了门缝,在门缝处徘徊。像一条柔软的白线。他试探着伸出手,雾气微凉,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感觉。中年男人问:“不能走前门和后门,这是要我们爬窗吗?”徐翠翠点头:“爬三楼的窗。”“啊?”“现在的雾只爬到二楼,你们从三楼出去,才能确保雾不会大量滚进来。放心,公司那么多布料,做一条结实的绳子很简单。”徐翠翠说着看到秦风的举动,商量道:“我们将门缝糊住怎么样?”秦风瞥她一眼,低声说:“若雾真要进来也防不住,我们需要呼吸,不能彻底封锁整栋大楼。”徐翠翠:“也是。”想要出去的人都在小声商量,真要走三楼的窗户?有些人捧着碗站在食堂门口说:“走三楼我们赞成,反正绝对不能开门。”他们最终同意从三楼出去。“那太好了。”徐翠翠拍掌道:“既然你们要出去,出去后在玻璃门上敲一敲,让我们确保你们的安全。”他们没意见。“冯姐,我怎么觉得这个女人怪怪的。”姜饼捧着一次性饭盒,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含糊道。冯赠那黑色的大波浪卷发一半披在背后,一半拢在胸前。头发遮住她小半张脸,一只眼睛审视着那位正在微笑的短发女人。“她很怕死。很胆大。很矛盾。”张月向来敏感,她望着徐翠翠,像看到一具透明晶莹的躯壳,心里清楚了徐翠翠的想法。她应该揭穿她,应该制止她……但看着徐翠翠眼底的求生意志,她将话咽了下去。好奇怪,为什么会有点欣慰?她跟四楼的人不熟啊。一行人去做绳子。张月快速吃完饭跟了上去。她看着徐翠翠的侧脸,欲言又止。徐翠翠警惕她的视线,用力转过头,“看着我干什么?”她接触到张月柔软湿润的眼瞳,那一双眼睛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湿湿的,润润的。“对不起。”张月慌张抹着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徐翠翠抖着唇,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月。她摸着自己的左心房,看到这个女孩哭时,心口竟然有些疼。她有些狼狈地扭过头,感到不对劲,一抹脸,手掌上是湿湿的。草,她也哭了,怎么回事?中邪了?秦风站着一旁,看十个人为了回家齐心协力地做绳子。白丰年自然黏在他身边。此时,他们不约而同望着两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她们哭得一个比一个狠。“这是怎么了?”白丰年悄悄问秦风。秦风摇摇头,他不喜欢异性,从不把精力放在异性身上,对她们的情况捉摸不透。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张月和徐翠翠都是玩家,她们在电梯规则副本时,张月为了试探出规则,牺牲了自己。她变为任务世界中的一只鬼。而徐翠翠成功通关,一直闯关下去,这是她第九个副本,因为特殊副本双倍奖励,只要通关,她就能离开任务空间了。张
月的牺牲对她来说是一种刻苦铭心的伤痛,让她明白了自身的无能为力。这道深刻的伤始终得不到医治,痛得更加厉害,根本不敢触碰。叶臻曾告诉徐翠翠,关于张月的下落。但她不敢面对,那是她无能的过往。没有原本记忆的她们,都对自身状况一无所知。为了不再哭下去,她们互相远离了。张月离开了,徐翠翠走到三楼至四楼的楼梯口窗户调解自己波澜壮阔般的心情。她胸膛起伏着,从背后看,她好像还在哭。秦风原本对她印象不佳,认为她让人离开公司是不怀好意。他质疑她的目的。然后在某一瞬间想到“实验”二字。不过他自认自己不是好人。他不会主动对人提出这种建议,但也不会阻拦徐翠翠的计谋。他披上一张虚伪的皮,表面上是好人。“她还在哭吗?”秦风瞅着白丰年,这人蛮单纯的,刚刚还在忧虑出去会遇到危险,他在十人忙活制作绳子时,凑过去说:“真要出去啊?”“留下吧。”“我感觉外面好危险啊。”然后被人赶出去了。他们并非对外部的危险一无所知,只是心系亲人,白丰年的话在他们耳中显得非常聒噪。“你要去安慰吗?”秦风问。“我不会安慰女孩子啊。”白丰年苦恼地摸着脑袋。徐翠翠没有再哭,秦风走过去时,她打开窗,很专注望着底下的白雾。“我在观察它们有没有漫上来。”她主动说,声音因哭过有些沙哑。“所以有没有?”“可能有,变化太细微,所以肉眼观察不出。”徐翠翠说:“昨晚大雾出现时,它可没有爬上二楼。”秦风认为徐翠翠太紧绷了,她对一切充满了警惕,“你应该放松。相信一下新闻,它说怪物是爬行动物。应该不是你想象那般细微地藏在雾里,会被雾裹挟进来。”“口说无凭。连一段影像都没有流露出来。凭什么让我相信。”秦风向白丰年耸耸肩,他真的不太会跟女□□流。她固执起来,很难去说服。绳索制作好了。用多块布料制作的绳子垂在窗外,另一端绑在承重墙柱上。虽然信誓旦旦一定要回家,但路已经布置好,临到关头却没有人迈出第一步。徐翠翠双手抱胸,淡淡道:“谁说的一定要出去?不敢了?”白丰年摸摸下巴,这是激将法吗?不太确定。许多人围观看热闹。中年男人咬咬牙:“我先下去,也方便接应你们。”“等等。你下去了,喊一声。”这样才知道外面到底安不安全,如果男人遇害了,他们也就不必出去了。其他人听闻,眼神闪烁。人性。徐翠翠暗道,这么快就出现了。中年男人面皮一抽,安慰自己,我冒险是为了我两个孩子,跟他们无关。“我不喊。但我安全着陆会用力摇晃绳子,你们看清信号就可以下来了。”他说完抓住绳子爬上窗口。人群中的冯赠向前一步,想说些什么,但很快
男人已经爬下去了。张月低声说:“希望他平安无事。”姜饼拍了拍冯赠的手,“你刚刚想制止他?”冯赠垂下眼:“他家里有两个小孩,他不该如此莽撞。”姜饼向她耳语:“可是好多人都希望他下去,好知道外面到底危不危险。”冯赠向周围环视,果真如此,他们的眼神都好亮,少有担忧。不久,绳子在晃动。“安全!!”大家呼喊。一些人蠢蠢欲动,也想离开了。想要回家的其余九人排着队下去。徐翠翠交代:“记得要敲门!”她说完快速下楼,准备到一楼门口等着。一楼有自助售货机,孟忍买了一瓶可乐。他没有上去凑热闹,着实罕见。“你不好奇吗?”白瑞雪问,他打心底觉得孟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孟忍瞧了瞧他抱在怀里的绿色猕猴桃汁,低下头,在他耳边说:“我认为,他们会死。”语气笃定而冷漠。孟忍抬起头,喝了一口可乐,余光注意着白瑞雪的神情,他脸上并无害怕的情绪,很平淡,就像死亡是家常便饭。孟忍便微微一笑,有些满意。郑富巴巴仰望着他,“孟哥,能借我一点钱吗?”孟忍问:“你也想喝?”郑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的脑袋忽然被人一拍,一张纸币落在他眼前,徐翠翠说:“想喝就去买!别作出一副乞讨样!”他捡起钱,美滋滋地说:“谢谢姐!”门外白茫茫,看不清有没有人经过。等了许久,无人敲门。甚至一点声音也没有。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一道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他们是不是在恶作剧,故意不敲门?”“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其他人或许会恶作剧,左大哥不会。他自愿第一个人出去,安全着陆后还会好心提醒,他不会恶作剧的。”又是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那……他们死了?”沉默。忽然有人大叫:“可是没有一点声音啊!!!怎么可能死了!!”徐翠翠说:“白雾可能隔绝了声音。”“可是他们下去的时候还是安全的!!!”那就更糟了。秦风想。那代表着雾中的怪物有智慧,他们把左大哥当作诱饵,把人都骗下去了再开餐。也有可能左大哥一下去就死了,绳子摇晃是因为怪物开餐引起的晃动。当然也可能是怪物在摇晃绳子。这些事真能说出来吗?说出来,让大家都有个警惕吧。但是说出来,并结合徐翠翠的猜测,那么徐翠翠就成了众矢之的,不是每个人都愚蠢,看不出她的目的。秦风还在思索时,已经有人指着徐翠翠大骂:“都是你!你让他们出去的!!”徐翠翠冷笑:“哦?居然是我让他们出去的?”张月柔声说:“当然不是,是他们一定要出去的,你只是给出一个大家都不反对的建议。”徐翠翠看一眼张月,张月对她浅笑,接着垂下眼。她心中愧疚难当,明知道徐翠翠在作实验,她却没有站出来制
止。徐翠翠说:“你们听好了。他们出去的行为,你们都没有反对。现在站出来指责我,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吗?还是说,见识到外面的可怕,想把恐惧当成脾气发泄到我身上?”“……”“与其在这里发脾气,不如想想食物能不能撑到救援到来吧。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救援怎么还没到呢?不会全国各地都有白雾溢出事件,谁都无暇救援吧。”秦风轻轻吸气,这女人好狠,甩锅的方式真狠。这栋大楼不会平静下去了。徐翠翠本来应该小心谨慎的,但内心太急迫,她不知道什么东西逼迫着她,必须让她行动起来。行动起来。无论是谁,行动起来!在人群中施加一个明确的威胁,刺激人们,保持活力。这就做鳗鱼效应。这栋大楼“活”了过来,人们走来走去,一刻都静不下心。大部分人认定外出的人出了意外。有人说:“也不一定,也许那白雾能将他们迷晕,所以外面才没有声音。”很快,有人反驳他,“最先下去的人摇晃了绳子,他没有晕!”“也许,晕过去要一定的时间。他们下去时没晕,走了几步路后就晕了。”“……这,有几分道理。”他目露期望,“也许他们没事。”“可是你们还漏一个重要因素——吃人的怪物。”怪物……宋明呢喃着,怪物。熟悉的称呼。他摸着脸颊烧伤后的丑陋疤痕,记忆中,顶着这张脸走到阳光下,听到第一句话是:好丑,像怪物。他静静地吃完饭,什么热闹也没看,像一只孤独的游魂,默默飘上五楼。他的工位虽然在生产车间,却没有资格去碰那些机器,他只是坐在角落,选出衣服中的瑕疵品,再给好衣服折叠包装。是一个不需要技术的工作。有时,他会感到茫然,他是没有价值的,如果老板不想要他了,赶走他不会有任何不舍。所以,他喜欢躲着人,他不敢让大老板看见他这张丑陋的脸。他坐在原来的位置,继续干着枯燥的活。不干活,他就不知该如何度过这段时光。他只能干活。“小明……”上了年纪的女人路过,她是车间缝制衣服的老员工,她惊异看着他:“你怎么还在工作?”宋明不让自己停下来,继续折叠着衣服,一旦停下来,他会变得不知所措,他的双手会无法安放,会紧张捏着衣角……他以前听过别人评价他,说他小家子气。“今天是星期六。”他只能这样说。车间员工跟文员不一样,文员星期六只上半天班,可他们要上全天班。女人动了动唇,最后说:“那你就工作吧,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个男人进来了,他来拿他的水壶。眼看他拿着水壶要下楼,女人喊住他:“庞勇,你干嘛去?”“唉,你不要管!”宋明没有抬头,余光看到一双脚大步走出去。庞勇舔舔
嘴唇,内心焦躁不安,他静不下心,总想多打听关于大雾和怪物的消息。他觉得徐翠翠比较清楚,他去询问,可是那个女人对他爱答不理。最后他指着手背上的眼睛纹身,说:“好歹我们都是同一个游戏俱乐部出来的,有同样的爱好。你就告诉我,我不说出去怎么样?”邪眼俱乐部。在记忆中,这是一间爱好探险探秘的人组成的俱乐部。庞勇已经看到公司好几人都有这样的纹身。徐翠翠松动了,告诉了他自己的猜测。***孟忍邀请白瑞雪去三楼的老板办公室打游戏,郑富小胖子乐呵呵跟上来。他们的世界很简单。无论外面有什么危险,只有身边有大人顶着一片天,就感到安心了。郑富没有亲眼见到血淋淋的一幕,他就不会感到害怕。道听途说不如亲眼所见。三人轮流打了一会儿单机游戏,没有人能打破孟忍留下的最高通关分数,孟忍不说,嘴角已经翘起来。游戏机没电了。三人面面相觑,孟忍无聊地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两只海绵宝宝被他震得往上跳了一跳。“好无聊,玩什么?”“我们探险吧!”郑富兴致勃勃道,“我还是第一次进公司大楼。”孟忍不是第一次进来,却也没好好逛,他来时,别人在工作,不好意思逛来逛去。郑富看孟忍没意见,接着看向白瑞雪。白瑞雪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他是被人戳一戳就会动的小动物。他看孟忍没有带上海绵宝宝的意思,他也不带,让两只玩偶互相陪伴。首先,当然要探寻三楼了。很多人都不在工位上,三人自由地走来走去。白瑞雪忽然看着一扇窗不动了。这间办公室里有幼童玩偶,背朝窗户被吊着。“进去看看?”孟忍说道。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看着那堆被白绳吊起来的玩偶不说话。这应该不叫玩偶。这里是制衣厂,对接的是三月大至九岁大的婴幼儿衣服。这些大小不同的人形幼童木偶是“模特”。郑富瞪着眼,几乎说不出话,“这这这……它们怎么被人画成这样?”十只木偶眼珠漆黑,留下两行血泪,嘴角似乎一丝冷笑。它们的面容、手臂、腹部、双腿是缭乱神秘的陌生符号,像是一道道封印恶鬼的咒印。白瑞雪伸出食指,轻轻摸了摸“血泪”,收回手一看,指腹红红的。刚画不久,谁做的?郑富忽然变了脸色,有些害怕,向外张望着。他不安地说:“楼里就我们三人没成年,是小孩。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们画的?我们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他不敢推孟忍,只好拉扯着白瑞雪出来。白瑞雪被他拉着,低头嗅闻指腹上的味道。孟忍问:“血吗?”他伸出手指跃跃欲试,也想摸一摸。“不是。”白瑞雪说:“墨水的味道。”孟忍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