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存在就是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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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十分吵闹, 玩嗨了,从晚到早跳个不停。今天是什么日子?周彩决定去外面看一眼。墓碑上有一张黑白相片,二十多岁的女生扎着两根麻花辫, 她微笑着。不一会儿,女生脸上的神情一转, 眉眼间像是活了过来,她皱着眉打量左右邻居。她右边的邻居在坟头跳舞。她左边的邻居拍着一颗皮球, 年纪小小的,仔细一看,那皮球原来是一颗人头。周彩问跳舞的邻居:“今天心情好呀,跳那么久不歇息一下?”邻居没停下她的舞蹈,气也不喘地说:“我在网上交了一个新男友,对方听说我很会跳舞,非要我录一段。”“那也不至于跳一晚上,现在白天了, 睡觉吧?”“这破手机怎么都录不好看。有时动作快了, 录下重影,像鬼, 我寻思不能把我新男友吓坏。只好重新录。”“……”周彩的眼珠一转,问左边的邻居,“小兵, 你怎么拍一晚上的球?”小兵手上的人头张嘴说话:“她一直跳舞打扰我睡觉, 我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只要我不断拍皮球,一定能打断她的节拍。”“……”周彩缩回坟墓里。当初下葬, 父母烧了一全套的别墅豪车, 家具齐全, 手机电脑不缺, 甚至还有两个纸人娃娃打扫卫生。周彩恢复意识后,在墓里过得很滋润。眼下,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面咚咚咚,不知道邻居还要跳到什么时候。一条白裙悄悄落在身边。周彩问:“休息好了?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会被召唤到隔壁市当笔仙?”白裙子伸出长袖,卷起手机,字体在手机界面上浮现:“那座学校给我感觉很熟悉。”“哦?难道你曾在榕城上过学?难道你是榕城人?!”“我不知道。或许。”周彩激动了,一激动就容易暴露鬼相。她当初被楼上掉落的花盆砸死,头骨砸裂了,脑袋上碗大的凹陷。不断流下浓黑的血液,从发丝中滑下去,一直流到鼻尖。她擦擦血,“或许?既然有这个可能性,为什么不去找一找线索?文慧。你的家人朋友,你的记忆,你的脑袋和四肢,都不想要了吗?”周彩不知道张文慧的死因。张文慧的躯体被人埋葬在周彩坟墓旁时,周彩还不是鬼,没有意识,也就不知道埋尸人是谁。张文慧没有一丝记忆。找不出凶手,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人在哪里……她像漂泊在外的一粒孤舟。白裙子静静躺在米蓝色的沙发上,它洁白柔软。手机上显出几个字:“近乡情怯,我忽然不敢。”几个冷冰冰的文字根本体现不出张文慧内心复杂的情绪。周彩的血不断往下流,眼睛渐红,衣裳渐红。“你要勇敢呀,文慧。”她说:“那所学校叫什么名字,我托梦叫我妹妹查。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认识几个月了,多可惜。”“榕城第三中学。”“知道名字就好。我们
先在网上搜索这所学校以前有没有失踪的学生——咦,不对,这是高中吧,你难道还是学生?你把鬼体露出来。”张文慧照做。沙发上瘪瘪的白裙忽然膨胀起来,显出了一具身体的轮廓,她只有一截躯体,没有头,没有手臂,没有腿。她露出的锁骨形状很漂亮。周彩看着她的胸部,“我觉得,你死的时候肯定成年了。”她忽然拍拍脑袋,“不对不对,你对那所学校有印象,只能证明你以前在那里读过书,并非学生时代就去世了。搜索以前失踪的学生没用。要找就找榕城失踪的人,或者遗体至今没有下落的人。啊,我在榕城没有人脉也没有鬼脉。”她愧疚地看着张文慧。张文慧伸出柔软冰凉的袖子,轻轻擦拭周彩脑门上的血。周彩弯起眼睛:“不管怎么样,先在网上看看榕城有没有这方面的报道吧。实在不行,我就陪你去榕城!”说干就干,她拿过手机,刚点开浏览器,一个直播间忽然闪现出来。画面里,一个留着锁骨发的少女穿着橙亮色的两件套短裙,她眉眼十分活泼,青春气息十分逼人。另一个微胖憨厚的男生介绍道:“这套橙色系的两件套非常适合这个肤色的妹妹,大家看,我脸上还有痘痘,说明直播间绝对没有加任何滤镜。你们在看,晶晶穿着这套衣服是不是十分显白?”确实十分显白。周彩点点头。——不对!这不是显不显白的问题!一开始,她还以为误触才进入这个直播间,可她到处都找不到退出的地方,按返回键没有用,关机重启没有用。他奶奶的,好气哦!周彩狰狞着面孔,浓黑的血流得越发欢快。她咬牙切齿地发弹幕:“活人穿着好看,死人穿着不一定好看。主播卖不卖寿衣啊?”***秦风找借口躲去厕所。突然出现在手机里的直播间上方有跳转链接,最初是一号直播间,当他跳转到二号直播间时,惊讶发现那竟然是白瑞雪和孟忍。两个孩子好像对镜头很陌生。不过孟忍神情有些兴奋,而白瑞雪看着直播间界面飘过去的弹幕,眼神躲闪,瞬间明白镜头后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他胆怯地挪动凳子,慢慢退出画面。直播间一开,关注数量暴增。不断滚动的屏幕上几乎都是在询问这个直播间怎么回事?为什么退不出?孟忍不着急卖货,笑眯眯问:“直播间的大家,都是人吗?”滚动的弹幕有一瞬间的凝滞。秦风坐在马桶上思考孟忍话里的含义,难道接收到这个直播间的都不是人?但孟忍为何要问出来?他动动手指,发送:“我确实不是人。”这句话撕破了一道口子。凝滞的弹幕又开始流通,气氛一下子变得阴森森。“嘿嘿嘿,我也不是人。”“不瞒大家,其实我是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卧槽,都是鬼吗?我以为只有我是。主播是什么人,把我们拉
进这个直播间干什么??”王聪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人,他是一只鸡精。每当太阳出来,他都忍不住想要打鸣。直到前天,他才知道自己是鬼。自有意识时,记忆全无。他只知道他姓王,隐隐约约有别人叫他老王的画面。他通过警察的帮助,补办了身份证,随意取了一个名字。当时,接待他的中年警官神情有些奇怪,目光总是隐晦地往他脚下打量。现在,老王在一家便利店工作。月薪三千,能养活自己。前天,老王在便利店值夜班,外面下了细雨,不时有人进来躲雨,躲雨时间长了,就不好意思干站着,一般都会买点什么。雨停后,躲雨的人陆续离开,最后还剩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他戴着普通的白色帽子,走进来时低着头,老王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脸。晚上十二点了,男人点关东煮吃,付钱时,他说吃完再结账。老王起了疑心,一定要他当面结账,不知哪句话惹怒他,他猛然抽出一把刀,朝老王的脸挥下去。那把锋利的小刀像切豆腐一般,切进了老王的眼窝,一只眼睛顿时被搅碎,蹦出一点破乱的碎肉。老王没叫。他没感到疼。他以为顾客在开玩笑,他以为小刀是道具。他不疼的,他不知道刀子插进了眼睛,他只是觉得一只眼睛的视野忽然就暗了下来,不是普通的黑暗,是带着浑浊的血色的黑暗。老王惊慌的神情微微收敛,有些不愉地说:“你吓到我了。”男人脸上慢慢出现一点恐慌,恐慌在蔓延。他哆嗦着松开刀柄,一边大叫有鬼,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便利店。锋利的小刀插在老王的眼窝里。“鬼?”他低声呢喃。他感到不对劲。他走到镜子前,握着刀柄,慢慢拔出去。老王看到镜子里的人没有影子。“原来我是鬼。”他再次呢喃。距离发现自己是鬼已经过了两天,一开始老王胆战心惊,他怕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然后会怎样?超度?逃窜?他不想再过躲躲藏藏的生活。咦,为什么要说再?冥冥中,他向往平静的日子太久了。他喜欢现在的生活。像一个普通人,白天忙忙碌碌为生活操心,晚上喝一点小酒。之前,他一直在攒钱,准备到大医院检查一下舌头,吃东西没有味道实在太过残忍。等他得知自己是鬼,他也就明白为何吃东西没味道,也打消了去医院的想法。他发现,那些活人并不能看穿他的身份。有一次,他问同事,“你看看我的影子。”同事当时在清理货架上的临期食品,漫不经心地调侃道:“你影子怎么了?瘦了还是胖了?”“你不回头看看我,怎么知道我影子胖了还是瘦了?”同事回过头,看一眼,再次回头,平静道:“你的影子跟你的本人一样胖。”老王明白了,普通人真看不穿他。普通人以为他有影子。老王放心了,老王可以浪了。这两天,他们关系
缓和。以前老王总是感到饿,吃也吃不饱。便利店会将卖不出去的临期食品交由店员解决,老王总是跟同事抢,表现得像一个饿死鬼,同事抢不过他。昨天,老王买了香烛饱餐一顿,心情大好,对同事说:“以后的临期食品我不跟你抢了。”并付诸行动,同事对他有了微笑。老王坐在收银台上看手机,表情惊喜又惊讶。同事问有什么喜事,他说在网上找到了许多同类人。这个直播间怎么回事?为什么强制进入直播间的全是鬼呢?老王十分好奇。他发送弹幕:“主播知道我们是鬼,还把我们拉进来,不怕吗?我知道了,主播也是鬼对不对?”孟忍看到这条弹幕,笑着摇头:“我不是鬼哦。我只是在休息天兼职卖衣服的好孩子。”老王不信,普通人有如此大本领?突然,他脸色一变,不会是天师吧?“老何!”他叫同事过来,然后把直播间给他看,“你能看到上面的直播间吗?”同事朝手机看去,露出无语的神色,目光中写着“别驴我”。普通人看不到直播间。孟忍一笑,拉出快躲出画面的白瑞雪,“当当当,这是我们今天的小模特,由他为我们试穿衣服,感兴趣的鬼可以支持一下!”老王盯着白瑞雪,有点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孟忍拽出一件衣服,“第一件衣服……哦,是一条裙子!”白瑞雪小声拒绝:“不想穿裙子。”秦风皱眉,噼里啪啦地打字:“男孩子不要穿裙子!”字体太小,混杂在一堆起哄的弹幕里,像一滴水掉在大海,瞬间消失。好气。孟忍指着弹幕,“看,好多人期待小雪穿裙子。”他也开始想,白瑞雪穿上裙子是什么样的。白瑞雪探头一看,密密麻麻的弹幕重叠在一起,快速滑过,一时不能看清说了些什么。有一些落单的弹幕,言辞下流。直播间鱼龙混杂,人分好人坏人,鬼也有善恶之分,本身就是由人转变的。“小朋友皮肤真白,建议把白裙子换成红裙子。嗨嗨嗨。”孟忍挑眉,拇指摩挲着尖尖的下巴。秦风盯着这条弹幕,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白瑞雪垂下眼,再次小声说:“不想穿裙子。孟忍。”孟忍眨着眼说:“是的,不穿。刚刚是开玩笑,小雪原谅我嘛。”被无数只陌生的未知的眼睛关注,白瑞雪感到全身紧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点点斑驳的惊慌。他感到后悔。他扯了扯孟忍的衣角,“孟忍。我想回家了。”孟忍问:“不想赚钱了?”白瑞雪摇摇头。孟忍拍着手说:“对嘛。我们是小孩子,周六周末的任务就是高高兴兴的玩。赚钱是成年人的事。真高兴你想明白了。”他牵着白瑞雪的手,起身,丢下直播间观众,丢下不知情的玩家,走出红房子,走出门。仓库里的主管刚好走出来,伸一个懒腰,撞见了他们。主管还未说话,孟忍已挥
手:“不干了,走喽!”主管伸出手:“哎哎!”“快跑!”孟忍拉着白瑞雪跑。白瑞雪有些蒙圈,真的就这样走了吗?虽然说反悔了,但他没想到孟忍真的立刻带他离开。他们奔下楼,跑出去。白瑞雪小口喘气,“你不怪我吗?”孟忍松开手,双手枕在脑后,语气随意:“任性是小孩子的权利。”“可你刚刚还在玩假装玩家的游戏,就这样走了,他们会不会怀疑你?”“怀不怀疑那是他们的事。就算心生怀疑,他们又能怎样?”孟忍转头看他,“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不需要顾虑太多,把它当做父亲的游乐园,小小一点任性是我们的权利。”“我不懂。以前我问你,你说要等我开学考试满分才会告诉我。现在,你准备告诉我了吗?”孟忍盯着白瑞雪,男孩抬着脸很认真地看着他。半响,他点点头。孟忍和白瑞雪都是祂的触须所化,类似祂的孩子,这样的存在还有许许多多,分布在世界各地。“祂正在利用外来灵魂污染这个世界。”“为什么?”“这是转化力量的一种过程。你制止不了,这个世界迟早会变得与众不同。”“现在就已经不同了。”路过一家便利店,孟忍买了两支雪糕,分给一支山楂口味的雪糕给白瑞雪。白瑞雪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我们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存在,就是意义。”白瑞雪不懂,含着一口雪糕,脸颊微微鼓起。他听到孟忍解释:“我们本身就是污染,是引子。只要存在,就是在配合外来灵魂污染全世界。”白瑞雪突然有点难过,他不想哥哥变成鬼。这个世界正在腐烂,但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