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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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初无定树时而移动时而停止，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或者是在收集着什么。秦白能感觉到宇宙的最边缘处，那里时间停止，空间泯灭，死亡后的物质永远的沉寂，因此形成了一堵宏大的界墙，即使是本初无定树也无法穿越过去。

没有了时间尺度，只有漫长的虚无，秦白的思维渐渐迷失了。迷糊中，本初无定树渐渐的缩小了自己的本体，然后钻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洞穴中。

秦白的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感受到如刀一般的狂风夹杂着无数沙粒冲击在自己的面部。怎么会又有了知觉？不可能是在做梦吧，但这股痛觉无比的真实。

秦白艰难的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一个巨大的龙卷风裹挟着漫天的白色沙粒在半空中咆哮着，发出了震天的轰隆隆的声响，然后缓缓的走远了。

秦白积攒了很长时间的力气，终于抬起了头，抖落了覆盖在身上的厚厚沙粒。他看到的是一个破损不堪大部分埋在沙粒中的一具骸骨，秦白终于从沙粒中抽出了自己的左手臂，上面竟只有几片残骨，他又触摸了一次自己的脸，这下确认了，自己现在是一具残破的骷髅。

周围的狂风渐渐减弱，秦白艰难的爬了起来，看着自己的这具身躯，秦白想哭都哭不出来，全身上下的骨头加起来不足一半，一阵风吹来，从残骸上又崩落下来几十片碎片。

不过主要的骨头都还在，秦白还能艰难的站立在这风沙中。秦白环视了一下四周，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无数大大小小的骸骨堆积在四周。身后不远处是一片悬崖，悬崖外面是看不清楚的黑暗，之前的那个巨大的龙卷风裹挟着白色沙粒消失在了悬崖外面，可能那里是这个空间的边际。

秦白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脚下的白色沙粒，这才注意到那些不是真正的沙粒，而是风化后的骨头粉末，秦白叹了一口气，看向远处的那一座高山，这里是只有骸骨的世界。

这时秦白才想到本初无定树不见了，急忙在四周扫视了几圈，除了白色枯骨外哪还有其它事物的身影。不对，秦白诧异了一声，自己的魂魄中似乎有东西，秦白急忙闭上眼睛，细细的感觉着，魂魄的正中央有一个黑点，那正是消失了的本初无定树，没想到它竟然化身为尘，隐藏在了这里。

魂魄中还有其它东西，秦白急忙转移了感觉的方向，距离本初无定树较远的地方有一个金色的小点，滋溜溜的旋转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魂魄的边缘还有一截金色的骨头，看到这截骨头，秦白想到了那个名叫姜姬的艳妇，想不到她手中的这截骸骨跟随自己来到了这里。三样事物稳居魂魄中，相安无事，只是秦白却无法驱使。

秦白十分的悲愤，本想张嘴大吼一声发泄一下，只是嘴巴处的骨头发出了一阵振动，却没有特别大的声音发出，身为一具骨骸，连正常说话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这时秦白突然看到脚下的几根骨头在自己准备大吼一声的时候翻动了几下，咦？秦白有点吃惊。几经试验后，秦白发现自己的魂魄中蕴含有一定的魂力，这个魂力形成了一个力场，正是这个力场在维持着自己的这具骨骸不散。如果试着操纵一下这个魂力，就可以影响身体极近区域内的那些细小骨头。

秦白又尝试了多次，脚下的几根骨头竟然搭接在了自己的躯壳上，稍微的补全了自己的这具躯体。秦白抬头看向了前方远处的那座山峰，认准了一个方向后，

艰难的向前迈动了脚步。

自己的这具骸骨实在是太残破了，秦白都担心一阵风刮来，自己会散架，因此走走停停，除了歇口气外，秦白顺势不断补充着自己残缺的骨头。秦白发现或许是自己魂魄的力量不够，自己也就只能补充一些细小的骸骨，那些看上去比较粗大强壮的，即使自己把它们安放到身体各处，也是会掉落下来。

如此奇特的生命形态，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来之则安之，秦白无奈的看了看比之前要完整许多的躯体，只能摇了摇头，从沙粒中拽出来了一根细长的骸骨，权且当做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向前走去。

灰蒙蒙的天空中散发着骨白色的光亮，还不知道这里是否有黑夜白天之说。大风吹来，躯干中的骨头之间变的愈加干涩，每走一步都变的比之前更加的困难，秦白感觉到自己有点口渴。秦白很是诧异，自己明明是一具骷髅，怎么可能会有口渴的念头。再说这里是骨头沙漠，怎么可能会有水的存在。

秦白艰难的翻过了一个不太高的丘陵，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了白色的骨头沙粒中，丘陵后面是一个长长的下坡，一阵风吹来，秦白的骷髅身躯无力的翻滚了下去。

秦白再次有知觉的时候，感觉到嘴边有一股凉凉黏黏的感觉，那股感觉从嘴巴处渗入，慢慢的流到了全身各处，渗到了每一处骨头缝隙中，说不出来的舒畅感觉。秦白睁开了眼睛，面前是另外一具人形骷髅，这具骷髅比较高大，两个空洞的眼眶中有微微的绿光发出，布满裂纹的骸骨周围包裹着几片十分破碎的布片，或许这些布片可以称之为衣物。

虽然秦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魂魄里还是吃惊不已，自己当前的状态恐怕和面前的这具骷髅差不多，至少人家还有几片遮羞用的布片，不像自己赤骨**一具。

面前的这具骷髅手中端着一个十分粗糙的骨碗，看起来是从一根骸骨上凿出来的。碗里是一团微微发绿的液体，这具骷髅将骨碗又靠近了秦白的嘴边，黏黏的液体带着一点凉意渗入到了嘴巴中，秦白感觉又好了一些。

这时面前呼啦啦又多出了六个不同样子的人形骷髅，面带焦急之色围拢了过来，嘴巴处的骨头微微震动，发出了声响：“他醒过来了，太好了。”

秦白朝他们点了点头，不过浑身没有力气，发不出一丝声音。面前的这具骷髅又喂他喝了一些水，然后招呼着身后的骷髅全都出去了。高大骷髅对秦白轻声说道：“小兄弟，不着急，你先慢慢休息。我们为了生计还得出去忙碌，只能委屈你先独自一人在这里待着了。”说完便扭身走了出去。

秦白扫视了周围一眼，这里是一处不深的骸骨洞穴，有人工开凿收拾的痕迹，说是洞穴，其实就是在密密麻麻的骸骨堆中开辟出了一条可以栖身的缝隙而已。

秦白慢慢的恢复了一些气力，坐直了身体，看了看自己的这幅躯体，又破损了很多处。秦白端起骨碗，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秦白品尝着这些水，其实准确的说这种液体更像是机械里面所要用的润滑油，除了颜色有点怪之外，粘度还有点高。可以从嘴巴处渗入，润滑到全身各处的骨头中，秦白活动了几下手臂，发现是要灵活了许多。

秦白支撑着站立起来，慢慢的挪移到了骸骨洞穴的出口处，向外面看去。这里是一片比较平坦的山谷，无数巨大的骸骨林立，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山沟，七个身穿各种样式布片的骷髅在周围忙碌着。

秦白看到有的骸骨上长出了高有两米形状像高粱一样的作物，颜色为骨白色，但微微夹杂着绿色，有两个骷髅利用手中打磨出来的骨刃在做着收割工作。还有两个骷髅在不同的巨大骸骨缝隙中点播着手中的种子，另外两个骷髅从远处缓缓走来，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骨筒，随后他们将骨筒中的水浇灌到了骨头缝隙中。

秦白记得这里总共有七个骷髅，剩下的那个不见了踪影。不多时，只见一个瘦长的骷髅从不远处的山沟下爬了出来，手中举着一截淡黄色的骨头，高兴的挥舞着，然后奔跑到每个骷髅面前展示了一下。

高大的骷髅招呼其余的骷髅停止了手中的工作，都走到秦白附近，围坐成了一圈。高大骷髅转身进入到了另外一个洞穴中，其余骷髅招呼秦白也坐了下来，瘦长骷髅拿起旁边的一个骨筒和几个骨碗，给每个骷髅都倒了一些水，然后又坐下细细的把玩着手中那截淡黄色的骨头。

秦白看向瘦长骷髅手中的骨头，没有想到在这片骨白色的世界，竟然还有其它颜色的骨头出现，只是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生物的骸骨，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人类的。

这时高大骷髅从身后的洞穴中钻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串类似于饼的东西，然后慎重的给每个骷髅都发了一个，秦白手中也拿到了一个。

秦白低下头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这个类似于饼的东西只有巴掌大小，微微泛点绿色，看上去像是某种谷物磨碎后做成的。秦白抬起头看向周围的骷髅，只见每个骷髅都将手中的饼放在了嘴巴处，不过不是在咀嚼，而是在慢慢的吸吮。

秦白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将饼放在了口中，秦白感觉到这个饼无比的干燥粗糙，如果是正常人类的话，绝对和嚼石头差不多。慢慢的秦白感觉到一股微微的暖流从饼中散发出来，顺着嘴巴处的骨头汇集到了颅骨内部的魂魄中，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秦白感觉到魂魄中发出了舒畅的感觉，就好像正在吃一顿大餐一般，不过很快饼中的那丝暖流没有了。

秦白这才发觉手中的饼已经成为了一团白色的骨头粉末，一阵风刮来，粉末被吹散了。秦白感觉自己就像是面前放了一桌子美味，刚刚吃了一口，这些美味的饭菜就消失了，魂魄中散发着股股没有吃饱的感觉。

周围的七个骷髅感觉也都是意犹未尽，不断的砸着嘴巴，十分不舍的看着手中的粉末被吹飞。

高大骷髅端起面前的骨碗滋溜溜的喝了一个底朝天，然后从瘦长骷髅的手中要过来那截淡黄色的骨头，细细的摸看了一番，口中嗡嗡的说道：“这个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老七还是你机灵。”说完又将这截骨头还给了那个瘦长骷髅。

这时高大骷髅才回过头，看了看秦白开口问道：“小兄弟，是不是感觉好了一些，你看没有办法，我们这个地方穷乡僻壤，连只鸟都懒的来，所以只能委屈委屈了。”

秦白急忙低头向周围的各个骷髅道谢：“感谢各位的搭救之恩，我秦白没齿难忘。”那个高大骷髅却是急忙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客气了，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这都只是缘分，能碰到小兄弟，也是我们的荣幸。”

“小兄弟，忘了给你介绍了，我们总共七个，都是这里的农夫，也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我就叫骷髅老大，然后这边是骷髅老二，然后那位找到骨头的叫骷髅老七。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兄弟，都是陆陆续续有缘聚到一起的。”高大骷髅将周围的骷髅都介绍了一番，秦白与他们纷纷打了声招呼。

骷髅老大接着问秦白：“刚才听小兄弟说自己叫秦白，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为什么来到了我们这个穷地方？”

秦白皱起了眉头，虽然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了眉毛，沉思了一会。如果说自己从其他世界跨越了空间以魂魄的姿态穿跃了过来，恐怕他们也都不会相信，况且本初无定树这个天大的秘密也绝对不能泄露半分。于是秦白摇了摇头，说道：“我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身边有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刮过，然后就到了那个山丘的后面。”虽然说的很含糊，但秦白认为自己至少没有欺骗他们。如果还要编造谎话欺骗这几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夫，秦白都觉的于心不忍。

高大骷髅叹了一口气说道：“是那个龙卷风吗，那倒有可能是你是被吹到这里来的。小兄弟你再仔细的想想，看看还能记起来点什么，任何信息都行，我们哥几个还能帮你出出主意，至少能说清楚你要回去的方向。”

秦白又低头沉思了一下，心中嘀咕着自己哪还能回的去，只能又摇了摇头。

骷髅老大发出了阵阵爽朗的笑声说道：“我们这里虽然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只要舍的些力气，还能勉强生活下去。看看我们这弟兄七个的样子就知道了。”其它骷髅也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骷髅老大继续说道：“小兄弟，你从远方来，可能还不清楚我们这里的情况，我给你介绍一二。我们刚才在播种、收割的是一种农作物，叫骨禾，它适于种植在巨大骸骨的缝隙中，三个月一成熟，它虽然无法作为我们的口粮，但是可以作为饲料喂养骨地虫，这骨禾也是我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但我们农夫都是靠天吃饭的，例如今天早些时候刮的那个龙卷风，就毁掉了我们不少骨禾，那边的那条山沟就是那个龙卷风造成的。”说道这里骷髅老大露出了极为惋惜的表情。

“不过我们还有一点点副业收入，就是寻找那些奇怪的骨头，虽然机会很少，也卖不了多少魂核，但聊胜于无。你看老七今天就运气比较好，那个龙卷风卷走了一大批骸骨，也将地表深处的那些从不见天日的骨头裸露了出来，因此才有机会找到那截淡黄色的骨头。小兄弟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暂住在我们这里，不过也要参与劳作，直到哪天你恢复了记忆，然后我们再送你回去，你看如何？”

秦白心里打一百个愿意，刚好可以在这里稳住脚步，先逐步的弄清楚这个离奇的世界再说下一步计划。所以秦白听完骷髅老大的话，急忙站起身说道：“当然愿意，感谢各位的收留，我秦白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各位。”

骷髅老大也站起了身，拍了拍秦白的肩膀说道：“我们这些都是粗人，无需如此客套。你看天也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不少工作要做呢。小兄弟你就还在那个房间休息，安全方面你完全放心，这里鬼都没有一个，所以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明天就将所有都记起来了。”

秦白使劲的点了点头，其他骷髅也都纷纷起身钻到了附近的洞穴中，秦白抬头看了看天空，上面灰蒙蒙的光亮是要黯淡了许多，因此再次向骷髅老大道谢后，也钻回了自己所在的洞穴中。

洞穴内除了那个粗糙的骨碗外，只有一小片区域用骨头粉末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这就是秦白要睡的床了。秦白还发现洞口旁边还放着一个大大的骸骨碎片，刚好可以堵住洞口，防止外面的风吹进来。

秦白躺在骨粉铺成的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