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百鸟朝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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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杨和陈勃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宛如拼凑成圆规的两条腿儿。
我一直都认为阿杨的姘头会是那种膨胀的肌肉男,强壮的手臂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卡车抬起来,然后像金刚泄愤一样把车摔碎。
可能阿杨在阅人无数之后,大彻大悟地发现很多五大三粗的家伙都不是真正的硬汉,比如去拔个牙都要变身为哭哭啼啼的“萌”男。
在得知阿杨和陈勃的决定闪婚后,我和小四、雪儿、嘉宝都表示了真挚的祝福,然后磨磨唧唧地商讨份子钱应该送多少才算合适。
望着这一圈因为钱而细声争吵的朋友们,我感到莫名的温馨。
人呐,就要时常寻得温馨的幸福感:有一两个恶俗的小癖好,每天叫上三四个狐朋狗友,去餐馆儿喝上七八两兑水的白酒,这样的小日子才叫滋润。
当然从目前走马观花地来看,不是所有的人过得都很滋润。
我左前方的一鸣与商珺正在大吵特吵,像是一对儿平日里上天入地的戏水鸳鸯出现了不可调和的间隙。
梳着双马尾辫儿的商珺喊道:“你丫根本就不懂我。”
一鸣摆出了无可奈何的手势:“你不说我怎么懂?”
“真正懂的不需要说。”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吗?”
商珺不依不饶道:“说出来有啥子意思啊,即便我一字不谈,你也该懂点儿。”
“我又不是街边摆摊儿算命的,我哪知道你几个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一鸣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确实没意思。”
“呵呵,现在我一本正经地辩论,你觉得没意思了是吧?”
“是我说的没意思吗?”
商珺胡搅蛮缠道:“那我说没意思就是没意思。”
“你无理取闹。”
“你才无理取闹。”
……
终于,惊天地泣鬼神的对话由商珺单方面宣布结束,她气呼呼地摔碎了印有“百年百合”字样的杯子,然后奔门而去。
一鸣目瞪口呆的望着她的杯子,先是急得跺了跺脚,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拔腿儿追了上去。
作为不合格的吃瓜群众,我本想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精神去瞧一瞧,但是舞台上的演讲声又将我不太集中的注意力吸了回来。
一位一身黑衣服的肌肉壮汉赫然立在讲台上,跟他那又宽又长的手掌比起来,握着的话筒似乎更像个牙签。
只见他清了清男低音般的嗓子:“尘归尘,土归土!很不幸,我们敬爱的大富豪陈二狗先生在啃鸡·屁股时不慎噎死。在此深表哀悼,他在50%的时间都扮演了好人的角色,他是个五五开的好人,他值得被铭记。”
陈二狗就是西关舞厅的作风古怪的老板,也是他创下了异·性不得同时入内的奇葩规矩。
陈先生的身体一向硬朗,还获得过钉·子裤的健美大赛的第三十八名。不过,现在他就这么被鸡·屁股给噎死了,在死法上实在是骇人听闻。
况且他死的日子也太不理想,因为今日是放假日,本是属于全民狂欢的喜庆日。看来,死神是真的没有假期的,无时不刻都处于工作的状态。
台下的人犹如同情之心大规模泛滥,纷纷不由自主地掩面哭泣。
西服肌肉壮汉又拍了拍话筒,继续唠唠叨叨:“陈二狗生前是个体面人,也是个快乐之人!在他的去世之日,我们决定办个喜丧!我坚信唯有喜丧才能够传递陈先生生前的乐观态度。”
台上一言既出,底下的人又都鼓掌起来,刚才还在的哭泣家伙们又吹起了口哨、扔起了圆顶帽子,舞厅里刹那间变得喜气洋洋。
舞厅里平日里吃干饭的不被主流认可的乐团也吹起了锣、打起了鼓,力图将气氛喧哗到极点。
终于,万众期待的唢呐乐器奏响了。
唢呐一出谁与争锋,其他乐器在唢呐面前都黯然失声。整个乐团也安静下来了,都看吹唢呐的在装比。
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半生,唯有唢呐穿云霄!
初闻不懂唢呐音,在听已是棺中人,唢呐响起布一盖,亲戚朋友等上菜,走的走啊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从此人间不再来……
《百鸟朝凤》的唢声潜入耳朵,我的思绪仿佛被滤清了:
人生如戏,从呱呱坠地开始,演出的黑色大幕拉开,各路各色人物陆续粉墨登场。
戏剧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和台词,磕磕碰碰地演绎着这场直播大剧。剧里所有的NG也都呈现在世人眼中,有的搞笑、有的难堪。
我不知道泉下的陈先生会怎么看自己的葬礼,我觉得是既搞笑又难堪。
死人终究是没有发言权的。
死亡总是让活着的人感到歇斯底里的恐惧,而恐惧会慢慢地蔓延成绝望。
前一阵子,就有颗陨石跟地球擦肩而过,人类除了绝望地等死之外,什么都干不了。
物竞天择,如果被砸中的话,顶多也就是等于地球恢复出厂设置,我们人类无非是另一波被灭绝的恐龙。
“大家听我说,”西服壮汉又嚷嚷起来,议论纷纷的人们和发疯般的交响乐团都静音了,“为了纪念陈二狗,我们来场斗舞吧,赢的人会获得西关舞厅的至尊入场会员卡。虽然这张会员卡目前只能免费喝一杯卡布奇诺,但是我们会逐步提高优惠程度的!”
台下的人们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来似乎这里的同志们都对卡布奇诺情有独钟。
如果会员卡的奖励由卡布奇诺更换为一杯可乐,那么底下估计是骂声一片,自控力差的人甚至都有往上扔臭鸡蛋、西红柿、白菜帮子的冲动。
经过不严肃地讨论,斗舞的模式为同一性·别的双人组合舞,不过这个结果倒是挺符合舞厅立意的。
小四执意拉着我的小手前往舞台比赛,士为同居者死,不得已,我只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
我这笨手笨脚的人自然是没有舞蹈的天赋,左一蹁跹、右一蹦哒地用扭秧歌的身姿配合小四的爵士舞。
我丑态百出的舞姿立刻引来了底下含糊不清的像是卡了痰的笑声。
台下的鉴赏大师们仿佛个个都是大不列颠的资深皇家戏剧演员,喝倒彩的他们显然不满意我那不登大雅之台的秧歌舞。
在观众们的嘘声示意下,不堪其辱的我和小四就坡下驴地下了台阶。
按照男先女后的不优良顺序,接着,轮到卡哇伊的嘉宝和东北悍妇雪儿同台演出了。
她俩开始不约而同地跳起了恰恰舞,雪儿先是围绕嘉宝走一圈,然后两人看似形成了相互追逐的俏皮利落的姿态。
两人简单直接的步伐里有很多女人之间不该有的肢体接触和眼神交流,望上去有一种女情妾意的感觉。
下面的女同胞们聚精会神地看着,脸上浮现的笑意是对舞者舞姿的肯定,张嘴甚至流口水的神情说明她俩的表演让观众进入了如痴如醉的境界,衬托了她俩出神入化的艺术修养和技艺。
望着台上按照记忆中舞步来循规蹈矩的嘉宝,我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一定是爱情的问题。
我相信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带有一个注定原因的,而大多数浑浑噩噩的人都会倾其一生来试图弄清楚自己存在于世的原因是什么。
而我此时此刻,确定我是因与嘉宝相遇而降临世间。
我要向她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