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阿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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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贵干?”我对着两条腿瘦长的像圆规一样的阿杨说。
“我是来求合租的。外面那张破破烂烂的在风中凌乱的告示还在有效期吗?”阿杨像女孩那样撩了撩披肩的红头发,然后下意识地摸了下他自己的翘臀。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很欢迎像你这样衣着打扮……怪异新奇的人。进来随便看看吧,我和小四住在这里,他就是那个靠在沙发边上的看动画片儿的看起来像儿童的矮子,但相信我,他早就行过成年礼了。我们这里有独立的厨房、卫生间、浴室、阳台……”我边说边把沙发上的袜子塞进了沙发缝里。
当然了,这屋子不是一直都这么脏的。以勤劳著称的我都是经常收拾的,频率大概是一个月收拾一次。
以前我在老家的时候都是我奶奶收拾房间,她从不收钱的。当然不是她不要,而是没人给。
“在我踏进这间屋子之前,我有件相当重要的事要先说明。你知道那些不爱女人的男同吗?我就是其中之一。你们要是对我的姓取向有任何的傲慢与偏见,我就不把我的玲珑长腿迈进去了……”阿杨倚着门说。
阿杨长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伸出细长的手指来把头发拨开。
我发现阿杨有一双黑得异常发亮的眼睛。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阿杨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当然……不介意。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一个男人有权利去选择他喜欢的是女人,还是男人。我想说的是——其实我和小四……”
“你们也是同志关系?”阿杨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我们三个是不是可以……”
“我和小四是直的。我刚才是想说我们身边有许许多多的……基佬、百合、玻璃之类的,我不知道该用哪个专业的词语来称呼……”
事实上,除了一鸣与商珺之外,我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是同xing了,原因要么是同xing之恋藏的很好比如躲在阴暗角落里进行法式接吻,要么就是同xing感情在中国还不太就行,没有与国际接轨。
“谢谢你。上次我去租房,房东对我说滚蛋,伤透了我的小心肝。其实‘滚蛋’听起来没那么过分,如果房东用广东话说而且不觉得我也有感受的话。”
“呃……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节哀顺变?”
“真是谢谢你能接纳我。其实我想跟我的表姐表妹们住在一块,只可惜她们都没活过二十岁。我的前男友,一个猛男水管工,他前些日子也抛弃了我,他跟我亲热过一次,在六个不同的时刻,于八个不同的地点,然后他就残忍地斩断了情丝。我当时在一个阴暗角落里的酒吧跳钢管舞,我觉得他深深地爱上了我,以致于他第三次来光顾时,我都没收他钱……”阿杨哀伤地诉说着前尘往事。
“哇,你说的信息量实在是有点大,我得消化一会儿,”我对着语气有些哽咽的阿杨说,“阳台风景好,浴室芳草绿。金窝银窝都比不上我的老窝,你要是觉得满意的话,今晚就可以留在这。”
“好的。让我瞧一瞧厨房,你们有三双筷子和一个买炸鸡送的勺子,我打赌你们都是不下厨房的主儿。但是我在厨房的功夫很棒的,在其他房间的功夫也很棒,跟我‘有过一手’的高中男同学都可以证明。”阿杨托着下巴对我说。
“其他房间?这不是向我暗示什么吧?”
“不是。你也不照照镜子,怎么可能是我的菜,”阿杨随后转身走向了小四,“呦呦,这位英姿飒爽的小哥,你好呀。”
“雷猴啊,唔系小四。”小四站起来想与他握手,但小四发现身高不及他的二分之一后又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呀,你也是广东人啊。真是黑人见黑人,两眼两黑黑呀。”阿杨激动地说。
“这是俗语‘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加强版吗?”小四一脸茫然地说。
“你喜欢看电视?一个中国人在美国AMC频道上看韩语字幕的日本动画片?”阿杨顺着小四的目光朝着电视机望去。
我坐在沙发上磕起了瓜子,随后指了指小四说:“你得小心这个叫小四的家伙,有次他叫我在商场上试了一双鞋底带轮子的鞋,然后他眼睁睁看我滚入了车流中。”
小四望了我一眼然后反唇相讥:“这个老王虽然看起来十分忠厚,但阿杨我还是建议你把现金、首饰藏好。当然计生用品就不用藏了,反正他也用不上。”
我们三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小四,我跟小四认识五年了,我和他吵架总是会言归于好,所以我们都是心照不宣地舍去了吵架之后的冷战。
我觉得只要不是杀父之仇或夺妻之恨,他都会原谅我的。
事实上,我从未杀过他父亲,也没有追过雪儿,所以不得而知。
这时电视上开始播放一则介绍印度风俗的视频,大胡子的主持人侃侃而谈:“印度人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用手抓着吃饭的人。一方面是印度人的观念重,他们认为食物是神赐予的,而不是种植、养殖出来的,所以他们认为用手抓食物是对食物被吃前的一种极大尊重;另一方面是印度人觉得用手抓饭可以感知食物的温度,这样就可以避免食物烫嘴了,至于烫不烫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关于卫生问题,不少印度人觉得用手抓饭吃更讲究卫生,用勺子或筷子是不卫生的,值得批判的。那么请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脑补一下印度人吃火锅的场景……
阿杨翘了翘屁股说:“这个电视节目好无聊,我给你们说一下我以前做过的三合一缩臀手术吧,我可是在屁股上大兴土木了一番。当然是在我被炒鱿鱼之前做的,现在我收入不高连健身房卡都支付不起了,身材也迅速走样,你们都知道同志圈最在乎身材了,结果其他同志都不带我玩了,连去年的同志大游行我都没收到邀请。”
我插话道:“那一定是他们的损失。”
阿杨咧嘴笑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你在假装幽默,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用幽默掩盖悲伤,我看穿了你。你有什么悲伤的故事给我乐呵一下吗?”
在听完我的遭遇后,阿杨投桃报李地开始讲述他的遭遇:“我曾跟一位性格男性化的已婚妇女约会,直到她女朋友打了我一顿。想不到这年头的百合们可猛了。”
小四好奇地说:“你和女人约会?这事发生在出柜之前吗?”
阿杨歪着头解释道:“不是,我生来就是同志。她灵魂深处想当个男人,对我而言,她与男人无异。对了,我明天得去跳芭蕾舞,待会把剪刀借给我,我得修剪下各个部位的毛发。”
小四和我面面相觑之后,他翻箱倒柜地找出剪子来,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了阿杨。
我打赌小四以后再也不会那剪子剪鼻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