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做不到就别说大话,还得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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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生张开嘴，还想对肥胖的海关官员说几句话。
但话没出口，那海关官员就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若此时公布两人间的交易，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珀尔·伍德背着双手，从高台上走到陈生面前。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收买了很多海关官员？”
“没有的事，各取所需而已。”
陈生边说边解开一粒扣子，露出腰间别着的美金。
珀尔厌恶地摆摆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快说，你承不承认收买海关官员？”
陈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珀尔的不屑一顾。“我懂得你们洋人的规定，贪污受贿是要走正规法律流程，由法官决定罪名是否成立。你别想骗我认罪！”
“是吗？”珀尔当即恶狠狠地问道，“你觉得在天使岛悄无声息地解决一个中国人，是多大的难事吗？”
话音刚落，他连拍三下手，几个穿军服的士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进入这间不大的会议室。
“天使岛每个月都会死人，往统计簿上加一减一，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我现在只是看在你美国身份的面子上，想给你一个机会。
你若是‘正直’的美国公民，就立刻认罪，准备接受法律的制裁。若是‘阴险狡诈’的华人苦力，那么就做好埋身大海的准备吧！”
“你在胡说说什么？”陈生当仁不让，反击道，“首先，你如何证明我身边这位年轻人不是我的侄子。其次，你把我杀了，我的势力会轻易放过你吗？”
“呵呵，”珀尔一阵冷笑，拔出腰间的左轮，抵住陈生的头部，“别想威胁我，你觉得我是不敢开枪吗？”
“有本事开呀！”
“砰！”
其中一位士兵的来复枪开火，一发打中陈生的大腿，疼得他惨叫一声，瘫在地上。
“所谓的唐人街大佬，不过如此！”珀尔睥睨地看了陈生一眼，“两个选择，你选哪一个？给你五秒钟的时间！”
“……”
陈生怒目而视，紧盯着黑洞洞的枪管，却一言不发。
“五……四……三……”
珀尔边念倒计时，边将手指放在扳机的位置。
“且慢！”一旁的佟富明突然大叫，“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就是想偷渡来美国的华人苦力吗？”珀尔虽然这么说，但也放下手中的枪，饶有兴趣地看着佟富明。
“力巴负担得起丝绸衣服吗？”
佟富明照猫画虎，用陈生说过的话反问眼前的海关提督。
珀尔想了想，似乎觉得佟富明的话在理，将左轮收回腰间的枪套。
“那么你告诉我，你是谁？”
“大清国公派留学生，恩赏从三品顶戴！”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雅雀无声，寂静得听见窗外的海风。
“你竟然是官府的人……”
陈生率先开口，却被佟富明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怎么，你们不相信吗？”
佟富明环绕一圈，视线在每个士兵脸上扫过。
他们虽然面无表情，但脸颊上明显挂了几道汗水。
还是海关提督珀尔经验老到，他示意士兵搬来把椅子，先请佟富明坐下，随后问道：
“既然是贵国官员，可有身份凭证，外交照会呢？”
佟富明被曼努埃尔赶下轮船，官府行李全不在身上，甚至连银票都没有。
但即使如此，在这种时候也千万不能表现得怯弱。
因为一旦有不自信的地方，那么就会加深对方的怀疑。若深究起来，定能发现佟富明没有证明身份的强有力证据。
“想看凭据是吧，”佟富明撩起马褂，并不推让，大摇大摆地做到椅子上。
他不慌不忙，从袖口里掏出一枚玛瑙印章，慢慢悠悠递了过去，“你自己读读上面写的字！”
珀尔小心翼翼地接过，一面叫士兵搬来镜子。
他定睛一看，镜子里赫然浮现出七个大字：“臣轻车都尉富明。”
瞬间，这位海关提督呆若木鸡，直挺挺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将印章还给佟富明。
“原来是从三品的轻车都尉，失敬失敬！”
能做上天使岛的海关提督，珀尔·伍德自认对中国吏治了如指掌。轻车都尉是多大的官他心里清楚得很。
若放在美国，那至少是参议院的议员，珀尔得罪不起这样的人物。
因此他转头对士兵命令道：“把枪收起来，你们退到外面！”
将枪口对准别国钦差，可是外交上的重大失礼。
“富明大人，请问您来我们这里，是做什么吗？”珀尔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又吩咐一旁的书记端来茶水。
佟富明晃了晃脑袋，趾高气扬地回答：“我们大清国早就不是弱国。这几年李大人的洋务运动，建设了亚洲第一的水师！”
“没错……”珀尔奉承着答应，“但这和您来天使岛，又有什么关系？”
佟富明两眼一瞪，正色道：“我来微服私访，想看看你们是怎样虐待我们大清国的子民！”
“这……”珀尔挠了挠脑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也刚走马上任，对天使岛海关的情况不慎了解。您如果发现我们工作中的问题，不妨提出来。我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你们将十几个中国人关在几平米的小屋，不仅随意辱骂，还克扣伙食，可确有其事？”
“有……”
“你们横征暴敛，打着携带‘违禁品’的旗号，向中国人勒索钱财，是这样的吗？”
“的确……”珀尔的声音没了底气。
佟富明回想起之前听到有关天使岛的故事，当着珀尔的面又复述一遍。
说道最后，珀尔汗流浃背，几乎要跪下。
按照珀尔之前的理解，大清国官员根本不把子民当人，他们只一个个肥头大耳，只想着自己吃饱穿暖，却对民间的疾苦熟视无睹。
但眼前的自称是轻车都尉的年轻人却扭转了珀尔的想法。
他这才明白，原来大清国还有忠臣。还有人愿意为民请命，希望他们被公正地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