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 南北海禁同时放开 各执一方君臣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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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转念一想,算了吧,只要年富才德兼备,能把活干好就够了。
什么事情都研究的那么明白,这皇帝就没法当了。
于是朱祁钰话风一转:“京师保卫战期间,年爱卿在河南督运粮饷,应援京师,从无延误,朕心甚慰。
爱卿可知朕此次召你进京述职,所为何事?”
年富摇摇头:“微臣不知。”
“朕要开放海禁,重启西洋贸易。”
饶是年富素来行事刚正,得罪过不少权贵,但听到这话,还是猛地一惊。
开放海禁可是天大的事情,重启西洋贸易更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朱祁钰见状笑道:“年爱卿不必惊慌,此事朕早就深思熟虑过了,而且朝中重臣都已表态支持。
不支持的,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被我赶走了。
朕现在需要一批能真正为国为民、不避权贵、不避艰险的能臣。
像那种名头很响、名声很大,却其实难副的名臣,朕不想再侍候了。”
年富脑筋转的飞快,被皇帝赶走的重臣,不过就是王直、王翱、于谦。
这么一看,皇帝还真是仁善。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自古以来的金科玉律。
皇帝登基三年,一共才赶走了三位重臣,其中两位依旧保留了尚书之位,已经算是非常收敛了。
不等年富说话,朱祁钰便解释道:“你的老上司,于谦,巡抚山西十九年,又是百姓爱戴,又是官绅拥护,又是藩王赞誉,搞得好像天下第一巡抚似的。
结果呢,也先领着数万骑兵潜入山西,设伏、设伏、再设伏,连续伏击成功了三次,覆灭我大明精锐近二十万。
几万骑兵啊,伏来伏去,山西的守军就是死活发现不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也先是白起韩信转世复生了呢。
我真就不懂了,整饬兵备不在巡抚的职责范围之内吗?是我对巡抚的职责有什么误解吗?”
年富只得硬着头皮回道:“一省巡抚管一省三司,本省都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是要直接听命于本省巡抚的。臣做河南右布政使时,也是要听命于当时的巡抚于谦的。”
朱祁钰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更离谱的,王翱以右都御史,提督辽东军务,名声那叫一个大。
又是治军严谨,又是清正爱民,结果呢,土木堡之变前后,脱脱不花带着偏师唰地一下就冲进了辽东腹地,王翱率领的数万边军精锐一触即溃,躲在广宁城中坚守不出,任由脱脱不花四处劫掠,掳走了数万军民。
最后还是朕厚着老脸,亲自与脱脱不花交涉,才把那些被掳走的军民要了回来。
王翱领着数万大军,楞是跟只王八一样,缩在广宁城中一动不动。
他也就只比杨洪强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简直就是笑死个活人。
杨洪要做节度使,我已经将其凌迟了。于谦、王翱我看在他们是文臣、品行还算不错的份上,给了面子,没有理会他们。
这些话朕一直都是放在心里边,从来没有当众说过他们。
今天是第一次,朕肯跟爱卿说心里话,是因为闽浙总督干系重大,海禁一开,倭寇必兴。
朕不想再看到一个声势大的吓人,但是一打仗就露馅的名臣了。
朕要的,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国之栋梁。”
年富闻言,既惊又喜。
惊的是,原来皇帝是如此看待于谦、王翱等人的,这倒是自己在地方任上从来没听说过的。
喜的是皇帝真的要力求务实,清算宣庙在大明边疆的赌气活稀泥国策了。
其实年富久在地方,心中明白,这些事情也不能全怪到于谦和王翱的头上。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宣宗就是以废弛兵备、放任自流为美,那下面的大臣自然也懒得去关心武备。
毕竟你武备搞得再好,把防线修得再精妙,把警戒搞的再严密,皇帝既不会因此夸奖你,也不会因此给你升官,弄不好还要嫌你多事。
所以大臣们自然也就只能投其所好,光顾着搞什么所谓的民生了。
这一点年富就更清楚了,虽然宣德朝天天把休养生息挂在嘴边,但是从宣庙、到三杨,也没有制定明确的路线和目标。
是有计划地兴修水利、开垦荒田?是有规划地改革盐政、疏通漕运?是兢兢业业地开源节流、充盈国库?还是目光长远地经营贸易、改革商税?
没有,都没有,宣德朝的君臣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所谓休养生息就是全靠地方官吏各自为政,想一出是一出。
责任心强的地方官,治治河,修修路,这就已经算是大大的良心了。
责任心不强的地方官,也就是随便糊弄糊弄混日子而已。
正统朝也没好到哪里去,恭让皇帝亲政前依旧是三杨当道,亲政后麓川之役、东南民变、土木堡之变,国家更是被搞得一塌糊涂。
所以对于年富这样真正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来说,宣德、正统都不是好的选择,眼前的皇帝,虽然被朝野冠以荒诞不经之名,反而却值得期待一下。
但是皇帝的闽浙总督之说确实有些让人迷惑,按照正常的君臣召对流程,应该是大臣先展示才华、陈述构想,然后皇帝再决定给不给官职。
现在反过来了,皇帝先给出闽浙总督之位,然后再聊具体的施政思路,果然是有些荒诞不经,坊间传言,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年富心思百转,朱祁钰却在宠妃们的服侍下,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
给了年富足够的思考时间之后,朱祁钰才继续问道:“爱卿,出任闽浙总督之外,你打算从何处入手?”
朱祁钰直接不问年富愿不愿意接这个差事了,因为刚开始年富就已经说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那还客气什么呢。
年富略一思索,然后反问道:“圣上打算给臣多大的权限?”
朱祁钰大手一挥:“福建和浙江的军政大权都给你了,而且两省之内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先执行,再奏报。
之前于谦提出要将京营改为十个团营。这个提议倒值得一试,不过不是在北京,而是在南京施行。
我将于谦的提议稍作更改,接下来一年,会将南京的上直亲卫、北京调去南京的上直亲卫,合并在一起,形成全新的上直二十四卫。
然后每两支上直卫,组成一支团营,一共是十二团营。
组建好之后,我会调六个团营给你指挥,再加上浙江、福建两省的地方军队,全都给你。
而且我不会瞎指挥,也不会让朝廷胡乱干预,你可以尽情施展。”
年富点点头,郑重地回道:“若要开放海禁,需要建立强大的水师;若要重启西洋贸易,需要重建至少和郑和下西洋同等规模的船队。
而且为了应对倭寇袭扰,还需要在沿海构筑浑然一体的城防。
这需要数不轻的人力、物力、财力。”
朱祁钰笑道:“钱你不用操心,大部分花费,由朕的内帑出;朝廷出粮饷、工匠、军队。
贸易的利润,还有市舶司的税银,四成归朝廷使用,六成留在闽浙,作为源源不断的投资。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朕等的起。
功成不必在我,即使一代人无法毕其全功,朕也要为后人打下坚实的基础。”
年富闻言,心中感慨万千,眼前这位是好皇帝啊,还肯费心使力地搞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种善事。比只会给后人挖坑的宣庙强的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真是子不类父、十二分不肖。
于是年富又问道:“圣上可是要收复交趾?微臣斗胆,敢问圣上打算何时用兵,可需要闽浙配合?”
朱祁钰摇摇头:“景泰四年开始用兵吧,之前的麓川之战、东南民变、瓦剌入侵,打的是山河破碎、百姓疲敝。
再怎么样,我也得咬着牙,让百姓休息三年。
从今年开始,我便会逐步向云南、广西调派军队、屯积粮草。
明年让大军在云南、广西一边休整、一边演练。
后年发起对交趾的进攻。
宣庙在交趾的失利,就是因为急急忙忙地将大军派过去,慌慌张张地进兵,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结果将士疲敝、军心涣散,大军屡屡遇伏,动辄全军覆灭。
经过那一仗,大明威望丧尽,在南方的进贡体系崩溃。
麓川王国反叛,大兄恭让皇帝先后三次派出明军主力,转饷半中国,前后历十年,才总算平定。
大兄替宣庙擦完了麓川的屁股,我现在得去替宣庙擦交趾的屁股了。”
几位宠妃闻言,在一旁掩嘴偷笑了起来。
朱祁钰尴尬地笑笑:“没办法,不是朕不庄重,实在是宣庙留下的烂摊子太让人压抑了。
刚刚这些话,都是咱们君臣关起门来说的体己话,出去了你不要乱传,我也不会承认我说过这些话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