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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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阁五楼。
此时湖面烟波起，雾霭沉沉，船只穿梭其中，灯笼如萤火一般。
妙成空看着眼前景色，幽幽叹了一声：“果然，不管到哪里的夜晚，都是这样灯红酒绿，红尘滚滚，不改痴迷啊！”
公羊讳负手而立，一身雪白衣袂翻飞，宛若乘风归去的谪仙人。手中的千机无限不断变换形态，就如同他此时平静表面之下，复杂缭乱的心思。
“时间就是金钱，妙娘子再不说来意，我便要送客了！”公羊讳依旧是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语气却十分冰冷，拒人千里之外。
妙成空抿了抿唇，觉得颇为无趣，便妖娆说道：“奴家来这的第一件要事是要查阎王殿的意图，那日阎王孙出现在战场，这并不应该，奴家……”
“这个问题你已经请问字门查探了，就不必重复一次，何况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建议。”公羊讳毫不留情打断妙成空的话，语气略微不悦。“更何况，你这样的失败者，没资格。”
“你！”妙成空的脸瞬间红得发烫，手中红光一显，灵蛇鞭悄然在手。只是紧握的手并没有任何动作，捏白的关节表明她正在压制自己的脾气。
“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一个无法完成任务，甚至要利用雇主来逃命的杀手，我实在不知道步绯殷要如何向组织交代。”公羊讳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妙成空气得狠狠一拳砸在护栏上，鲜血顺手洁白如玉的手指滴落下来，绝艳如画。“他不配我为他卖命，一个等了七年的期望，竟然如此无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保护他！”
“但这不是你可以抛弃雇主的理由。”公羊讳一个转身，夹带一身杀气，直逼妙成空：“你是杀手，你的使命是完成任务，你的准则是服从命令，你不需要情感，是步绯殷没有教你这一点，还是你产生了不该存在的质疑？”
杀气雄浑，几乎凝结成实质，妙成空瞬间感觉周遭空气压抑，难以喘息，甚至引动体内血气翻腾，忍不住一口鲜血直接从嘴角喷出。
公羊讳微微侧身：“别让你的血污染了本座的地盘！”
妙成空强提内元，苦苦支撑，一个踉跄险些摔下楼去，幸好一把抓住了护栏，让他得以站立，但灵蛇鞭还是掉在了脚边。“哈，哈哈哈……”
怨恨的笑声十分低沉，她狠狠看着公羊讳，手背抹去了嘴角血痕，但也收起了灵蛇鞭。“难道不该质疑吗？无论是千机阁也好，或者屠罗天下也好，不应该毁在一个毫无作为的小子手里。我不信……我不信作为千机阁主的你，甘愿将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他！”
公羊讳的眼睛越发深邃了些，手中的千机无限变化之快，几乎出现了残影。
“这就是我要问你的第二件事，你真的愿意做他的臣，毫无私心吗？”妙成空眼神如炬，目光坚毅。
“呵！”一声轻哂，一丝讽刺，公羊讳伸出手指，勾起妙成空绝美的下巴。“你可知，便是你的师傅步绯殷，也不敢与本座这样说话。”
妙成空眼神微闪：“师傅……师傅只不过是被你们迷惑而已。”
“你错了，错得离谱。”公羊讳将她的脸弃之一边，重新看向在朦胧夜色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哦？我错了？”妙成空感觉浑身压力一轻，顿时喘息起来，夜风吹来冰凉刺骨，才发觉已是一身香汗。
“你有三错。第一错，身为天香坊之人，你该有自己的角色位置，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与分量，直接找上本座，不仅无礼，而且无知，无知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你要知道，如果本座愿意，你将从这世间消失，就如雪花飘在水里，无声无息。”
公羊讳缓缓道来。“第二错，你不该在本座面前提你的师傅，你的立场应该自己承担，不必因为想要拉近与本座交谈的差距，而特意带上她。这不仅不会让我对你刮目以待，反而让我对你厌恶。”
“是吗？你认为我是故意的？”妙成空依旧看着公羊讳，目光灼灼。
“在你来之前应该想去找步绯殷吧？但是她不肯见你，你以为是为什么？”公羊讳淡淡道：“无非是不想被你的愚昧牵连而已。”
妙成空的脸上顿时黑一阵白一阵，她确实是因为步绯殷不肯见她，她才来千机阁，想要试探公羊讳的立场。“第三错是什么？”
“哦，你还知道要反思错误啊！”公羊讳继续嘲讽道：“第三错，你错不该来试探本座的立场，本座从来只有一个立场，那就是飞云之下，天人之上！”
妙成空忽地冷笑一声：“所以，你认为那个人可以继承千机阁和屠罗天下？”
“本座没必要给你解释。”公羊讳突然身形一动，一把捏住妙成空的脖子：“但本座有一件事未做。”
“你、你要做什么？”妙成空被突来的一手吓得面色刷白，但根本没有想到公羊讳会突然动手：“你要杀我？你不能这样做，师傅绝对不会原谅你！”
“你怕了吗？”
公羊讳手指力道更紧，妙成空只觉得呼吸滞碍，脖子被捏得咯咯作响。她想反抗，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好似连提气的机会都没有。
“记住这种将死的感觉，这会让你头脑更加清醒一点。”公羊讳手臂一甩，直接将妙成空丢下楼去，直接砸进冰冷的水中，这般动静，在幽离夜市之中，却引不起任何一个人的驻足：“以及，千万别再被本座知道，在千机阁内使用**暖。”
看着水面的不平静，公羊讳象征性地挥挥手：“一路走好，慢走不送。哎，本座真是人俊心善，大大的好人呐！”
只是下一刻，公羊讳便阖了双目，微微蹙起了眉头，口中喃喃，低语自问。“我有私心吗？人生在世，谁可以逃避感情，有感情便不可能一视同仁，便生私心。”
“你千错万错皆可，最错在，不该怀疑她亲自选定的继承者。”
“阁主！”
一声轻唤，将公羊讳拉回现实，抬眼看去，是飞辰来了。
“阁主，妙成空她……”飞辰有些迟疑，面露难色。
“是我丢下去的，放心，以她的本事，很快就会上岸。”公羊讳浅浅笑着，漠不关心。
“但是步坊主会生气吧？”飞辰问。
“飞辰啊，你很怕步绯殷生气吗？”公羊讳伸手拍了拍飞辰的肩膀，眼睛眯得好似狐狸的眼：“那你可知，在整个千机阁和屠罗天下，有谁敢承担本座之怒？”
“啊、没、不敢！”飞辰顿时骇得浑身发抖，冷汗直冒，就连口舌也不再伶俐。
飞辰跟随在公羊讳身边多年，当然知道，眼前这个面目和善，俊朗非凡的公子，手段是如何狠厉决绝，甚至连屠罗天下有不想对付的人，都会请他出面。
千机阁阁主，擅机关，擅商贾，擅情报，擅理事，但最擅长的，是刑罚！他能让“死”成为受罚者最理想的愿望！若否，千机阁的情报如何比别人来得更快、更准、更完善？
飞辰更知道，每当公羊讳自称“本座”时，就是他想折磨人的时候！所以此时……
“那个……阁主，昭旸门主请示阁主，方才那人想知道三皇子的下落，以及三皇子身边剑者的资料，是否需要作假？”飞辰连忙将来意说明，生怕晚一点，自己就会和妙成空一样，在这寒冷的冬夜，在冰冷的湖水里，好好“冷静冷静”。
“千机阁素来以诚待客，童叟无欺，难道明昭旸他想让千机阁这么多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吗？那可是很严重的事情哦，会影响我赚钱！”
“啊，飞辰明白了，立即告知昭旸门主！”飞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连忙逃离此地。
“哎，真是浪费时间的交谈，浪费了本座多少赚钱的机会，步绯殷，你又欠我一次。”
……
一大早，萧无闻四人就在品鲜阁里品尝早餐，这对品鲜阁老板娘而言，简直如煞星临门，险些就要喊救命了。最主要的是，她还不敢要钱。
“老板娘，让你准备的马车准备好了吗？”萧无闻用锦缎抹了抹嘴角，看着一旁欲哭无泪，还要佯装客气伺候的老板娘。
老板娘浑身一颤，连忙道：“是，公子吩咐的全城最宽敞、最豪华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门口。”
“做得很好，那钱……”
“这是我孝敬公子的马车，自然不用算钱，不用算钱……”一想到这个，老板娘就真的气得想死。是她愿意付钱买下这马车吗？分明是钱九斤一直在她背后用鹿皮擦那把鹰爪刀，她敢不付吗？谁知道刀擦干净了要切什么东西！
“哇，真的吗？谢谢老板娘，你人真好！”季少一由衷得感谢起老板娘来，笑容阳光璀璨。
但这在老板娘的眼里，分明是冷笑、阴笑、奸笑、杀人的笑……“公子客气，你们要去传送阵那边吧？还是早早过去吧，不然人会很拥挤，弄脏了几位的衣衫就不好了。”
“谢过老板娘提醒。”
看着老板娘这送瘟神一般的态度，萧无闻本也没打算赶尽杀绝，当即与其余三人一道走出了品鲜阁。
门口果然停着一辆驷马车舆，晶玉配合玄铁打造，饰以月锦华盖、轻纱帷幔、翠玉风铃、六角宫灯，整个车型宽敞舒适，就连赶车的前室都以狐裘覆盖，柔软舒适。
萧无闻打开前窗往内观之，车内三面座椅宽敞，皆可躺下休憩，全都铺上了厚厚的银狐皮毛。中间有一处矮桌，此时正放满了瓜果点心，还有一套围炉茶具，甚至火炉内的炭火都是茶木碳，燃之有清香。
因为车壁是玉石打造，阳光能轻微透一些进来，使得车内格外敞亮，加上炉火滋润，在这冬日，车内就好似阳春一般，格外舒适。
“确实不错。”萧无闻满意地点点头，率先上了马车：“走吧，去传送阵，免不了又是一番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