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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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安静得有些吓人。
付小白感觉到身后某道冰冷的视线，她巴拉头发的动作一顿，继而起了一身起皮疙瘩。
下一秒，她彻底耷拉着脑袋，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颊，良久，才讷讷地解释：“我本来想问您借车出去买点东西的。”
池脩延垂眸，瞥了眼女人小巧却红得滴血的耳垂，喉结没由来一痒。
他拿起沙发的毛毯往女人头顶一盖，嗤笑道：“把车借给你，弄坏了你陪得起？”
说完便站起身，见女人仍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悦地沉下脸，“还不走？”
付小白：？？？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见男人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付小白心里一喜，急忙裹紧毛毯追上去，却也狗腿地不敢再胡乱蹦跶。
别看付小白这个人说谎不打草稿，脸皮厚得可以当钢板，但涉及个人形象，付小白却是一根筋的较真。
之所以有这样的坚持，还得从付同学读幼儿园那会说起。
那时候，蒋女士刚开诊所，每天起早贪黑地进修接诊，工作学习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便花了点钱，把她寄在隔壁邻居大妈家里，让对方帮忙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没了蒋女士的管束，她就像一匹没有缰绳的野马，穿街走巷，跟一群男孩子到处疯玩，把衣服弄得皱巴巴脏兮兮的。
有一天，邻居大妈搓着她那条新买的，却被她弄成黑炭的白色裙子，忍无可忍道：“你再这么下去，我保准你妈妈一定把你送人，哪有女孩子这么脏乱的。”
那时，邻居大妈并不知道这句话对她的打击有多大，因为邻居大妈并不知道她其实是蒋女士收养的，但从她上小学填写父母一栏开始，她就知道，她是个孤儿，蒋女士并没有刻意隐瞒她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年少无知的付小白一下子读懂了邻居大妈的潜台词：想留在蒋女士身边，就必须保持光洁如新的淑女形象，哪怕私底下野得像只疯狗。
自那之后，巷子里的小伙伴们都知道，无论他们怎么玩都好，就是不能弄脏付小朋友的裙子，也不能弄乱她的头发。
久而久之，这几乎成了付小同学心里一个执拗的坚持。
雨夜微凉，迷蒙的春天从芳香四溢的花园一路蔓延至湖泊的另一边，打开车窗，凉风沁人，入目皆是一片掩映在路灯下的粉色蔷薇。
付小白缩在豪车后座，像条虫子般裹着毛茸茸的毯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假装专心致志地在欣赏外面的风景，其实脑袋一片空白。
她完全不敢看某魔王，更不敢乱动。
一来是觉得刚才的事实在太丢脸，二来是怕自己乱动，弄脏雇主的豪车她赔不起。
所幸人家也没有跟她搭话的兴趣就是了。
……
池脩延单手手撑在车窗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握着方向盘。
觉得身后安静得过分，他缓慢地掀起眼帘，瞥了眼后视镜。
女人像只落水狗般缩在车厢角落，耳根爆红，眼睛盯着窗外，余光却频频往这边瞟来，似乎还有点坐立不安。
哦，她这是害羞了？原来她也会害羞啊。
不过在精英云集的学院里挑中这种差生，季信和的眼光够可以的。
远在边疆喂蚊子的季信和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他心里轻哼了声：一定是姓贺那小子在诅咒我。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直到银灰色的玛莎拉蒂停在路边，几乎不用池脩延开口，付小白便识趣地裹紧了毛毯，拉开车门，低着头，却行动快速地往士多店跑去，拿了几包常用的牌子便直奔收银台。
店员小珍诧异地看了眼付小白，先是被她的长相惊艳到了，如果不是少女面色绯红，小美都快以为店里来了位妖精。
四月芳菲，五官精致立体，睫毛又长又翘，眼角微微上扬，看着就像一只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然后又看向她的着装，虽然外面裹着毛毯，但依稀能看见里面穿的是浴袍，三更半夜，连衣服都没换，该不会是她想的那种情况吧？
——洗好澡，准备干点什么时，突然来大姨妈了？
小珍差点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笑到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往门外瞟去。
可惜豪车的玻璃是单面可视的，她看不清男人的长相，不过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又是这种鬼天气，多半是出来偷情的，而且这女的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她傍上的还是那种有家庭，头顶光秃，大腹便便的猥琐男。
这么一想，小珍看向付小白的眼神便带了几分鄙夷，甚至已经把她往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上靠，是以，当付小白问她有没优惠时，小珍冷着脸，恶声恶气道：“小姐，麻烦看清楚，我们这里只是士多店，不是什么大型超市，要优惠您大可去别的店铺。”
付小白有些愕然，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店员会发这么大的火，好吧，看在她三更半夜还要加班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付小白拿出手机准备付款，不料手机竟然关机了，是了，忙了一整天，她都忘记充电了。
而更糟糕的是，她身上没有现金。
付小白裹紧了毛毯，目光玛莎拉蒂和几包姨妈巾之间来回逡巡，直到女店员投来不耐烦的目光，付小白才咬咬牙，走出店铺，来到玛莎拉蒂的驾驶室前，轻轻敲了敲车窗。
夜风轻拂，香樟树经过雨水的洗礼散发出阵阵的清香，小区虽然很安静，但偶尔也会走过几个喝醉了酒的男青年，他们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她，有些大胆的甚至还对着她吹口哨。
付小白恍若不觉，站在车外耐心等待，只是等的时间有点长，她都快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睡着了，准备再敲时——
车窗突然缓慢下降。
男人一双幽森狭长的眼眸隐在灯光找不到的地方，明明只露出半边脸，却更叫人叹为观止，好像每一个细节都是经过造物主的精心雕琢，挺拔峻秀的鼻梁，清晰明朗的下颚线，以及唇边一丝似有若无的不耐。
付小白惊艳之余，又有点懊恼，这家伙回去该不会让她滚蛋吧？早知这样就不劳烦他了。
付小白迟疑了片刻，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支支吾吾道：“那个，池先生，我……我忘记拿手机了，呃……当然也没有现金，您能不能先借我一点？”
池脩延修长的指腹轻点着方向盘，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烦躁之极，如果一周前有人告诉他，他会三更半夜带一个女人出来买卫生纸，他一定觉得那个人活腻了。
但现在，他不止带了，他还得帮她付款。
池脩延沉默许久，久到付小白都以为他吝啬得不想出这几十块时，男人突然拉开车门，下了车。
月色清冷，湖面安详而静谧，风轻轻拂过，无边无际的花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然，再好看的风光似乎都成了男人的背景板，甫一下车，所有的光亮刷一声，全聚集到他身上。
但他似乎很习惯被人这样打量，单手入袋，慢条斯理迈向士多店。
从她身边经过时，唇角几不可查地冷了几度，带着几分不耐烦。
付小白一愣，瞬间收回所有的赞美。
这种人，就算再好看，也是注孤生的，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这种自大狂。
付小白愤愤地想着，见男人已经走进士多店，急忙跟上去，却不想玻璃门突然自动关闭，差点没把她的鼻子夹歪。
付小白：……
好吧，他不止注孤生，他还缺德。
但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付小白忍着怒气，拉开门走进店铺。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势，女店员除去最开始的怔愣后，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脸色涨红，笑容腼腆地拿起扫码枪，“请问先生，您还有别的需要吗？我们店铺最近在搞促销活动，买满五十可以送三张优惠券哦！”
付小白瞠目结舌，这小妞！刚才她问她有没优惠时，她是怎么回答她的？！
池脩延眸光渐冷，淡淡道:“不必。”
女店员一阵失望，却仍不死心道:“那我送您两瓶饮料吧。”说着就从冰箱取出两瓶沾满水雾的进口饮料塞到她装满姨妈巾的袋子里，虽然姨妈巾的外包装是塑料的，但这么装回去还是会弄湿的吧？
付小白皱了下眉，却也没阻止，反正不要白不要，最多等下上车把饮料拿出来就是。
只是付小白没想到，她刚把塑料袋拿起来，就听女店员突然尖叫一声，捂着红肿的手，脸色惨白地看向池脩延。
男人慢条斯地擦着自己的手，脸色冷得像极地的寒冰，擦完，他把一叠钞票连同那张纸巾往柜台一丢，离开了士多店。
不知为何，看着男人的脸，小珍整个人像浸入了冰水里。
付小白看看柜台掉落的扫码枪，又看看女人的手指，似乎明白了什么，虽然有点可惜那叠厚厚的钞票，但钱不是她的，她也不好意思这么不要脸地跑去拿回来，于是提了东西便走出店铺。
在这种高档的住宅区工作，小珍自然知道刚才的男人身份不凡，所以就算手痛得快要骨折了，她也没敢吱声，甚至连抱怨都不敢，只是当她数完那叠钞票时，心里忽然有些妒忌刚才那个女孩了，应该爱到骨子里才会当着女朋友的面教训她吧。
如果付小白知道店员的心理活动，一定会被笑死。
因为自从上车后，池脩延就没给过她半个眼神，付小白觉得他这是在迁怒，未免被赶走，付小白全程安静如鸡，同时也开始换位思考。
如果她是别墅主人，应该也是不喜欢满口谎言，随便进出自己家里的佣人吧？更何况别墅里还有昂贵的字画和古董。
这么一想，付小白胸腔的郁闷就消减了大半。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自动自觉地起来搞清洁，煮早餐，今天她继续做清淡口味的早餐。
用砂锅煲了一小锅鱼茸粥，外加几笼咸淡适宜的点心，分量不多，却胜在精致可口。
但等到日上三竿，仍不见大魔王下来。
付小白纠结着要不要上去叫人，门铃突然被人打开了。
是三个穿黑西装的年轻男人。
他们走进别墅，其中提公文包的男人笑着朝她走来，“您好苏小姐，我是天逸法务部的何律师，这次过来是想跟您谈一下解约事宜，在此之前，相信您已经收到我寄的那份账单了。”
何律师说话的时候，另外两个男人却没有过来，就站在门口那边，付小白看见他们从工具箱里取了把自钻，在门板那里捣鼓着什么，看上去好像要换锁。
付小白收回目光，看向何律师。
何律师取出一叠文件，放到她面前，“苏小姐，根据之前雇佣的合同，您签的是两年，每月工资一万二千元，三倍违约金也就是二十八万八千元，再扣减之前的欠款六千四百万，您一共欠池先生六千三百七十一万二千元，池先生大人有大量，说零头就不跟您计较了，所以您总共差池先生六千三百七十一万元，如果没问题，请在这里签个名吧。”
哈，还六千三百七十一万，您咋不说六千三百七十一块呢！
付小白觉得对方直接拿了她的命比较省事，她捂着剧痛的小心脏，深呼吸又深呼吸，好不容易才缓过气，颤声问：“我能不能……跟池先生谈一谈？”
何律师冷淡却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苏小姐，池先生已经把这件事全权交由我来处理，请您务必配合，也别让我难做，另外，”
何律师瞥了眼露台外晾晒的衣服，“池先生不喜欢凌乱，请您在他回家之前务必收拾干净离开别墅。”
“……”
啧，瞧瞧，这是人说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