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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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0日
N市某地
绿地咖啡厅
十月的晚上，只是七点刚过，天色就已暗到快要看不见了。
N市作为一个二三线城市，这个点，大部分马路上除了车流，行人已经不多。
不过现在却恰恰是咖啡厅人流开始猛增的时候。
三两成群的人们吃完晚餐后，或驱车或者走上几步，来到咖啡厅寻个位置，点杯咖啡坐下，脸上倒映着咖啡厅昏黄柔和的灯光，开始夜间的放松交流。
这间绿地咖啡厅作为N市老牌的咖啡厅之一，愿意过来坐着喝上一杯的多是一些N市的土著老客。
现在的年轻人更愿意去一些更新潮的独立咖啡厅，或者干脆点个外卖，不太看得上这种透着年代气息的老店。
幸好喜欢来这里的老客自得其乐，丝毫没觉得自己已经落伍于时代了。
他们往往会提前约好熟人，一起过来点上几杯咖啡，或者再加些小食，然后找个熟悉的位置坐下，交流交流最近的见闻。
途径咖啡馆的行人看着这些人喝着咖啡聊着天时那副精神焕发的样子，很难不被吸引目光。
无形中也为绿地咖啡厅打了个免费广告。
其实，这家咖啡厅的店内装修并不老旧。
前年刚翻新过一遍，就是风格上没什么创意，基本就是仿着某星来的。
他们的特色在于，咖啡豆据说都是老板亲自去国外挑选买回来然后亲手烘焙的。
制作工艺也是，在同类的店里做得比别家要更精细。
所以在味道上，他们家一直深受好评。
咖啡价格不贵，也就二三十块。
环境的氛围感也不差。
软条件上挑不出太多毛病。
最重要的是，它所处位置的地理上非常优越，步行五分钟左右就是N市当地最大的一处住宅小区，住户足有几千户之多。
这就是为什么近些年受到互联网的冲击，但他们家的到店生意还能维持在一个令同行羡慕的水平。
就比如说现在，咖啡厅内大部分座椅上都坐满了客人，连店外随意摆放的十来张简易位也有一半客满。
今晚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
此刻，咖啡厅角落靠窗的位置，正面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男女。
两人手上都捧着一杯这边的特色中焙拿铁，面前的小圆桌上放着一块半蛋糕。
女生前面的那块草莓味的动过，吃剩了半块，而男的前面那块巧克力味的却一点也没动。
从这配置就看得出，这二位应该是点了一份经典情侣套餐。
只是这俩人的氛围并没有那种十分熟络的感觉，反而都有些微不自然，目光流离，似乎并非什么相熟的朋友。
王泉抿了一小口咖啡，往日口感上佳的拿铁此时喝来味道却十分寡淡。
就刚才的一小段时间内，他看似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面相亲的女生尬聊，其实大部分注意力早就已经分散到了咖啡厅内正在播放的钢琴曲上。
舒缓轻柔的钢琴曲一首接着一首播放着，既不会对交谈的顾客造成打扰，又可以形成提升咖啡厅的整体格调。
毫无疑问，这也是这儿提升氛围感的经营手法之一。
“咦？这曲子旋律有些耳熟啊，是谁的作品来着？巴赫？还是莫扎特？”
王泉平日里对古典乐不感兴趣，更没有研究，只是平常看书的时候会播放一些经典的钢琴曲来帮助集中注意力。
以他的鉴赏实力，能记起几个大师的名讳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很正常的，随着这首钢琴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还是没想起来作者是谁...
“算了，不重要。”
他果断放弃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咖啡厅切换下一首的间隙，王泉收回了在对面女生身后虚空处流离了许久的目光，又打量了眼面前这位老妈的热心同事给介绍的相亲对象。
却不料对方此刻也正好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王泉慌乱中赶紧转移自家的视线，装作在欣赏咖啡厅的布局，刚才只是不小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他对于女孩子这种生物时常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害羞。
特别是和他年龄相差不是太大且相貌不是太丑的那一档次。
就像是看到同样年龄段的异性，他的大脑就会不由地思考对方有没有一丢丢可能性成为自己的未来伴侣...
这种潜意识的难以克制的想法几乎算得上是猥琐。
当然了，他本人是拒不承认的。
“呃...这颜值...跟照片差距好大啊...看来介绍人给的照片是开了美颜特效的，还是深度美颜那种...”
他凭着惊鸿一瞥瞥到的瞬间画面和昨天老妈发给他的那张甜美大头贴对比了下，不禁在心底再次失望地叹了一遍气。
他暗暗对自己的眼睛发誓，如果昨天就知道对方是这种颜值，今天就算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来参加这场注定失败的相亲局。
他是传说中的颜党一员吗？
王泉自认为...不算。
不。
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不配。
男人嘛，哪有不喜欢好看的？
王泉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但现实是，大龄适婚男哪还敢有这等妄念，一定要取个容貌能令自己满意的老婆？
要求不要那么高...过日子嘛，不丑就行了。
还不服？
自己兜里有几个钢镚，数数不就得了，瞎做什么美梦？
今年他也有三十出头了，家也没成，业也没立。
找个合适的老婆已经从重要不紧急的事项升级成了重要且紧急。
虽然吧，这事的主要原因还在于他自己...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对这个世道积蓄了太多的不满。
王泉内心的不满主要集中在——现在的美颜功能太强大了，以至于男女之间最最基本的那点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好了，什么软件要想吸引妹子，看家本领就得是360度无死角美颜，换头的那种更是无敌必杀！
美颜、PS啊什么的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就连直播、短视频之流，里面的女性相似度都极高...
天蓬元帅要是活在现代社会估计会因为嫦娥姐姐太多而挑花了眼……
所以，在这种社会现实下，照片美颜那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更有些达人在网上手把手教你P照片...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这可苦了像他一样没什么鉴别能力的普通人了。
要是王泉手上有词语修订的权力，他会连夜召集相关人员，把照片这个词修改为“照骗”...
解释嘛，就是字面意思，自己领悟。
可惜他并非国家字典的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