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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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调任最少都得是军使或者都头这样的级别，根本轮不上秦少俞这个小小的队将，虽然塞了不少钱，但秦少俞知道，最多也就是让他能以闲职待命，谁知方若尘忌惮他的存在，特意让手下的人把秦少俞往偏远的地方打发，阴差阳错遂了秦少俞的意。

说起丘州很多人都反应不过来是个什么地方，即便当年崖州贸易繁荣的时候，丘州也没能沾光，如今崖州封关，连偶尔路过的客商都少了，虽然调令上把秦少俞升为都头，可实际上这里地远偏僻，明摆着明升暗贬。

尽管职级低，但秦少俞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军官，连带着梁斯眠也成了官夫人，别人看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叫一声秦夫人。

一开始梁斯眠很不适应其他人客气中带着探究的目光，可住了一段时间她就适应了，这里的人质朴热情，只是很少见到从别处来的人，所以格外好奇而已。

丘州面积不大，只有一都守卫，上一任都头姓陈，年近六旬，上阵杀过敌，后来伤了根骨，被调来这里荣养。

陈都头身高体壮，虽然年老但仍能看出青年时的英姿，带着一家老小在这里住了快二十年，丘州内外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问明是谁部下后，陈都头捋着胡须说起自己的曾经，当年他上阵杀敌的时候，如今赫赫有名的赵将军就曾在他帐下护卫。“你在军中应该也听过赵赫将军，他虽然出身高门却没有世家子弟的坏习气，也算得上年少有为。”

行伍中人没有不知道赵赫的，他年少有为，初入军中便屡立战功，固然有当时战事频仍的原因，但他自身也颇有才干。近些年已经没什么人提及赵赫的出身，他身上的战功已经足够他吃一辈子，他本就是皇亲，又有个声名在外的姐姐，就算一辈子混吃等死也绰绰有余。

不过秦少俞知道他，完全是因为他曾经创下一人蛰伏三天三夜，斩杀北境最后一位首领的战绩。因为军功而被破格提拔为将军的人虽然少但并不罕见，但像赵赫这样，已经做了将军，还能身先士卒的人并不多。

有时并不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而是军中其他人不肯让他以身犯险，毕竟要是没了将军，群龙无首就是一盘散沙。

不过陈都头提起赵赫似乎并不单单是为了回忆自己的辉煌岁月，他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对他来说这里就是他的家乡，现在要离开了也希望继任的人能再守丘州二十年。可年轻人总是没有恒心的，三年五载过去，难免觉得不得志，而一城守卫频繁换人很不安全。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没往更好的地方去，是不是没打点好？”

秦少俞淡淡一笑，没有否认陈都头的猜测，他能拿出来的就那么多，对他来说，丘州已经很好。

“晚辈觉得这里也挺好，来这之前我还只是个队将，虽然远了点可怎么也算升官不是吗？这种事情也急不来，谁都想升官发财，可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这些从军的，赶上战事多的时候拿命换钱，现在虽然升得慢，可至少安定，不用过那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没人不想加官晋爵，可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掉了脑袋封的爵位一家子又能吃多久。

陈都头就是那种过过拿命换钱的日子的人，听了这话虽然觉得秦少俞没骨气，却也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好好留在这个地方，两相比较下来秦少俞似乎也没那么差劲。

交接过军务后陈都头一家就要立刻出城，把清扫干净的都头府腾出来，梁斯眠跟着秦少俞站在门前送陈都头，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多留一天。

秦少俞带她进门，解释说这是朝中的规矩。不论什么官职，凡职一城事者都能住在朝廷建造的官居内，换任时当天必须离开，以免城中同时有两位职官，从而给推诿责任留下机会。这一点在武官换任的时候要求尤为严格，就是为了提防有人据城谋逆。

这座宅子前后三进，左右两跨，哪里是做什么的，刚才陈都头已经带着他们走了一遍，主屋平常用来处理公务，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在这里设宴。左跨院是都头及其家眷所住，有个大花园和几间宽敞的屋子。右跨院用墙隔开南北，北边是库房，厨房和马厩，官家的马就养在这里，专供都头出城巡视的时候用。南边是养所，凡军中子弟，都可以在这里养伤，实际上就是都头的私兵。

原先跟着陈都头的那些人都提前安顿好了，这里现在是空的，不过很快又会住满效忠于秦少俞的人。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作一方守军也是如此。秦少俞这头安顿好行李，城守接风宴的请帖就送到了。时间拿捏得刚刚好，让人根本没办法拒绝。

梁斯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担心自己会让秦少俞丢脸。“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城守和都头是一座城池最重要的两个部分，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在互相克制中达成微妙的平衡，只有这样才能让丘州长治久安。

文官任职的时间一般比武官长，虽然城守和陈都头来得时间差不多，却还要过几年才会卸任，对他们来说丘州就是他们的家，对于秦少俞这个新来的都头自然有诸多考察。

今天是家宴，文武双方要摸一摸对方的底细，为今后来往做好铺垫。

这餐饭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但又还不到鸿门宴的地步，出门前梁斯眠紧张得连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和秦少俞演练，怎么都觉得不好，临上车前打起退堂鼓。“要不然我还是不去了吧，你就说我病了，我怕我去了给你丢脸。”

秦少俞给自己系好披风的带子，顺手把架子上的披风挽在手臂上，把还在镜子前忧虑的人拉了起来，一边系带子一边说“你是我的夫人，这种场合自然要和我一起前往。我第一天上任，难道你要我被人笑话连夫人都照顾不好吗？”

他总是有理，梁斯眠说不过他，犹犹豫豫地被他拉着走，她从来没去过这样的地方，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可秦少俞根本不给她害怕的机会，脚步不快，却让人没办法挣脱。

这是梁斯眠第一次坐马车，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新奇得忘了害怕。在家的时候顶多坐一坐轿子，大多数时候出门都只能走着去，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一天。

“我以前只在过大节的时候见过马车，原来里头长这样啊。”

情绪终于平稳的梁斯眠像个孩子一样，看什么都想问一问，要不是天黑，恐怕连街上走过的人都要问。秦少俞耐心地解释了马吃什么，什么人才能坐马车，马车里都有什么之类的问题，他每回答一个问题，梁斯眠的眼睛就亮一分。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知道！”

秦少俞笑弯了眼睛，觉得天下再没有比她更讨人喜欢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