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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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秦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了青山松柏林,嬴稷正在此处温习武功,一套青山松柏拳法打完,感觉浑身舒畅,充满力量。看到苏秦过来,嬴稷过来招呼道:“先生不远千里来秦,嬴稷感奋,请先生赐教。”
苏秦看到秦王竟是在如此休闲场所接待自己,对秦王的敬意也就荡然无存,心中老大不满,自己好歹也是鬼谷子高足。“秦王客气,秦王若是身入江湖,也是一流高手了。”
嬴稷惊叹道:“先生懂武?”
苏秦拱手说道:“不敢,恩师也是天下宗师,对武学造诣颇深,苏秦于武学不感兴趣,只是闲来无事之时也听恩师与师弟讲述武学之道。”
“哦,先生请。”嬴稷伸手虚迎,苏秦躬身后退,示意秦王先走。嬴稷微微一笑,走在前列,二人便在松柏林之中畅聊了起来。
“敢问先生,有何长策,嬴稷苦恼,请先生解惑。”松柏林茂密葱茏,起到很好的隐蔽作用。苏秦此刻才清楚,面前这位秦王,却有敬才之风,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苏秦也不绕弯子,说道:“秦地方千里,带甲五十万,国富民强,西有巴、蜀、汉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东有肴、函之固。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锐士披靡,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
嬴稷躬身道:“先生,请说长策。”苏秦看着嬴稷说道:“我王莫急。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车骑之用,兵法之教,可以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建不朽功勋。然我王之惑,却也明了。”
嬴稷对这些大道理不感兴趣,他要听的就是惑,嬴稷不自禁握住苏秦的手,“请先生教我。”
苏秦说道:“商君变法,废分封,行郡县,其中根由,乃在加强国府权力,中央集权,官僚政治。然此时巴蜀地区实封,本应为天府之国,却水患频繁,驻军良多,徒耗钱财,此为一惑。君上既已加冠,亲政却遥遥无期,穰侯虽为君上嫡亲,也忠心谋国,可君上在乎的,是秦国战车,自己掌舵,他们只能是—随从,此为二惑,东出六国,所需人才良多,秦国不缺军政大才,可合纵连横之才,秦国所短。三难不解,秦王之志,恐难以成行。”
赢稷目光一亮,“哦,先生知我之志?”苏秦哈哈大笑,说道:“秦王之志,可在天下一—统。”
苏秦特意将一统二字说的极低,几乎是趴在嬴稷耳边说的。嬴稷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先生果然为秦国大政之才,嬴稷若志在天下一统,先生以何策教我,请先生再赐教。”
苏秦沉吟了一会说道:“天下一统,在缓不在急,我王有治巴蜀之心,却无治巴蜀之人,治理巴蜀,乃水军政三才兼通之人,这天下凤毛麟角,需要机缘,不可强求,君上想必已经有了头绪。”
嬴稷对苏秦深深敬佩,看来自己在即位之初的言论,苏秦已经有所研究。
“亲政之事,太后为本,君上断然不会为了权力与自己母亲刀戈相向,若有外来之才分权,与穰侯形成制衡关系,渐渐集权与王,使其生敬佩之心,但此中根本,君上心知肚明,外臣只是做事。至于纵横之才,苏秦不才,自可担当,先兄张仪力行连横之策,交好大国,蚕食韩赵魏,乃是国策,齐国目前如日中天,君上可要多加留意。”
嬴稷拜谢道:“先生肺腑之言,嬴稷记下了,治巴蜀之人,分穰侯之权,行连横之策,乃先生说秦三策,可行。”
苏秦慷慨道:“臣闻昔者神农伐补遂,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尧伐驩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汤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纣,齐桓任战而伯天下。由此观之,恶有不战者乎?秦国新军近年无大战,纵横之策乃在军争之上,东出六国,必要死战,臣定誓死以效。”苏秦拜倒在嬴稷面前,自信满满,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这时,一声长喝传来,“穰侯到。”
魏冉听闻东方苏秦来秦,急不可耐,生怕对自己不利,赢稷近年来羽翼丰满,虽说血亲关系,可是牢牢掌握秦王动向才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本,听闻宫中小厮说苏秦在松柏林参拜秦王,急忙赶了过来。
嬴稷大声说道:“先生之策,寡人不置可否,常闻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今先生俨然不远千里而庭教之,愿以异日,齐乃大邦,定会采纳先生建议。”
赢稷朝着苏秦拜了一下,特意将齐字咬的真切,苏秦能否听的清,便不得而知了,说完拂袖便向穰侯迎了上去。
“舅舅,何事?可是山东六国有变?”魏冉在路上早就思谋了对策,自己不可能以苏秦见秦王便大闹一通,总得有个说辞,那岂不让人小看了。
“参见我王。”魏冉俯身参拜,被赢稷扶了起来。“王上,秦军已经出发,楚国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我王可有其他安排。”赢稷说道:“舅舅安排便好,稷儿听舅舅吩咐。”说罢径直便去了,留下魏冉与苏秦二人。
“丞相此来,难道便只是为了这个事情,可是苏某的到来让丞相有了恐慌?”
魏冉轻蔑地笑了笑:“苏先生此来秦国,总是要大殿之上见真章的,长策不长策的魏冉不清楚,但若有对魏冉不利,苏先生怕是要狼狈出秦了。”
苏秦笑道:“丞相说笑了,苏某一介布衣,能对丞相构成什么威胁,多心了。”
魏冉说道:“都是聪明人,大家彼此相知相信,一切安好。苏先生可有什么对老夫说的吗?”
魏冉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秦,“丞相长策大谋,公心甚重,万事有度,一切安好。”公心同攻心,告诫魏冉,若是将秦王逼的紧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先生可愿为魏冉门客,定教先生功名双收,不负此行,如何?要知道现在秦国的天,还是楚系的天。”
苏秦轻蔑的说道:“苏秦来秦,乃是为君王献策,丞相是想为王吗?哈哈哈。”说罢苏秦便大笑着出了秦宫。
魏冉骂道:“不识抬举,那就看看秦国的天会不会引为你苏秦的一番话而塌了,哼,自命清高。”
苏秦颇感郁闷,一路之上思索着与秦王的对话,秦王为何一看到魏冉过来便转了话锋,是何道理?
难道秦王与魏冉的政治立场才是一致,可是秦王明明已经对自己的才能表示了赞许,秦国无纵横之才,自己不就是绝佳人选。烦闷郁结的苏秦一路之上心不在焉,对咸阳顿时没了好感,自己以名士之风谦虚拜见,却被秦王以向齐而结束,自己心有不甘啊,心有不甘啊。
苏秦回了赢府,连如歌的打招呼声音都没听到,便径直进了书房,如歌十分不解,也没在意,便忙活去了。
李穆带着槿汐和囡囡去了渭水河畔,嬉戏玩闹。渭水河畔的青柳随风舞动,囡囡拉着槿汐的手,在垂柳下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过了一会,槿汐累得躺在地上,囡囡蹲在槿汐的身旁,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气喘吁吁的槿汐,李穆嘎吱着小槿汐,痒得她在地上来回翻滚。
“你在这里躺一会啊,我与囡囡姐比划一下,不许进到水里,听到了吗?要不以后我跟你囡囡姐再也不带你出来了。”槿汐点了点头,靠在青柳上看着二人。
囡囡却是微微听见了,跑到槿汐面前,比划道:“河里有大青蛙,身上长满了疙瘩,还有水蛇,吐着信子,怕不怕?”槿汐被囡囡吓得捂住了眼睛,再也不敢凑到河边。
李穆看了一眼,向囡囡竖了大拇指,小孩子你越是说不要做这个,她就越要跟你反着来,也没有为什么,就是好奇。囡囡常年与槿汐待在一起,当然知道槿汐的尿性,要是二人忙乱之际,无人看管槿汐,她定跳到河里,看看里边有啥,那可就危险了。
李穆将两柄木剑从身后抽了出来,两指稍稍用力,木剑在内力的催引下便直飞囡囡。囡囡指了指李穆,微笑着接过了木剑。
只见她挺剑直立,头上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婀娜多姿的身材搭配丝质白纱,仙女一般的气质便凸显了出来,笑魇如花,李穆一时被囡囡英姿飒爽的样子吸引,久久注视。
囡囡笑着看着他,见他盯着自己出神,以为要自己先行出招,挺剑便向前攻来,李穆大赞一声:“好,好。”槿汐在旁鼓着掌,哪里有心思做其他事情。
囡囡上手便是魏漪的成名绝技—“龙游荷苏”。
当初魏漪与惠文后魏婕约会,魏婕躲在树林之中,自己左右顾盼,虽然发现了魏婕的身影,可也没说破,便四下寻找,嘴里嘟囔着:“我家的仙子去哪里了呢?让人好找,算了,不找了,也许不在这里呢。”
魏婕嘟着嘴走了出来,看到自己后便说:“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魏漪顿时便笑了,你说看见的不是像子都和子充那样的美男子,却是我这么个坏小子,这水里有荷花,山上有扶苏,而我堂堂美貌女子,偏偏也就只有你这么个坏小子,这种情话,让魏漪很是受用,当下便抱着惠文后狠狠的肆虐了一番,此后便以此作为了自己的剑招名字。
囡囡本为女子,魏漪时常能从囡囡的剑招中窥探出惠文后的身影,便将此套剑法尽数教给了囡囡,若勤加练习,天下纵横,并非难事,可囡囡志不在此,她只想守着一家平安。
此刻囡囡以此路快攻剑法袭向李穆,这可是天下一等一剑客的对决了。李穆不敢大意,也以鬼谷子授给张仪的“听潮剑法”相应,一路气势刚猛,宛若潮水汹涌而来,一路轻便灵动,阴柔婉转,二人瞬间便过了三五十招,不分胜败。
只见囡囡一记“山有扶苏”,凌空而来,来的竟是从剑中散发出的指力,紧接着一路“山有桥松”,朝着李穆腰间削来,你要挡得住指力,那这一招,你的腰间便露了空隙。李穆紧跟一路潮起潮落,手中木剑发出隐隐潮声,李穆也催动了内功,二人以生平绝学相对,槿汐在旁看得大声喝彩,鼓着手掌,一时之间不知该给谁加油,只能不断跳动着,看到精彩处便大声呼喊。
就在二人在渭水河畔交手之际,如歌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小公子,你俩别打了,苏先生不辞而别了。”
听到如歌的呼唤,二人急忙罢手,李穆问道:“姨娘,怎么个事,大师兄怎么了。”如歌说道:“苏先生今日气闷,回到房中便没出来,待我收拾先生房间之时,便看到了先生的行囊已经空空如也,只留下了一封信。”
李穆追问道:“信,什么信?”如歌将信件递给了李穆,李穆翻开竹简,里边用工整的简牍文体,赫然写道:“吾之师弟,为兄之策,实难成行,毁师之名,甚为惭愧,在秦无益,弟自珍重,切我为念。”
李穆焦急之下,施展轻功便奔了出去,囡囡不放心,紧跟其后,二人轻功不相上下,李穆也暗自佩服囡囡内功精进如斯,如歌则带着槿汐徐图缓行。
李穆奔回家中,沅玑在门前等候,看到李穆和囡囡,沅玑说道:“穆儿,莫要管家里,要是记挂苏先生,就去吧,为娘这里衣食无忧,你到了那里,记得告诉娘一声,啊,去吧。”沅玑挥挥手,李穆眼中含着泪水,在沅玑面前深深拜了一下,沅玑扶起了他,指了指囡囡,他一把抱住了护了自己半辈子的姐姐,拍了拍她的肩膀,骑着快马就去了。
苏秦此刻对秦国充满了厌恶,自己屈尊来秦,却没想竟是如此一顿羞辱,秦王竟然让自己去齐,摆明了不用自己的长策,苏秦啊苏秦,你自命清高,洛阳名士,哼,你是个什么名士,对得起自己头上的鬼谷子高足吗。
苏秦躺在马背上,灌了一壶酒,有地方就歇歇脚,以酒买醉。行至崤山之时,忽而听闻身后一阵马蹄嘶鸣,到了自己身前停了下来,“你可是苏秦?”为首之人用马鞭指着苏秦,甚是倨傲无礼,苏秦却不搭理,只顾自己走着,来人看到苏秦毫不理会自己,引弓搭箭,奋力射出,苏秦的骏马应声而倒,苏秦也已极其狼狈的姿态从马上摔了下来。
“你是何人?为何射杀我的马?”来人大笑道:“他说我为何杀了他的马?哈哈,这也是名士。”苏秦斜眼看了一眼,说道:“难道你们要在下的命?”来人说道:“是,算你聪明,奉秦王令,诛杀外来士子苏秦,上。”主将一声令下,随后几人跃马便向苏秦砍了过来。苏秦万念俱灰,站在路上闭目待死。
“嗖”的一声,一股强大之力的羽箭从旁射来,力道奇大,将看向苏秦的秦军士兵从马上直接射了出去。为首之人大惊道:“足下何方神圣?请现身相见,秦军执行王命,还望阁下莫要阻拦。”
见无人回答,为首之人引弓搭箭,瞄着苏秦便一箭射了出去,可箭行至一半,又是一支羽箭,竟在半空之中将自己的羽箭射穿了过去,看得出来,来人是个特等射手,为首之人向前查看,却见羽箭材质乃是精铁所制,大吃一惊,也是秦箭,上面竟有铸造之人的姓名,能用起的精铁羽箭,不是大秦锐士便是玄鸟埙卵,锐士营调动须奉王命和上将军令,那便是玄鸟之人了。
来人向羽箭方向拱手道:“既是同胞,我等也有王命,可否通融?”
这时,山谷之中传来一声浑厚声音说道:“要想保全性命,今日之事,不许泄露半字,他的性命,我们来,你们走吧。”
为首之人拱手道:“我等若是这样回去,与死了有何分别,还不如死在这里,来得痛快。”山间声音说道:“那支羽箭,你拿回去复命,丞相不与你等为难。”
为首之人拿了羽箭便带着骑士队撤离山谷。苏秦定睛一看,山间走下来了一人,看着走路形态,倒像是一名女子,头戴毡帽,垂着纱巾,一时看不清面容,“苏先生,秦王让我转告先生,先生之策,强秦之本,先生与秦王之言,还望先生回去后好好揣摩,先生未解秦王之意,此时秦国,不适合先生,先生离秦,乃为保命,否则,便是下一个孙膑,此为五十金,望先生莫要拒绝。”
苏秦摆摆手,说道:“苏秦衣食无忧,告辞。”说完扭头纵身上了山林,消失在视线之中。
苏秦在山谷之中纵声长啸,“苏秦啊苏秦,你自以为天下聪明绝顶者,便是自己,可是到头来,别人却把你看成了贪利忘义之人,哼,秦国,若我苏秦在六国掀起变法风浪,难道就会比你秦国差吗?”畅快淋漓的一番长啸之后,苏秦也得思索接下来的方向。
自己未曾收受那笔钱资,身上的钱财也只够数日用度,先回家里,再做计议吧。可是骏马已经被秦人射死,可恶,那就走回去,苏秦这双脚板,还是太软了些,欠缺磨难,今日秦国经历,苏秦,你要刻骨铭记,此后方有大成。
李穆一路急行,出了函谷关,却也没见到苏秦。随即上函谷关询问士卒,士卒感叹道进出函谷关人数何止数千,哪里能留意到一个人,李穆也就不再为难。可能他是从别路出了秦国,他要不想自己找到他,自己是万万找不到的,于是李穆便慢悠悠向着安邑而去,对苏秦也就不再寻找,听天由命吧。
苏秦从秦出来之时,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便是李穆亲至,也不一定认得,黝黑精瘦,鞋子早就磨破了,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哪里还有一个洛阳名士的风采。原来,苏秦身上钱财有限,只能走走停停,一不小心,还掉到了沟里,更有山中群狼,时不时嚎一嗓子,只能在秦国官道上,慢慢行走,便是想坐车,也没有钱财,钱资都用在了住店之上,好在秦国治安还行,尚没有悍匪横行,要是劫掠山上,自己也就只能做个文书,像自己白白嫩嫩,怕不是会被劫掠上山给人做了男伶。苏秦苦笑着,踉踉跄跄地出了秦国,回头看了一眼莽莽苍苍的西部雄关,感慨万千,径直回了洛阳。
看着自己熟悉的家乡,苏秦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迈腿,当初许下的豪言还历历在耳,此刻狼狈回乡,不知洛阳民众会如何看自己,哎,都是年轻惹的祸啊。在太平村的路口,苏秦坐在旁边的土堆上,没事便在手里捏着土块块玩,这要是放在以前,苏秦是万万不会做如此不雅举动的,可是自己回来,身上除了一身皮,什么也不剩,有的时候找个山沟沟也能将就一宿,练就了苏秦在困境中寻找乐子的性格。虽说事秦失败,可这也算一收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但是这村口这一关,实在是让苏秦为难,但是毫无办法,总不能就在这捏一一天的土块块。
鼓起勇气的苏秦拄着手杖,步履蹒跚,向太平村走去。刚进村口,便看到一群老大爷和老太太在路边晒着太阳,瞎聊着什么,苏秦最受不了的,便是过这一关,平日里自己也算是精英,从这里经过也是昂首挺胸。
可眼下,别提了,恨不得便成穿山甲从地底下钻过去。苏秦遮着面,又走不快,挺着路边大爷大妈们从头到脚对他的评价。“嘿,这是哪家的孩子了,这怎么脏的跟泥猴一样?”
“没见过呀,是不是不是我们村的呀,挺像隔壁村村东头老王头他们家的,要不是去年参军伤了腿,也是个俊后生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印象,他家孩子啊,可不是摔伤,听我在军中的儿子说,是因为临阵脱逃,被将军咔嚓一下。”
“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不过我看这孩子,倒是有点像昌娃他弟。”“哎哟,你莫不是昏了头,昌娃他弟苏秦那也是名士,这人,哪里有点名士的风气,倒像是个讨吃的。”“嘿,你还别说,这身形,这胯骨,这眉眼,还真有点像。”这时,一个平日里与苏秦家里走得较近的一个老妈妈上前拽住苏秦的胳膊,“哎,娃子,你是哪家的孩子了?”苏秦羞愧之下,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孟姨,我是苏家的。”这一下子,可在这些老妈妈这里炸开了锅。“哦哦,我就说嘛,咋看都像是苏家的秦娃子。”
“这秦娃子怎么这副模样了,那当初也是我们村的俊后生呢,我家那娃子还说要嫁就得嫁苏家那样的。”
“哎,你家娃子也生的水灵水灵的,苏家秦娃子这个样子,你家那还看得上嘛。”
“秦娃子彬彬有礼,哪样子我也是十分欢喜的,哈哈。”
“你情愿有啥啥意思,也得你家那个看得上才可以的嘛,秦娃子落魄,我们就不要去苏家打搅了,平日里说说也就是了,清楚不。”
苏秦听着后面的老妈妈们议论,一开始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可是听着听着也就是那回事了,你越是在意,心里就越膈应,难不成,你还能封住他们的嘴,要知道,过年过节你可是要去给他们磕头的,他们还是要在你面前评头品足,这就是中国的人情,当你身处危难之时,他们并不是落井下石的那一个,反倒会在你危急之时伸出援手,这就是人情。
还是庄子说得好啊,“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做事情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才能遨游于无穷的境地,他还要凭借什么呢,不在乎外界事物的评价,不在乎功名利禄,才能坦然处之,要是像孟夫子那样的儒士,听到这般言论,会不会气得拿脑袋撞墙呢?果然,什么处境,什么心境,要采用哪样的心态和思想,若是拘泥于一家,岂不是活活被憋死。
苏秦镇定心志,走向家里。可是眼前一幕确实让苏秦再也淡定不了了,只见苏秦家的墙壁上,被人用燃烧后的灰烬在墙上,大大写了三个字—卖国贼。
自己前往秦国的这些日子,家里的日子定然过得清苦,无端遭受这些污蔑,苏秦如何定下心神,他一把冲回家里,父母看到他后,默然无语,埋头干活,没有了嘘寒问暖,没有了香喷喷的饭菜。妻子只顾织布,看到他回来,依然不下织机,没有了一点夫妻相敬的样子。
嫂子更是横眉冷对,满嘴的嘲讽之语,羞愧难当的苏秦方才认识到了自己对家庭带来的灾难,整个苏家因为他的选择,背上了国贼的称号,父母在田里干活也抬不起头,嫂子平日里大大咧咧,最喜与人交流,因为自己,变得沉默寡言,苏秦啊苏秦,你就是如此回报家庭。
“二叔,你这个样子,倒像是个体面人啊,家也不管,我们累死累活,就换了个卖国的称号呗,我们出门,脸都抬不起来,啊,我们活该,锦帽貂裘,高官厚禄,我看啊,呸,狗屁,你就是个狗屁,大黄在外头给个骨头还知道叫呢,你呢,还不如大黄呢。”
苏秦的嫂夫人对着苏秦破口大骂,她将自己积攒了数月的委屈全数发泄在苏秦身上,苏秦也知道,这一顿骂,自己躲不过,是男人,得受着,尖锐刺耳刻薄的声音,压得苏秦抬不起头,本就通红的脸更是无处安放。
苏昌过来劝阻说道:“好了,秦儿也不容易,总是回家了,到家,就能吃一口热饭了。”嫂夫人丝毫不给面子,骂道:“还吃饭,吃个屁,要吃自己做去,你问问他,有脸吃不,我给他做个烤乳猪,可香了,他要是咽的下去,我就给做去。”
苏秦向着嫂子施了一礼,说道:“嫂夫人教训的是,苏秦定时刻谨记嫂夫人的教诲,你们先吃,一年后,苏秦定给嫂夫人一个交代。”说罢苏秦便跑了出去,该挨的骂都挨过了,家里人也见了,下一步,苏秦,你可得拿出本事出来,莫要教他人小视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想想师父所教的东西,这种情况下,你需要放空自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有志者,事竟成,三千越甲可吞吴,难道没听说过吗,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哪一个不是历经磨难,你这点挫折,在他们的眼中,小到不值一提,那还犹豫什么,当下苦读,别无他法。苏秦在太平村的小溪边,自己动手,搭建了一个茅草庐,并将它起名为—纵横雅舍。
墨家弟子人人都有一块田,自力更生,兼爱节俭,苏秦沉下心志,头悬梁,锥刺股,奋发苦读,不管寒暑,就是要将老师所教给自己的东西全部消化,重新审视战国变化。静待回炉再造,以崭新姿态傲立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