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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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废墟燃烧着一团明亮的火焰，火焰勾勒出怪物残缺的轮廓，把上面狰狞扭曲的眼球映照得纤毫毕现，火团在大雨中逃窜，在夜色中仿若移动的灯塔，楚子航追光而来。
“楚……楚子航。”
路明非认出眼前的男孩，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这里？”
“这是什么……”他指着还在忍受火刑的怪物，它们的生命力异常顽强，仍旧没有死透：“我来找一个人，你们看到张庆欢没有？一个又瘦又矮，额头有着几条刀疤的男孩……”
“原来那个狼崽子叫张庆欢啊，凶狠凶狠的……”芬格尔是见过的，甚至还在后面当狗，自以为拉风地撵了一会人。
他指了指头顶冒着白光的门：
“不出意外，应该是在里面，至于是死是活，大概率是尸骨无存，被这样的怪物嚼碎了……”
楚子航抬头向上看，紧接着他的身子紧绷成一团，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头顶。
那扇浮在空中白光萦绕的门就像虫族的母巢，正生出一只人面羊身的怪物，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仅仅是在男孩一个急促的呼吸之中，怪物就把那扇门快堵死了！
持续不断数之不尽的羊魇从门里钻了出来。
在暗无天日的席格拉巷，它们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现在怪物们终于回到了现世！
这将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它们掉在地上，崴了一脚，但没关系，它们有四条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发出兴奋犹如指甲摩擦玻璃的刺耳叫声。
到处都是食物的香味，不远处的老街人头攒动，人们散发的情绪随着风雨飘到这里，在羊魇眼中，这里的牧场雨水充沛，绿草鲜美。
它们是食人情绪的怪物，以负面情绪为成长进化的养料，世界在它们眼中是层层分离的，五颜六色的线条交织成团，相互缠绕如同纺纱的麻线，繁琐复杂却规律可循。
它们只需要跟着线条一路吃下去，尽头就是人类的大脑，那是美味的源头。
就像挤牛奶一样，羊魇发现只要对人类敲敲打打，踢来踢去，这些小人儿就能井喷爆发似的产出新鲜无比且极度美味的食物。
这是猫捉老鼠的戏耍折磨，只不过人类不是那只猫。
“来了！”
早有准备的金珈莱大吼一声，他手下构筑的防线发出成点串线最后成面成片的枪声，一把把来自德国的G36自动步枪无情地倾泻火力，子弹一颗颗射出，枪口吞吐的每一次火光都散发着硝烟的味道。
这是人类的现代化武器同古老神话种之间的战争！
G36除了必要的枪管、复进簧、连接销、机匣导轨和一些击发机构内的小部件是金属外，像机匣、枪托、护木、提把以及扳机座都是用黑色的塑料制成。
这种塑料的原材料是特殊的高强度注射成形的聚己二酰己二胺（尼龙66），并加具碳纤维微料增强，集高防腐蚀、耐磨、隔热、重量轻、高强度和空间稳定性各种优点于一身的同时也极大地方便了枪支零件的托运偷渡。
从枪支的选取购买，到武器人员的偷渡，再到建设据点一步步通过祭祀发现巨人之国的位置，自然教派为这一刻准备了十几年！
5.56毫米的子弹以920米/秒的速度突破音障，肆无忌惮地击打在怪物身上。
血液四溅，火光冲天，眼球被打碎犹如火山口细碎的黑岩，还带着子弹残留的温热，羊身没有被子弹的动能击退，它们四散开来，朝各处奔去，成千上万比暴雨还要密集的子弹很快打完，遍地都是尸体残肢，硝烟弥漫之处，黑色的血液淌成大河。
“没子弹了！”
金珈莱早有预料，路明非的突然闯入是一个毁灭性的意外，弗伦斯洛被迫龙化把临时修建的据点踏成了废墟。
他们没有时间抢救军备物资，身上携带的子弹也只能保证三轮齐射。
现在子弹打完了，尽管“羊群”看起来死伤惨重，到处都是它们的惨叫和遍地可见的尸体，但在那铺天盖地的大军面前，他们处所取得的战绩也不过是沧海一栗了。
自然教派残存人员构成的防线是个大致的圆形，现在没有了枪械的火力压制，怪物们的突破更加迅速了，几十米的距离对于它们比战马还强壮的四肢来说，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很多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拔出刺刀，整个人就被撞飞出去，像只被踢飞的足球，在空中滑行了几秒，才掉在地上，生死不知。
金珈莱想过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但没想到会溃败得如此之快，简陋的防线被撕开一条一条口子，怪物们鱼跃而出，朝人声鼎沸的闹市，朝车水马龙的街口，朝着四面八方任何有人的地方跑去。
一如江水开闸，浩浩荡荡，非人力所能抵挡。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大江大流之下，一道人影却逆流而上，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楚子航身形飘逸，速度极快，在千万声犹如战马冲锋的践踏中左突右晃，见缝插针，仿若武侠小说里凌空虚度的绝世高手。
但绝世高手现在的状态并不怎么好，也没有一点翩翩公子绝世佳人的卖相，事实上，男孩身上白色的剑道服早已泥泞不堪，上面沾满雨水汗水以及黑色的鲜血。
楚子航大口喘气，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没有弗伦斯洛那样强壮的龙躯，不可能上演一人成军的好戏，怪物们奔腾而下的潮水只要拍在他身上，哪怕是万分之一，对他来说都是万劫不复。
他只能用刀剑保护自己，一次次把可能把他顶飞的撞击杀灭于无形。
翻转，一刀，腾挪，一刀，跳跃，一刀……楚子航就这么用刀做桨，操纵着自己这艘小船在惊天骇浪中稳住身形，一步一步前进。
他那双黑色的眸子不知何时浮现淡金的底色，在血统之力的加持下，楚子航的身影越发飘忽不定，提高的速度和加强的神经反应让他仿佛开启了见闻色，终于，一开始被“羊群”冲退的男孩终于又回到了那扇白光萦绕的门前。
楚子航一脚踏着羊背，用力一跃，高高跳起之中，那扇门触手可及。
但他没能跳进去，因为门在他眼前关上了。
怪物们涌出的势头被断掉，无边无际的大军也只是一个确切的数字可以被统计量化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喜东来，芬格尔以及现场绝大多数人发出惊喜的叫声。
看，门关上了！
门关上了，楚子航知道自那个高架桥的雨夜失去了自己父亲之后，四年后的雨夜，他可能又失去了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