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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宋建钢开着车回来,没回自己家,而是去了爹妈住的老院,他自己的院子里多年没人住,崭新的新房子也长了草,厨房铁锅生锈,次次回来都是到老院吃饭,今天从市里回来烧掉不少汽油,得省着点。

“你奶奶平时给你做啥饭?好吃不?”

吴秀秀怕儿子被婆婆亏待了。

宋威威捏着衣角,不自在的说:“吃的跟爷爷奶奶一样。”

吴秀秀不大相信,“要是你爷你奶对你不好,你就说,现在我跟你爸回来了,有啥想吃的就说出来。”

宋建钢横她一眼,“你乱说啥,俺爸妈还能对威威不好,这可是他们亲孙子。”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就是不一小心说了家乡话,带着仍旧不熟练的南方口音,宋威威听了脸色十分诡异。

吴秀秀撇撇嘴不再说什么,只要能对自己儿子好就行,啥都不操心,孩子给养那么大了,想想都舒服的很啊,早知道当初走的时候再生个闺女留下,一个闺女一个儿,以后老了也不愁。

宋建钢将车停在老院胡同门口,下车踩踩平整的水泥地,啧啧称道:“别说,咱爸就是中,当个大队长这大马路都给修到大门口,别人哪有这待遇。”

“就是便宜老三,当时要是咱跟爸妈住对门就好了。”看见老院对面宋建军休整的干净整洁的小院,宋建钢就没来由的一股心痛,当初被人偷走的金条都是从这个院子里丢的!

一家三口走到宋卫国家的院子里,宋建兵和宋建军都在院子里坐着,看见宋建钢的目光有稍微的不自然,宋建钢并未注意到。

宋卫国放下茶碗,朝宋建军递个眼神。

宋建军笑笑,指着自家院子说:“威威,三宝给家看西游记,你不去看看?”

宋威威早就不想在爹妈身边呆着了,当即重重点头,撇开吴秀秀的手一溜烟儿往外跑。

站在厨房里的黄栀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点,走到门外,对吴秀秀说:“你跟我到老三家一趟,帮我掐点菜。”

难得婆婆对自己这么和善,吴秀秀简直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就跟着去了。

家里剩下四个男人,宋建兵挠挠头,起身到门口给大木门拴上,宋建钢对周围的变动一无所觉,还在打量鸡圈里的老母鸡,嬉皮笑脸的说:“爸,咱们今个儿晌午吃啥饭啊?炖个鸡吃吃吧。”

宋卫国咬了咬牙,问:“你今儿晌午干啥去了?”

这话问的宋建钢一愣,下意识说:“我啥都没干啊,就是开车带着威威出去溜溜,你跟俺妈不是说我跟吴秀秀不问威威的事儿,这不得赶紧对孩子好点?”

“一句实话都没有!”

宋卫国一声怒吼,弯腰拿起来放在地上的荆条,宋建钢一看见那东西就傻了,这是要干啥?

“爸、爸,你这是弄啥啊?我说实话还不中啊,就是到城里看看月明,我这好几年没见她了。”宋建钢不算傻,能猜出来是宋月明往家里告状了,后悔自己今天莽撞的同时转身往外跑。

谁知道迎面碰上宋建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老三,你干啥啊?”

宋建钢可不想再被打了。

宋建军坦然相告:“不让你跑呗。”

宋建钢一看形势不对,扭头想往旁边绕过去,但却忘记理他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宋建兵,从身后拉住他胳膊肘,用了死力气!

“妈——”

黄栀子就在隔壁掐菜,宋建钢想被她叫过来帮忙求情,刚喊了一个字,就听宋卫国冷冰冰的说:“别让他叫唤!”

宋建军抓起院子里石桌上的抹布,往宋建钢嘴里塞,一人抓着宋建钢一个胳膊,直接将人按倒在地,宋卫国提着荆条大步走来,狠狠的抽在宋建钢背上臀上腿上,荆条打在身上一声声的闷响,宋建钢咬着抹布呜呜呜惨叫。

“呜呜呜呜呜——”爸,我知道错了!

“呜呜呜呜呜——”我真知道错了!

宋卫国一边抽一边低声怒吼:“你妹妹做过啥对不起你的事儿,你要这么祸害她?啊?你也别给我叫唤,今个儿我打死你就给你抵偿!”

“宋建钢,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天天都想干啥,啊?”

宋卫国咬着牙质问,因为太用力,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宋建兵和宋建钢小心躲着荆条不抽到自己身上,又担心老爹太生气,把身体气坏了。

一连抽了三十多下,宋建兵目光中流露出些许不忍。

宋建钢嘴里塞着抹布只能出模糊的声音,整张脸疼的通红,等到荆条抽到身上完全麻木的时候,声音渐渐小了。

“爸、爸,别打了。”宋建兵出声阻止,却没敢放开宋建钢的那条胳膊。

宋卫国不解恨的又抽三下,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我都说了,打死他我给他抵偿!”

宋建军低头一看,宋建钢只是半合着眼睛,额头冷汗直流,看这样子很可怜,但想想他说出口、想做的事情就觉得这顿打一点都不冤枉宋建钢!

“把他放开吧。”

宋卫国怒意遮过那小小的心疼,宋建钢不管多大都是他的儿,可生出来这样的儿让人脸上无光!

宋建军将宋建钢嘴里的抹布拿出来,宋建钢大口喘气,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别给我装死,站起来说,我今天打你这一顿冤不冤?”

宋卫国只一想,宋建钢今天所做的事会造成什么后果,就恨不得再拿起荆条抽他二三十下!

宋建钢缓缓睁开眼,仍旧是趴在那儿不动,倒不是他不想动,而是身后没一块不疼的地方,看过宋建军站在眼前的双脚,咬着牙说:“爸,月明跟你说啥了你就直接打我一顿,她说的啥你都信,要是她骗你咋办?”

“月明不会骗我,你要是没钱想挣钱还回你的广市去,别在家祸害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宋家如今的日子别说在小宋庄,就是在乡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俩儿子能干,闺女女婿更争气,要是让宋建钢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卫云开要真因为这个闹离婚,那闺女和仨孩子咋办?

宋建钢嘟囔一句,“月明跟你告状告的还怪快。”

宋卫国看着他这吊儿郎当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这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犯错了!

“宋建钢,我真想弄死你,跟你一块儿死了算了,我咋遇上你这样的儿?啊?”宋卫国气的眼晕,他要真是无所顾忌,还真敢这么干!

家里要是出了事再次没落下来,他和宋卫民在村里做那么长时间的干部,一朝名声不保,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宋卫国死了都没脸见他爷和他爹!

宋卫国蹲下来,用荆条居高临下的指着他说:“宋建钢,我不跟你闹着玩,你要是再敢用从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去祸害月明,我先让你死,我随后跟着你走!”

宋建钢听见这句是真的怕了,宋卫国动了真怒,绝对不会想看见宋月明和卫云开离婚,他那点侥幸心理荡然无存,原本他还打算用不戳破这件事跟宋卫国讹一笔钱,但他要是敢说出口,估计宋卫国能当场把他掐死。

等身上火烧火燎的疼劲儿上来,宋建钢渐渐没啥精神了。

“爸,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过了一会儿,黄栀子带着吴秀秀回来,吴秀秀看见宋建钢趴在地上吓一跳,尖叫着问:“爸,这是干啥,谁把钢子打成这样了?你咋下恁狠的手,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打啊!”

“我就是得把他往死里打,吴秀秀,连你也给我记住,以后别去找月明,这不是月明说的,这是我说的!”

吴秀秀一头雾水,思来想去也只有今天上午宋建钢威胁宋月明那一句惹出来这样大的祸事,可她不能干吃这个亏,嘴一撇闭着眼睛准备嚎,公公总不能出手打她去,要是公公敢打,她就让全村的人都知道这是咋回事!

“钢子啊,你这是咋——”

吴秀秀还没嚎完,黄栀子在她胳膊上下死手掐了一把,冷冰冰的看着她说:“你要是敢闹,我就让恁俩在这儿过不成!”

宋建钢被宋建军和宋建兵扶了起来,一脸的黄土,理也没理吴秀秀,就那么小声哭着,希望黄栀子能心软求求情。

黄栀子这会儿可不会犯糊涂了,这个儿子,无论多少年还是那个性子,她可不能让宋建钢一个人毁了一大家子的日子!

她沉默半晌,只说了一句:“钢子,你别想歪点子了,我跟恁爸不会再看着你犯错。”

宋建钢也不知听进去没,合着眼睛不说话。

宋建军看着皱眉,宋建钢从小就不是个老实性子,也不知道他这一次到底听进去没有,但就算是没有,也有他盯着宋建钢。

……

下午,宋建军给宋月明打了个电话,说了宋建钢被打一事。

宋月明听后反而冷静的问:“他还是块滚刀肉,对吧?”

宋建军郑重保证:“月明,我给你看着宋建钢,保准儿不会让他再去给你找事儿,你那边没事吧?”

“我这边没事儿。”

电话挂断,宋月明看一眼就坐在身边的卫云开,叹了一口气,靠在沙上。

卫云开沉默着没说话,事实上他不大高兴,就因为这一件事,宋家就以为他会跟月明离婚,他得是什么样儿的人?

原本他以为岳父岳母开明慈爱,但心底对他还是存着不信任的。

他喃喃自语的思考一个问题:“我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宋月明无言以对,女婿和丈母娘家的关系比媳妇跟婆家的关系好点,大多数娘家是希望闺女过得好,才爱屋及乌的对女婿好,卫云开心里未必不清楚,他对宋卫国老两口也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你现在差不多知道有多少人是觉得咱们会离婚的吧?”

生意越做越大,糟糠之妻就上不得台面了。

卫云开捏捏眉心,无言以对。

宋月明也懒得再去计较此事,这世界上她第一个相信自己,第二个相信卫云开,外人的看法动摇不了她,目前棘手的问题是,宋建钢怎么收拾。

“宋建钢被打这一顿只会老实一阵子,我看见他就心烦,他怎么冒出来想开舞厅的主意?你能不能让人查一查他在广市都做些什么?”

这年代开舞厅的人都是人脉钱财都有的,不然碰上闹事的都收拾不及,宋建钢刚从广市回来,在本市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一样都没有,他手里的钱打哪儿来的?再者说,宋建钢之前的工作应该是跟舞厅有联系的,要不然他不会信誓旦旦想做这行。

卫云开思索片刻,“行,我去找熊锐问问,查他应该不难。”

“我也这么觉得。”

宋月明捏了捏拳头,宋建钢想开舞厅是别做梦了,既然他敢捣乱,那她就不信搅不黄他的生意。

傍晚,宋卫国打来一次电话,安抚宋月明。

“有我看着宋建钢,不会出事的。”

“爸,我也不是故意让你生气,但是我也管不了他,只有你能给我做主了。”

宋月明没有打击宋卫国,宋建钢是个大活人,又结婚成家,亲爹妈想管教也不像小时候能处处拿捏,但能让宋建钢受点皮肉伤,有阵子行动不良就行了。

宋卫国叹气:“是我对不住你,养出来这样的儿。”

“爸,你别这么说。”

黄栀子站在电话旁边期期艾艾的,想跟闺女说句话,宋卫国将地电话递给她,她摇着头不敢接,宋卫国硬是将电话塞到她手里头,“说吧,闺女还能咋着跟你记仇?”

黄栀子这才将听筒放到耳朵边,讪笑着说:“月明,是我,你吃了没?”

往日那么利索一人,跟闺女说话也只能想到这样的开场白,生怕她有什么不满意,黄栀子对她这个闺女从来都是偏爱的,但她不会不疼爱其他三个儿子,宋月明一直都理解,明白。

“妈,你这样,我没事也没生你气,你跟爸也别那么气,对身体不好。”如果不是知道两人身体硬朗,宋月明还真不敢贸贸然把电话打过去。

黄栀子松了一口气说:“我以后不会跟他说你的事儿了。”

宋月明失笑,还能说什么,她也不可能为了躲开宋建钢搬一次家,宋建钢想拿捏她的就只有这么的一件事,谁怕谁?

不过,宋建钢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也真是巧,杨红卫就快出狱了。

宋建钢被打的消息第二天就在小宋庄悄悄传开了,人人都怀疑宋卫国是不是脑子有病。

“那么有出息的儿子,宋大队长还舍得打,该是在外面干啥不好的事了吧?”

“能干啥不好的事儿,你看那小车开着,给外面是挣了大钱了!”

“不是说,钢子还借着人家的钱还没还,说是搞什么投资,你们知道不?”

“该不是这钱出啥问题了吧?他这打一顿得在家躺个十来天吧,那钱还能投资不?”

这话在村里传来传去,不知怎么变成宋建钢在外面亏本赔钱,宋卫国打人就是计较这件事,要是不去跟宋建钢要钱,那钱说不定就飞了!

借给宋建钢钱的人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的去宋建钢家里要钱,正是农闲时节,宋建钢的邻居闲着没事开始数宋建钢到底借了多少人的钱,这一数不要紧,村里来来回回去宋建钢家里的竟然有三十多人,而外村人也有二十多户,就拿一家一百块钱来算,那至少借给宋建钢五六千块钱!

“那肯定不会一家借给一百啊!”

这些年村里人种着自己的地,粮食吃不完还能卖掉,宋卫国那俩儿估计早就是万元户了,村里人有样学样种菜种西瓜的也有十几户,肯定不会一百一百的借给宋建钢!

宋建钢的邻居惊讶极了,“我估计,这宋建钢借出去的钱得有两万朝上!”

“那去他家的人都把钱要回来了没有?”

“没有吧,我看着不像要出来的样儿。”

“话说回来,宋建钢那俩亲兄弟借给他钱没有?”

借出去钱的人到底不放心,跑来问宋卫国和宋建军,宋卫国冷着脸说:“宋建钢的事儿跟我没关系,从前他借钱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说的!”

宋建军跟关系好的几个兄弟交代了实话,“我哪有钱借出去,这家里的大棚还想再盖点。”

这话传出去,众人更加觉得不对味儿,嚯,自家兄弟的钱借不出来,反倒来借我们家的钱,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吴秀秀看见来过一次的人又到家里来,不由慌了神,急急忙忙的说:“钢子,来要账的就站在门外头,我叫不叫他们进来啊?”

宋建钢趴在床上昏睡,猛然被吴秀秀吵醒不大耐烦的说:“你叫唤啥?”

“那些人又来要账了!”

“啥,咋又来了?”

吴秀秀急的跺脚:“那我哪儿知道?”

宋建钢想动一动,谁知道牵动后背的伤口,胳膊也是肿的抬不起来,骂了一句娘,恶狠狠地说:“就当咱们不在家!”

人都伤着,怎么可能不在家?

两人躲在屋里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是傻子,有个从小就认识宋建钢的大声说:“钢子,你要是不出来,俺就翻墙进去了啊!”

“咋办?”

宋建钢闭了闭眼,“你去看看来了多少人,要是不多就把钱给了叫他们滚!”

吴秀秀一听就犹豫了,忐忑不安的说:“那要是多呢?再说你给了一家,其他都来要,咱咋办?”

他们手里头的钱可不多,要是把这些借来的钱都还回去,真剩不下什么。

“你当老子不知道,你不会先去看看?就说我昏迷了!”

宋建钢说完直接趴在枕头上,心里头恨着把他打成这样的宋卫国,这两口子比前些年还要偏心!偏心的没边儿了!

吴秀秀去应付七嘴八舌来要钱的人,外面站着的是七八个人,她一开门都挤进来了,一看宋建钢院子里都是枯草,随时都能扔下这个宅子跑到他们找不见的地方,各人心里一合计,都觉得:

“啥分红不分红的,俺也不要了,你现在就把钱还给俺!”钱还是得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才能安心!

“就是,就是!”

村子里流言纷纷,说是宋建钢借走不少钱,马上就还不出来了,宋卫国听着心慌,连忙去打听到底有多少,宋建钢要是真还不上来,那这些远亲邻居不都得找到他头上来,到时候就别想在村里过安生日子!

宋卫民家三个儿也坐不住,跟宋卫国交了底,光他们仨,宋建钢就借走一万多块!

“叔,你说这咋办,钢子到底有钱没钱?”

宋卫国还真说不好,宋建钢这几年在外面到底干什么,他知道的说不定还没宋建钢跟人家吹的多!

市里

宋月明时时跟宋建军交流信息,得知宋建钢借到手的钱至少有七八万的时候也惊讶的不得了。

“他人缘怎么这么好?竟然能借出来这么多钱?”

卫云开却是了然,摇头道:“这不是宋建钢人缘好,说的天花乱坠骗人吧。”

“可是一下子借这么多人的钱,别人就不会现宋建钢经济有问题?”

“在村里谁会大大咧咧告诉别人自己家里有钱?把钱借出去也没人声张,要不然岂不是有更多的人来借钱?估计宋建钢也是摸准了这一点才去骗人家的。”

宋月明明白过来,这就是非法集姿啊。

“也不知道宋建钢能还回去多少,还是继忽悠人。”

卫云开想了想,“现在估计还出去一两万吧,他手里得有个十来万的现钱,要不然怎么把舞厅开起来?”

宋月明凉凉道:“我对他可没有这么高的期待,他手里要是有十来万的话就不会来威胁我要钱,从咱们结婚到现在,你看他就没怎么跟我借过钱吧,要不是没办法,不会来这儿的。”

宋建钢打心眼里知道,她是不会轻易借钱给他的,因此也就很少对她开口。

“再说,你忘了,他去广市之前都干过什么事?”

卫云开无奈一笑,“我以为他没有过分到那个地步。”

也宋月明心知他不愿意太过指责她的娘家人,就如同她不会说太多魏家人的不是,这是对彼此的一份尊重。

没过几天,熊锐找的人也回复了查到的资料,宋建钢从广市回来前在一家舞厅做经理,因为舞厅被查封才从广市回来,回来前也跟同事好友借过钱,但那些人并不知道宋建钢回了老家,以为他在另一个区的舞厅找了工作。

传真过来的资料足有厚厚一沓,宋月明和卫云开各看一半。

宋月明最关心的问题是:“他这次借了多少钱?”

卫云开抽出一张资料纸,叹气道:“六万。”

宋月明无言以对,宋建钢干什么要借这么多钱,以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人家就找不到他吗?

“月明,我觉得宋建钢应该还在赌博,要不然不会欠这么多的外债,完全就是在拆东墙补西墙。”

“那个舞厅为什么被查封?”

宋建钢前前后后借的钱,也许是够他来回填窟窿的,没必要非要跑回来,如果是舞厅出了大问题,跟宋建钢有密切关系呢?

卫云开继续翻看资料,在最末尾找到一些关于舞厅的资料:“看,舞厅是因为卖银氵步毒被查封,但这案子里没说有宋建钢什么事儿。”

宋月明将一沓资料认认真真看完放回茶几上,感叹道:“宋建钢的履历可谓是丰富多彩。”

瓢唱赌搏什么都干过,刚揣着金条到广市的时候肆意潇洒,也许正是因为兜里有钱,结识了舞厅的大老板,以投资的方式让他做了舞厅的经理。

“他前几年回来的时候都没说过是在舞厅做事,估计是怕爸知道了揍他。”

卫云开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舞厅老板的目的应该不会要他钱那么简单。”

有钱的人多了去了,人能开得起舞厅,为什么非要找上一个刚到广市的外地人,加上舞厅盈利方式不正规,难保不是想让宋建钢做替罪羔羊。

“可他现在不是跑回来了吗?”

卫云开也摇头,“不清楚,那边的案子还在查。”

两人正聊着,电话响了,卫云开接了,听完内容逐渐神色郑重。

“怎么了?”

“我让人打听到了杨红卫的出狱时间,就在下个月月初。”

宋月明楞了一下,“这还真是巧啊。”

当初和杨红卫和宋建钢一起参与赌博,结果杨红卫进去了十年,宋建钢混的人模人样,杨红卫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吧?

宋建钢家里逼债的人络绎不绝,他趴在床上无法动弹,那些人差点把家里给翻了。

“你要是不给钱,我就把你的车给拆了!轮胎也能拿走卖钱!”

吴秀秀可舍不得这车被拆了,这可能是村里独一份的存在,要是拆了,她坐什么?因此急的跳起来跟人对吵:“你们要是敢动俺家的车,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公安来抓人!”

提及抓人,宋建钢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别吵了,去取钱,把钱给他们!”

正在吵闹的众人一怔,早知道这样直接说拆车不就行了?

吴秀秀更舍不得钱,但宋建钢话了,她只得点头。

“啥时候去取钱?”

宋建钢没好气的说:“等我能下床就去。”

问话的人嘻嘻笑,“钢子,你这还真不是装的,俺叔下手还怪狠的,你要是不能下床,让俺嫂子去取钱也是一样的。”

“再等两天,爱要不要!”

众人都笑,稀稀拉拉的说:“要,咋能不要,俺要不是不要钱,还跟你闹这么多天干啥?”

“钢子,你不赖账就中,现在谁不知道你家有钱,你爸妈生了你们四个,可真是一辈子的好福气啊!”

“就是,月明嫁的也好,当时谁能想到你妹夫能那么有本事。”

他们越说,宋建钢越是耐不住的心痒痒,只是宋月明如今不好骗了,对他提防的太厉害。

“对了,钢子,你知道不,杨红卫快被放出来了,你以前不就是跟他关系好,他给里面也不知道变成啥样儿,他妈现在正准备着给他说个媳妇儿呢!”

宋建钢猛地抬起头,忍着后背牵动的疼痛问:“咋回事?他咋回来了?”

“判了那么多年,可不是该放出来了?”

“咦,杨红卫他爹,杨大胆这两天穿的可好了,就等着他回来,说起来杨红卫还真是老老实实蹲了十年,他姐夫不是在部队里当官,也没使上劲让他少蹲几年。”

宋建钢听他们唠唠叨叨的心烦意乱,不耐烦地挥挥手:“要钱的等两天再来拿,现在让我睡会儿。”

七八个人被他这样赶出去,心里都不忿,愤愤走出宋建钢家的大门。

宋建钢趴在床上,动也动不了,想到怒处,不由狠狠骂了一句,吴秀秀在堂屋门外听见了,停住脚步没有进去。

杨红卫出狱这件事倒是让人稀罕了一阵子,二十郎当岁进去,出来三十多岁,连个媳妇都娶不着,这辈子注定要打光棍喽!

黄栀子来市里给宋老太检查身体,宋老太眼睛看不清楚,医生说是白内障,但老人年纪大了,不敢动手术,就送到市里来检查一下,顺道给宋月明捎过来点东西,并且心有余悸的说着见着杨红卫的模样。

“看着,人比以前白了不少,木木呆呆的吓人,还去找宋建钢一趟,也不知道俩人说了啥,反正啊,我看的愁死了。”

黄栀子本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什么都不用操心了,谁知道老人生了病,儿子不省心。

宋月明听着她抱怨、诉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低头翻看黄栀子给带来的榆钱,择一择里面的树叶树枝,准备回家给孩子做着吃。

黄栀子后知后觉她不喜欢听这些,也停下来没再说,只是忍不住的叮嘱:“月明,你跟云开可得好好的,他现在挣着钱可不能便宜人家。说起来这富了还不如穷着,天天担心这担心那。”

宋月明抬头问她:“那让你回到二十年前,你愿意不?”

黄栀子想也不想的摇头,“回去干啥,不想回去。”

宋月明用黄栀子送来的榆钱做了榆钱窝窝和蒸榆钱,宋老太在医院里不愿意吃别的饭,就想吃自家做的饭,这两样送过去她还能吃一些。

给老太太检查的医生做出和县医院一样的建议,宋老太不能动手术治疗白内障,只能开一些药保守治疗,俩儿子儿媳妇来去匆匆的又给送回去。

宋月明跟着回去一趟,到村里的时候,前方有一道陌生的人影,黄栀子看见了,低声说:“那个就是杨红卫。”

宋月明她顺着指的方向仔细看了看,这辆车是司机载着她和老太太还有黄栀子、大娘林秀芳,她坐在副驾驶,车子快要路过杨红卫的时候,司机看杨红卫想往路中间走,连忙按了一下喇叭,杨红卫扭头朝车里看过来。

杨红卫看见宋月明坐在车里,眼睛闪过显而易见的惊讶。

宋月明已经不大记得杨红卫的模样,但看见的第一眼仍旧觉得违和,杨红卫给人的感觉不像黄栀子说的那样木木呆呆,他的迟钝似乎是装出来的,衬着瘦弱的身躯,若是外人一看,大约会觉得挺可怜的。

这种可怜有利于杨红卫迅速回归到人群里,惹人同情,不再以看犯人的目光看他。

黄栀子小声说:“说是找媳妇,连寡妇都相不中他,人家还要杨家盖房子,杨大胆两口子没钱,估计要跟杨敏要钱。”

“都是人家的事,妈,你不要管了。”

黄栀子点点头,摸不清楚闺女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当年的事早就过去了,她又何必天天提起,最好这杨红卫赶紧结婚生孩子。

他们到家吃了一顿饭就得走,宋建军悄悄告诉宋月明,“钢子去县城取钱了,说要还给人家,我看这事儿就快弄完了。”

“他开车走的?”

“不是,他还不能开车。”

宋卫国这一顿打,跟从前那次很不一样,这次下了死力气,宋建钢身上不仅肿着,还有破皮,看着很恐怖,事实上都是皮外伤,吴秀秀伺候他大半个月,才能下地。

“三哥,你帮我盯着他点,我怕他还使什么歪点子,还有杨红卫。”

宋建军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他对当年的内情一知半解,但宋月明开口,他都一一照做,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他心里清楚的很。

两辆车从宋家开走,隔日,宋建钢停在院子里的翻新小轿车不知道被谁戳破了四个轮胎,轮胎里的气全给放没了,车子陷在那儿一动不能动。

宋建钢从县城取钱回来看见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就是吴秀秀破口大骂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有反应。

“钢子,你咋不着急,这是谁把咱的车给弄毁了,肯定是那些要账的,这钱,咱不还就行了。”

宋建钢不以为意的摇头:“不用,先把车放这儿,过两天找人过来修吧。”

“可是这车……”

宋建钢阴沉着脸没再理他,谁戳破他轮胎,他心里门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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