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只要不死,终会相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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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飞源这次返回拾荒者营地,有三件事情需要处理:
一、向七爷表示感谢;
二、紫土有人也来到了拾荒者营地,其中还有一个柏大师比较看重的柏家旁系族人,陈飞源收到消息,那些人之中,有人打算对其动手;
三、陈飞源想最后再去看看小孩,具体要不要见面,他还没下定决心!
这些年,陈飞源一直都活在伪装之中,哪怕在柏大师这里也是如此。
毕竟,柏大师一直以来都是紫土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陈飞源表现出一副上进好学,天赋卓越的模样,那紫土就更容不下柏大师了!
毕竟,他们之所以选择容忍柏大师留在紫土,便是知道柏大师如今只是一个凡人,就算在丹道上造诣再高,也不过几十载寿元。即便,柏大师倾尽一生,也动摇不了紫土的根基。而柏大师离世后,他造成的影响,也会被很快抹去。
后继无人,是柏大师这一生最大的问题,他注定是无法颠覆紫土,只能依靠他之后的下一任反抗者。而目前柏大师的徒弟之中,婷玉是难当大任,陈飞源看似合适,但是在紫土那些老家伙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难以为继。
届时,紫土还是那个紫土,甚至还能通过柏大师遗留下的东西,获得一次小小的提升。丹道一途,在紫土并不兴盛,不然紫土早就将柏大师除之而后快。
所以,身为柏大师的弟子,陈飞源只能以纨绔面目示人,这样可以打消很多人的疑虑,只是瞒不过那些老狐狸。不然那些老狐狸也并不在意,毕竟陈飞源出身陈家,就算是柏大师的弟子,也继承不了柏大师的衣钵。
无论陈飞源在柏大师那里学到了什么,他终究还是要回到陈家,回归紫土的世界中去。而一旦接触到紫土的核心层,陈飞源就无法回头了。
这也是多年来,紫土一直都未对陈飞源拜在柏大师门下,发表过太大的意见,甚至是默许这件事情的发生!这样,既可以将柏大师的念想终止于柏大师这里,同时也能展露出紫土八大家的大度:就连将来可以继承家族正统的嫡长孙拜在柏大师门下,他们也并未有意见。
陈飞源和柏大师也乐得见到这一幕,所以也一直顺着紫土那些老狐狸的心意,陪他们这一出戏。紫土虽然是一潭死水,不过死水之中仍有斗争,柏大师只是其中表现的最为突出的一个。
这也是紫土最悲哀的地方,明明已经在日渐西山,却仍旧执迷于无端的斗争。
........
夜色下,带着复杂的心情,陈飞源回到了拾荒者营地。
不过,他没有立刻进入营地,而是在营地外等候。
陈飞源在等两个人,一个是七爷,另一个则是一个他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今晚的夜色很好,虽然还是月初,但一轮新月的月光却已经很明亮了,不用点灯,也能勉强看清夜晚的路。
陈飞源默默等待,直到一阵乌云出现,遮住了月光,黑暗之中,一个身影出现在陈飞源身后。
这人,赫然是陈飞源的父亲,陈礼!
紫土八大家陈家的现任家主,他并没有留在紫土,而是选择暗中跟随保护。此前,陈飞源一直以为暗中保护的,是父亲陈礼的心腹,没有想过,居然会是他的父亲陈礼亲自跟随保护。
“何时发现的?”陈礼轻声询问。
陈飞源回头,看向父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乌云挡住了月光,陈飞源竟是有些看不清那张熟悉的脸庞。不过,陈飞源还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用平静的声音回答:“皇甫斗来的那一天,晚上!”
“说说,你是怎么猜出来的!”陈礼继续问。
“有七爷在此,皇甫斗自然不敢对柏大师动手。但,他不会放过我!”陈飞源说。
“老师死后,我便会是紫土最大的乱因,皇甫斗一向喜欢将隐患消除在爆发之前,他不会等到老师死后,才对我动手!那天,便是最好的机会,若是真的动手,七爷想要同时护住老师和我,不太可能。”
“皇甫斗这个人,看似是有十足把握才会动手的人,事实上,他却是紫土最疯狂的一人,一旦动了杀念,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都选择毫不犹豫的动手。七爷实力虽强,但他很难护住所有人,老师、我、婷玉,还有,小孩。”
“但,皇甫斗没有选择动手,说明这里还有第二个可以阻止他的人在,唯有如此,才能够让皇甫斗觉得,没有一丝可能,唯有如此,他才会动了杀心,却没有动手,而是选择离开!”
“看来,你,学得很好!”陈礼轻声说。
此时,天上的乌云也快要过去,月光开始重新出现。而陈礼,也转身,准备离开!
“父亲!”感觉到陈礼要离开,陈飞源连忙说道:“飞源,想不明白,父亲为何会选择帮助我?”
这一点,是陈飞源这七天里,不,应该说是自陈飞源和柏大师相遇后开始,便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情。
陈礼的身影停顿了片刻,没有回头,也没有出言解释,只是默默地离开了,在月光照到他身上之前。
陈飞源站在原地,默默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之中,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阻拦父亲的离去。
父亲走了一会后,七爷也和仆从一起从拾荒者营地里出来。
见到七爷,陈飞源十分恭敬地向七爷行拜礼,说:“陈飞源,拜见七爷!”
七爷随手一挥,地面上便多出了一个棋盘和两个坐垫。七爷率先坐下,道:“陪我再下一局吧!”
“好!”陈飞源一口应允,坐到七爷面前。
一旁的仆从注意到,以往七爷和晚辈下棋,总是让晚辈执黑子,自己执白子,但是这次却是自己执黑子。这说明,七爷很看重陈飞源,甚至觉得,对方的棋艺,已经可以和自己并肩,才会如此!
而事实也是如此,仅仅一个时辰,陈飞源被破开了七爷设下的局,虽胜负尚未有定论,但这盘棋,七爷是输了!
而陈飞源也没有继续下子,而是起身再次朝着七爷一拜,说:“多谢,七爷指点!”
“你是一块很好的璞玉,柏大师也将你的基础打得很牢,我所做的,也只是在对你这块璞玉稍加雕琢罢了!”七爷道,“坐下说吧,你虽不是我的弟子,但我和柏大师是知己,他的弟子,也算半个我的弟子,不必拘谨!”
“是!”陈飞源回答,再次坐下。
“此前,我为你设下过三个局,第一局你用了三个晚上才解开,第二局用了两晚,第三局只用了一晚,而今天这一局,却只用了一个时辰。”七爷说,“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那就从第一局开始说吧!”陈飞源说,“第一局,那时我还不清楚是七爷在设局,所以第一晚其实我并未察觉出问题。想来,那时七爷主要还是想测试一下我的实力,所以虽然安排了许多杀局,但也只是有惊无险。”
“第二晚,七爷在杀局之后布置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局,原本晚辈还是没有察觉的。但那日老师上课时,以两相草暗示,我才能明白这一切都是前辈设下的局,这才堪堪避开,并以此破局!”
“两相草,朝生夕相,与两面草极其相似,无论是外貌还是药性都极其相似,但两相草偏寒,并且具有一定的毒性,若错把两相草当成两面草入药,轻则中毒,重则毙命。”七爷淡淡说道,“你能够从两相草之中,看穿我设下的局,心思也算缜密。”
陈飞源微微点头,继续说:“第二局,七爷设下的是一个阴阳局,看似有两个选择,实则没有出路!”
“由于已经此前已经入过一局,所以在第二局入局时,我已知晓自己已在局中。不过,这第二局难度远胜第一局,我虽明白自己在局中,但却想不出破局之法。”
“能够比第一局更快破局,也是一个偶然,也有可能这是七爷刻意为之。那晚我苦苦思索破局,却始终不能领悟要领,直到我看到小孩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听课。虽然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但是我能够感觉,他必定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逃回营地!”
“这让我,有所触动,所以在我第二晚入局时,才能想明白一切。七爷的第二局,重点不在于寻找出路,而是在于有没有勇气,自断后路!”
“后路,有时候也是累赘,必要的时候,果断放弃所有后路,方能找到唯一的出路!”
“这,便是我破解第二局的关键!”
“向死而生,是我在这乱世之中领悟出来的活命之法。若连直面死亡的勇气都没有,如何去争取一线生机,你能领悟到这一点,很不错!”七爷赞叹道。
“至于,第三局,恕我愚钝,无论我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无解的局!”陈飞源说,“与其说,我是用了一晚的时间去破局,不如说,我是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才做了一个决定:既然,这一局无解,那我只能掀了桌子,再开一局!
“不错,很不错!”七爷笑出了声,说:“你要记住一点,乱世之中,规则从来都是用来打破!唯有太平盛世,规则才是用来遵守的!这是我领悟出来的生存之道,既然规则已经无解,那么唯有打破规则,才能寻到生机!”
“你能领悟到这一点,柏大师的事业,才有成功的可能!”
“多谢七爷的指点!”陈飞源再次感谢道!
“不过,前三局我只是让你身在局中破局,因为唯有学会破局,才能学习设局!”七爷继续说,“所以,今晚这一局,与其说是我在设局,不如说是你我在互相设局!”
“你能破开我设下的局,并且保持自己的局不被我破解,做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最后,再给你一句忠告:任何一个细节,都能影响未来的变化,不可忽略,唯有做到胸有成竹,才可寻找隐匿自身不被别人发现的点,也唯有如此,才可以藏的更深,才可以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这是我七血瞳,第七峰的精神,已经传承多年!”
“你虽然不是我第七峰的弟子,但这精神可以学一学,对你,颇有好处!”
陈飞源思索片刻,肃然起身,朝着七爷深深一拜,说:“谨遵七爷教诲!”
七爷再次露出笑容,一边起身,一边挥手收起棋盘和坐垫,说:“盗用柏大师的一句话:只要不死,终会相见!”
月光下,七爷和仆从的身影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