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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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拿着水杯穿过走廊，看着忙碌的护士，拥挤的走廊，清冷的病房，还有透过病房开着的窗，吹入的晨间清风微凉。
他打了个冷战，摇头像是要把这个画面甩出脑海，接了开水就回了病房。
打开水杯盖子，放在床头伸手可触的地方，在云天明复杂的眼神中安然坐下。
“我以后有时间都会来看你。”云天明听见他轻声询问，“今天化疗吗？我路过其他病房看见护士在挂药水。”
“那是新来的，医生说一周5天。”
云天明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愿意回答，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他却有一种熟悉感，这个自称李林的年轻人对他很熟悉，对他的现状也很了解。
“你今天没什么事，准备在床上躺一天？”
“嗯。”
李林也没想到具体情况这么惨，云天明放假居然不回家而是在医院躺着，看起来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对于陪伴也不在乎，他没有对这个问题继续追问，想必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
“我给你带了些礼物，不是水果。”李林又接着道：“都在袋子里。”
不是水果的礼物，李林居然还特意准备了礼物，这让云天明感到难以理解。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本来就是送你的。”
他吃力的把塑料袋提在病床上打开，里面是一些生活日用品，崭新的笔记本、毛巾、牙刷、香皂...
下面则是各种玩具，有一盒组装四驱车、陀螺、五子棋、飞行棋、象棋、挑棒、钢珠迷宫、鲨鱼牙齿......
装满了整整一大包的东西，也不知道李林在那里搞来的。
“喜欢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喜欢。”
看着李林那得意的表情，云天明只能说喜欢，毕竟是他刻意找来的，并没有直接带着一大袋水果过来，他现在没胃口也吃不下，可以看出他用心了。
“本来我还打算带着你做一个清单，我还特意去买了笔和笔记本。就像一部美国电影《遗愿清单》，把你所有的愿望都干上一遍。但我翻了翻钱包，发现不允许，它们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看着眼前摸头尬笑的李林，云天明也轻松不少，他没有刻意避开肺癌这个话题，就像饭后闲聊一样简单，并没有一种小心谨慎面对他，就像面对命不久矣之人，他这种态度让云天明感觉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位躺在病房的尸体。
“有没有什么想见的人？在最难熬的时光，支撑你活下去的动力。我还想你多活几天，据说心里有某种力量支撑的人活得更久。”
云天明自动忽略了李林想让他多活几天。
想见的人？他想到了大一时期的郊游，他坐在密云水库上，而她就在他身旁。
他们一起望着宽广的水面，他们在微风细雨之下攀谈，往水里投入小石子。
她还折了一只白色的小纸船航向远方，在他眼中慢慢变成一个细小的白点，驶入心中。
那一刻世界开始发亮，天空变得晴朗，树木在生长，小草在跳舞、鸟儿在歌唱...他发现另一个世界五光十色多姿多彩。
但其实那天厚重的云层堆积在天上，根本没有太阳，还一直下着绵绵细雨，冰凉的雨丝落入每个人的后颈，微风也透着一股凉意，还有几位同学第二天感冒。
从此以后，云天明就爱上了小雨天，冰凉的细雨滴落颈间。爱上那带着清凉的微风，抚过他的脸庞。爱上那被侵湿小石子，他会捡起地上湿润的小石子扔入水中，观看那泛起的水波流入心间。
还会折起一只白色的小纸船放在床头上。
就算不用看云天明那陷入回忆的脸庞，李林也知道他是有的，他在心间叹了口气，每个人的白月光啊！
“来下棋吗？”
看见眼前没有理会自己深陷回忆不可自拔的云天明。
“现在你想活下去了吗？想见她吗？”
空荡的病房又响起李林的声音，把他拽出回忆，在心间嫣然炸响。
云天明没有回答李林，他只是在对自己的内心询问，质问自己。
我想活下去吗？
不想？
我想！我想活下去！哪怕只是为了回忆那个坐在密云水库的瞬间，为了那一副美丽的画卷。
我想见她吗？
想？
不想！我不想见她！我不能让她看见我现在这幅鬼样子，凌乱的头发，黑白相间长短不齐，每天清洁工都要清理枕头上掉落的头发。
还有这松弛的皮肤，竟然还可以包裹着手臂，像是塑料带缠绕在电线杆上。
更不想她来探望，发现自己一个人孤独的躺在病床上，没有亲人的陪伴。
如果她知道后，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来陪伴自己度过最后的时光，哪怕自己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她值得比自己更好的人，自己不能要这种施舍般的同情，这不是他想要的......
更何况这会影响她的生活，就让自己带着回忆默默死去。
“看来你有答案了。”
云天明终于想起李林说过什么话，他不想让他继续问下去，用力的大吸一口气说：“下。”
他其实可以呼叫护士赶走李林，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心中还存留着侥幸，期待着她像一个天使飞到他身边，看望他一眼，从容离去。
看见他有朋友陪伴，看见他过的很好，看见他帅气的一面。
他现在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可以让她来时看见的朋友，谁会当一个躺在病房里的肺癌患者是朋友。
云天明接着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李林没想到这话居然先是云天明说出来，他准备等两人熟悉之后才说。
“当然。”
看来暂时解决了云天明想死的念头。
我身旁没有亲人陪伴，希望她不会感到奇怪。
我与姐姐的关系儿时要好，现在任然记得一起玩耍过的欢乐时光，但之后关系渐渐归于平淡，这种疏远不可避免，因为他们是两种不同的人，追求不同。
自己病了之后把父亲交给姐姐照顾，她还要照顾自己一家，姐姐没有时间陪伴看望自己。
父亲已经偷偷把积蓄给自己看病，这病治不好，等我与父亲去了这钱都算是姐姐的，自己现在也算是用姐姐的钱，我早点走也算把姐姐的钱保住了。
这钱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但他现在还不能死，他心里还有关于她的回忆，他想见她！！他不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