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醒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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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算不上一个“家”。

乔小乔住的地方，到处堆满了各种义体、零件和碎片，乱的几乎无处下脚。

这一块仿生耳蜗、那儿一根强化手指，地上跑着轱辘轱辘转的眼珠子，还有门口拿来放钥匙和杂物的半扇磨得锃亮的合金盆骨。

老杨曾经演阴阳怪气地“夸”她：“不愧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嘛！真是富有艺术气息！”

乔小乔微笑着迅速反击：“彼此彼此。”

她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活质量。天天混迹于黑市和垃圾场的流浪少女，下顿饭有着落才是头等大事。家？不过是头顶遮雨的一片瓦，能挡风的一扇门。

在小乔心里，她更愿意将这个歇脚的方寸之地称为工作间。每一次带回来的垃圾，就在这一片乱糟糟的环境中、在她的手里奇迹般焕发新生。

带回来的废旧物品以零件和碎片为主——她也没得选。人小力气小，有时候捡垃圾赶上了强硬的拾荒者在场，甚至用不上争斗，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往往沉默避让。较为完整的大件儿她就没什么可能带走了。

好在她的眼睛对高级零件和组件的分辨力，比常人敏锐得不止一点点，常常带回来的都是些别人看不上的、但功能还完好、品级也不至于太低的小组件和碎片。

接下来，她就能连着几天几夜都不再出现，专心致志地进行拆解和重新组装。

再出来时，她也总能在黑市上做成几笔好买卖。她组装的二手义体耐用，效率很高，能买到全新货六七成左右的价格，要是涉及到神经组件，新货八成的价格也是卖得出的。

这样的价格有时候十七区的人可能都消费不起，流通到卫星城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卫星城的居民不少也是从贫民跨越到了平民的普通人，消费水平还是赶不上富有的上东、活水的，说不定哪个小白领、家庭主妇的身上就用着乔小乔改装过的二手义体呢。

老杨总说她“除了年龄小、身板儿小，别的一样都不比别人差！尤其是那脑子嘿，一等一的聪明！”

脑子够好就行了，乔小乔很知足。毕竟义体化高度普及的时代，大脑几乎就算是人和机器之间最后的差距了吧。

所以乔小乔连拖带踢的把三七带回家的时候，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这个赛博格体还要保留一颗心脏呢？

心脏远没有大脑精密复杂，也不像大脑需要存储许多信息。心脏不过就是全身血液的收发室罢了，仿生心脏面世的时间几乎都已经有乔小乔的岁数那么大了。

因此，追求超高度义体化的赛博格体，一般来说只会保留大脑、眼睛等器官，很少有保留心脏的。

真是的，浪费我一个神经组件，那可是2A的组件啊。乔小乔内心抱怨着。

老杨已经走了，他还得强打精神应对几个小时后的上班。乔小乔虽然也是身心俱疲，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但是一闭上眼，她就想到身边不远处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赛博格，心里就别扭得不行。

活人死人机器人，她都不怕，偏偏是这么一个半人半机器的赛博格，让她觉得这个屋里，怪怪的。

睁着眼睛看了天花板半宿，还是睡不着。她干脆一个翻身起了床，摸了几块太阳能储能板给三七安上了。

“喂，醒了没？”她摇一摇三七。

没有动静。

奇怪，安了这么多块满电的太阳能板，就算是纯机器人也能驱动个几天了呀。她去摸三七的脖颈后边，仍然只感受到低电量无法启动的轻微颤动。

靠，赛博格这么费电？？这么几块小小的太阳能板根本带不动啊。她骂了一句，只能安慰自己，都带回来了，能怎么办呢，还能把他拆了不成？

乔小乔嘴上骂骂咧咧，手上还是很诚实地拽来一根电线，胡乱摸索了一下，就接进了三七的后脑勺。

等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吧，乔小乔也不记得等了多久了，因为她已经点头如啄米，无聊的快要睡着之时，面前的三七扭头看向了她。

被一个披着人造皮、左胸缠满了纱布的赛博格盯着看的滋味，嗯——真的很怪。

但是乔小乔抑制住内心的不爽和翻白眼的冲动，摆出一副惯用的冷脸：“终于肯醒了？”

“……你是谁？”

“呵呵，我在期待什么。你是不是还要问，你自己是谁，这是哪儿，你怎么到这儿来的，来个失忆三连？”

三七恍惚地辨认着面前少女在讽刺时微微挑起的嘴角，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的情绪：“……嗯。”

老套。赛博格没有云端存储？骗鬼都不要骗技术宅乔小乔。

她翻了个白眼：“赛博格给我玩什么失忆啊？碰瓷是吧？信不信我马上给你断电然后拆了你？”

三七摇摇头：“不是的，我内存清空了，不知道为什么，而且也无法接入云端存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所以，我是赛博格而不是仿生人，对吗？”

“我倒宁愿你只是个仿生人，还能给我当佣人。赛博格的云是私域，我进不去，也就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乔小乔随手把桌面上的工具推开，轻盈一跳，坐了上去，两条白净而纤细的小腿在桌边一荡一荡的，“至于你叫什么，反正你也不记得，那你就叫三七，记住了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件事，你也要记住，知道吗？牢牢地，记在心里！”

说完这句，乔小乔突然想起了胸甲的事儿，略微有点心虚，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三七的左胸。

三七此时也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缠满纱布的左胸。

“谢谢你。我相信你。”

乔小乔一愣。

三七抬头，仅剩的一只电子眼传递出一丝可怜又瘆人的诚恳：”我相信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这副可怜巴巴又诚恳到家的违和感让乔小乔觉得有点不太适应，赶紧撇开头，从桌边跳了下来：“算了算了，别说没用的了。充你的电，我去搞点零件来。电子眼我多的很，这个好办。但是胸甲是个大件，我很难凑出一副来，实在不行过两天我去垃圾场找找。总不能一直这样用纱布吧。

“哦，声明一点，我以前可没见过装原生心脏的赛博格。当时捡到你的时候，权宜之计，临时处理了一下。”

三七点点头：“嗯，现在感觉还好。就是对接组件好像不是我原来的那个，处理效率低于标准值，身体活动和思维活动可能都会有点慢。”

乔小乔大松一口气：“太好了。”原来扔掉的那块2A不是他的。

三七：？

“呃，不是说这个好……算了算了，当时你的对接组件也没了，临时扒了一块2A级的先凑合用……”

“等等，2A都低啊？！”

三七：“嗯，就指标来看，是低了，不过也还好，我也不知道以前装的是什么，感觉怎么样。”

用的这么高级，真费钱。乔小乔内心嘀咕着。

“我这儿可没有那么多组件啊，跟你说清楚。有什么，你就用什么，别哔哔。”

“……我看你那儿还挺多的啊。”三七伸手一指。

顺着他的手指，乔小乔看见了老杨给她堆在门口的一堆废铜烂铁——只不过，都是上了A级的废铜烂铁。

你倒还给我指挥上了。乔小乔背对着三七白眼都快翻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