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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扶苏倾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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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怕是众人的不眠夜,王翦将军以儿子为荣的喜悦、胡亥逗弄王瑕的窃喜心动、王瑕再见心中之人的悸动,以及扶苏驿馆里整晚的辗转反侧……

晨光熹微,山下一切沉眠与寂静之中,初升的太阳今日显得有些扭捏,从峰岭中怯怯探出头,当它终于露出全脸时,天已亮的透彻了,正巧照在山脚下那方麦田里正埋头除草的王瑕身上,她掀起厚重的襦裙绑在腰间,时不时弯着腰又蹲下从前往后将去年秋季种的麦田中的杂草一一拔下……

另一头,田间的小道上,踩在松软泥土里窸窣的脚步声缓缓走来……

地里的杂草丛生,躲在株株麦子中,看样子营养饱满,有的野草长得比麦子都肥壮,王瑕的宽袖被卷着,用力拔出一根和麦苗一样高的野草,回身,旁边一株细细长长的像极了碗里的面条的叶片,上面结的那粉色的开花处又和圆肚花瓶的形状想似,看上去有趣美丽,王瑕注视着它,看似赏心悦目,可它终究是株会吸收养分的野草罢,想着就要动手去拔……

“它叫麦瓶草,是一味中草药,具有养阴,清热,止血之功效,拔了岂不可惜!”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一道黑影斜过来,王瑕蹲在那里,回头,阳光直射,她不得不眯着眼,微仰头,他正背对着投射而来的光晕,看不清五官形色,声音却令王瑕一惊,她一下子站起身:

“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扶苏平视她,笑浅浅挂在唇角。

王瑕看了眼身边那麦瓶草,弯腰抓起地上刚拔的那堆野草,没有理会他,径直向田外走去,扶苏跟在了后面,突然,王瑕停住,手指着山脚下昨天那一片被烧焦了的几亩田地:

“我不过是拔了吸收养分的不知名的野草,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扶苏望向那里,顿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

“我严惩了县衙大人,他既无理由烧毁百姓家的良田,那百姓所损失的全都由他一人承担。”

“……什么?你说什么?”王瑕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说……那场大火不是你让县衙放的?”

扶苏颔首,看着她,王瑕似乎还是不信他:

“那上次在镇上,为何要抓老人家的儿子?你可知道老人家的两个儿子都被征了兵?家中只剩她孤苦一人,生活得有多艰难。”

“你说的她那小儿子,是在齐国杀了人畏罪潜逃回来的,此等丑事他母亲怎会说与人听,我只是依法处置他,不过我还是留了他一条性命,让他去劳役,给他改过的机会,这件事想必他母亲也已经知晓。”扶苏语气平和。

“你……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王瑕不可置信的问。

“如若不信,你可以去问,去查。”扶苏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纵使父王对百姓沉重的徭役赋税之政让他曾一度万般无奈,可自那次口赋之征亲眼所见刚出生的婴孩被父亲生生扔与井底,那满腔的悲痛与愤怒让他背负的枷锁瞬间挣脱开。此后,但凡他巡视的管辖内,能解百姓之苦之惑他竟可能相机行事,见机而作,以己及人仁者之心,扶苏所做之事心中皆是问心无愧。

王瑕望着他,此时的他目光炯炯,凛然正气自上而下散发出来。突然就想起徐镇上的张伯,想起那里的孩子们……他们待扶苏是不同寻常的,满眼都是敬仰,他们说他是徐镇的大恩人……他给张伯带去的两袋红豆砂糖、给那里的幼童们做先生教授学识想来,莫不是他体恤爱护那里百姓疾苦,人们又怎会对他如此毕恭毕敬,甚至可以说是顶礼膜拜呢。那么现在这里的一切突的意识到确是自己误会了扶苏,一时羞惭,其实她早该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的,可她居然怀疑了他……

“我信你!”想到此,她脱口而出。

然后不再看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外走。

“为何昨天在田间见到我,却躲我?”

王瑕一怔,他……看到自己了?心头一窒,没有停。

“是因为怕见到我?”扶苏又问。

“我怕你做什么?”

“那为什么要躲我?”扶苏追根问底。

“我为什么要躲你?”

王瑕阔步往前走,许是走得太急了,清晨田埂上的花草露珠湿滑,刚踩上去,脚下一打滑,眼看身体直直向后倒去,却被身后人稳稳的护住,一只胳膊揽在她腰间,轻轻将她后背向前一拢,王瑕就贴在了他的身前。

“还说没有躲,如此着急是为何?”扶苏低头。

王瑕抬头,双眸对视,近在咫尺,彼此间呼吸可闻,瞬间脸发烫,她一把推开扶苏,向后退一步:

“我……我……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你说不见就不见了,而且一出现就让我措手不及……”王瑕盯着他,几日的憋闷委屈终是发泄出来了。

扶苏听她如是说,只定定的看着她,唇角上扬的弧度温暖闲恬、眼里的宠溺如沐春风,王瑕心中本就有些小愤怨,看他依然没有任何解释,喝道:

“有什么好看的?”

“你躲我,是因为你怕见到我,你怕见到我是因为你……你心里有了我。”扶苏眼眸里多了几分炙热,喃喃低语到。

“你……你胡说什么?”被扶苏说中了心事,王瑕脸上那抹红已到耳根,转身又要走,不料胳膊被身后人轻轻一拉,整个人就被拥入怀里,王瑕惊的睁圆了眼睛,手上拿着的那堆草“啪”一声掉了一地。

“从你昨天看向我的那刻起,躲着我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了。”

扶苏搂着她,在耳畔温柔轻语到,万般深情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昨天府上她那一身红衣,和早上田边背对着自己的那人的一身红衣重合,他恍然,悔自己怎么没能及时发觉?

“瑕儿,你知道吗?从咸阳城里你女扮男装挺身而出抓小偷;徐镇上你教孩子们识秦币,丝绳编织,你那样心灵手巧;后来在山谷里你对着那庞然大物,对着那锋利的□□,竟一点都不惧怕,我就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一清奇女子……竟让我日夜朝暮,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我心里……一直也有你。”

他这是在告白自己的心意吗?这是……第一次,听他这样唤自己的名字,怎这般柔情似水……王瑕一动不敢动的倚在他怀里,听着他字字珠玑的话语,心狂跳的厉害,一呼一吸都紧张起来,原来,他……他同自己是一样的心意;原来,他们彼此爱慕着、相思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几日以来心存的的芥蒂悄然被打开,陡然间,心头暖流而过,王瑕拈花一笑,双手慢慢环住扶苏……

不远处田埂上,大风拂过的成片绿麦似波浪一般汹涌翻腾着,那隐约可现的叶秆穗状花丛中一双眸光射寒星,盯着麦田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凌厉中几分不可思议,手中折扇猛然一合,指关节因捏的用力过猛泛白。胡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心仪之人竟与他大哥田间幽会……想起昨夜王瑕那张对他总是不屑一顾的脸时不时出现在面前,让他心中如有蚂蚁万般袭来一样的难痒,引得榻上的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悄然离宫半月有余,漫川偶遇王瑕,实属机缘巧合,谁让那章邯接走大哥扔下王瑕一个弱病女子就走了呢?和她意外的相逢,应是此趟出行最大的收获。昨天上山看她一直出神、不乐,便想法子逗她,没想到他说什么她都应“好”,直到他抱起她摘树上果子,结果却被她乱打一通……脑袋被打的生疼,不过,这样脾性的王瑕让他越来越喜欢了,后来为她爬上高树摘了那么多果子下来,为她牵马……想他堂堂秦国的十八皇子,宫里多少人伺候着,膜拜着,长这么大还从未为一个女子心甘情愿做这些琐事,莫不是对她动了情,怎会如此让他倾心甘愿!

霎时间,胡亥妒火中烧,哼!但凡他想要得到的,又怎会轻易拱手让人,即使那人,是他的大哥,那与生俱来的占有欲让他有一瞬的窒息……凛冽的再看眼远处,扇子一开,愤然离去……这百川山河他如今出来一趟也算是玩的尽兴,心里思忖着是时候该回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自眼角溢出……

临近傍晚,府上总算是清静一会儿了,吉儿端来一盘糕点,看到窗旁小姐托着两腮,盯着外面的湖面痴痴的傻笑着,脸上荡漾着一圈圈红晕,一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便好奇的问:

“小姐?可是知道将军即将归来了,心中甚是欢喜?”

“啊……哦!嗯……”正沉浸在对扶苏的无限情思之中的王瑕,被进来的小吉猛然打断一时语塞,忙说:

“嗯,是呀,父亲要回来了,我心中怎能不高兴。”

“吉儿也欣喜,我们可以回到咸阳城了,对了,小姐,这是那位西厢房公子给你留的一封信。”小吉从暗袋里拿出竹简递给王瑕。

“嗯?他走了?”正纳闷这么大半天了一直未见他人。

“是,公子今儿起得早,留下书信,和老将军辞别后,只身一人走了。”

“怎会走的如此仓促?连声招呼都不打。”王瑕打开竹简,一行遒劲有力的小篆:

“别忘了你欠我的,还没还完……我在咸阳城等着你——胡亥留书。”

王瑕看完那竹简,随手往案几上一放,端起盘中的点心:

“他倒是一点亏也不愿吃!”

咬了口点心,不由想起幼时和胡亥的那一面之缘,六岁的她第一次随爷爷进了秦宫,爷爷告诉她此去是探望秦王那病中的儿子,特意叮嘱她的贴身婢女小吉照顾好她,可到底是自己贪玩了,不光自己迷了路,还把小吉也弄丢了,那么大的秦宫,她走来走去都走不到来时的路,天色渐晚,为了壮胆,她路上大声读童谣,不想那童谣在秦宫里是读不得的,如果不是那个少年,她或许早就被那些巡视的士兵抓走了,那个少年至今让她一直铭记难忘,她记得那晚的月色照在他朦胧的身影上特别好看,可此时回想起来却让人有种凄凉怅悯的难过,没想到那晚没看清的人竟会是胡亥……漫川他又相救与自己,一路悉心护送回府,对自己倒也是无微不至,王瑕心中感念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放下盘子,用帕子擦了擦沾在嘴角的残渍,下定了主意,一切还是等回了咸阳城再说吧。

只是,三日后,她就要回咸阳城了,眉目间突然多了一丝惆怅。父亲打胜仗的消息在整个朝堂不胫而走,这几日府上,爷爷之前的旧部前来恭贺的,道喜的,探望的……人来人往,诸事繁杂,她都得替爷爷张罗招待着……而扶苏奉命在频阳监察粮食一事,所有公务要事他须事必躬亲,想他这段时日以来夜以继日,孜孜不倦的忙碌,人也清瘦不少,王瑕的心疼和不舍无从说起,心中只无奈为何与他的重逢这样短暂,她还有许多事情想问他,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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