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余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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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板床上，罗杰做了一个梦，梦里边的他没有叱咤风云，只是在幸福的数着金币。其实，当个流氓头子，真不是罗杰的理想……
可惜的是，罗杰的美梦总是被中途打断，这一次也不例外。摊在床上的金币仅仅被数过五遍，一道刺耳的尖啸声便将嘴角还留着哈喇子的财迷给惊醒了。
看看刚刚被触发的魔法阵，感受一下屋内滴水成冰的温度，罗杰打了个喷嚏，犹豫了一下，这才掀开厚重的毛毯，从硬板床上跳了起来。
套上内衫，拉开抽屉，罗杰将里边一溜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四个魔法卷轴挨个触发，麻利地拍在身上，随后他踱到了那扇隔开自己与萝莎琳德的木板门前。
罗杰叹口气，心中有种悲喜交加的感觉：“小半年了，总算等到这一天，可以名正言顺地踹开美妞儿的房门了……”
飞起一脚，直直揣在门闩处，木板墙发出一阵悲鸣，罗杰发出一阵痛呼——这门结实了点儿，一脚竟然没踹开……
罗杰揉了揉脚，心里感慨了一句“泡妞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然后给自己苦笑了一个，摇摇头，似乎还想再装模作样地自嘲一下，隔壁却陡然发出一阵呼啸声，将整个小楼都震得晃了两晃。
“糟糕！”罗杰感受到震动，马上意识到萝莎琳德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再也顾不得多想，挥手间一记闪电砸在了木板门上，随即抱着膀子合身撞了上去……
本来就谈不上结实的木板门这次没有了任何抵抗力，咣当一声砸落在地面上，罗杰去势太猛，一时间刹不住脚步，眼看便要一头栽到，却被一阵夹杂着冰屑的寒风迎面一冲，几乎又被倒卷了回去。
“我操！”罗杰大吼一声，心中更加不安。
佩克很早跟他讲解过萝莎修习失误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但是见识不太多的罗杰根本没意识到，即便散溢的力量都能达到这个地步。
罗杰身上加持了四个卷轴，分别用来抵御风、水两系的元素力量，增强物理伤害的抵抗力，甚至还有一个用于护持心脉的神术卷轴，结果却被一股漫无目的，四处乱撞的寒冰气流给冲得站立不稳。
眯着眼看了一眼萝莎琳德，冰魔女正盘膝端坐在地板上，形似无碍，只是双目紧闭。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但却让罗杰更加担心了——那张脸僵硬得跟死人似的。
罗杰心一疼，再也顾不得什么冰霜冲击了，头一低牙一咬，一头扎进了风暴之中。
冰霜打击得罗杰几乎睁不开眼睛，劲风呼啸，也让他难以站稳。仅仅几米的距离，罗杰感觉自己几乎没机会到达了。
罗杰正准备发狠硬冲，一股从侧面袭来的力道狠狠地撞到了罗杰的肩膀，将他撞得一个趔趄。心念一闪，罗杰没有努力去维持自己的身形，反而就势往地上一躺，然后朝着萝莎的方向滚了过去。
果然地面上的阻力小了很多，滚了几圈，罗杰已经摸到了萝莎的衣角。
感受到拉扯的冰魔女身体抖了一下，眼睛略略睁开了一点，也许是看见了罗杰的狼狈模样，四周肆虐的风暴威力骤然一减，罗杰终于有机会翻身而起，盘膝坐在了她身后！
毫不迟疑，罗杰将魔力凝于双手，左手拂上冰女纤腰，右手落在她的肩上，双手同时将魔力灌注在她体内，如同他控制冰封球内四处冲撞的魔力一般，罗杰温和的水系魔力按照顺时针方向游走，努力收拢着萝莎琳德体内四处冲突的寒冰之力。
体内压力一减，萝莎终于回复了清醒，随即按照罗杰魔力的运行方向，开始引导自己体内的寒流。
二人合力，终于将大部分力量收拢，不再四处冲撞。
然而两个人根本来不及开心，罗杰来得太晚，寒冰力量层层叠加，高速旋转的魔力湍流已经超过了二人能够控制的极限，冰女恐怕无法将这股力量再次压服了……
“准备好了么？！”感受到手中的魔力越来越难于控制，罗杰咬着牙，在萝莎琳德的耳边吼道。
冰女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体内魔力湍流向胸前迫去。罗杰牙关一咬，玩命似的压榨着全身力量，将湍流引导向萝莎指示的位置。一声轰鸣，被迫出体外的寒冰魔力失去了方向性，转眼间凝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黑褐色冰块向四处激射……
冰女面前的木板墙像是纸糊一样瞬间被撕成碎块，就连罗杰那边的石质墙面也被砸出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坑洼……
然而这还不算完，胸口毕竟不是宣泄魔力的好去处，强大的魔力将萝莎冲击的浑身一震，随即一口透着冰蓝色的鲜血从她口中喷出，血未落地，已经被冻成了冰块。
处在冰女身后的罗杰也不好过。
魔力前冲之时，萝莎的身体自我保护似的猛一收紧，一部分魔力硬生生的被反弹了回来。正好罗杰将自己的双手跟萝莎的身体相合，构建出来两条顺畅的魔力甬道，反弹回来的寒冰力量几乎没什么阻碍的全部冲到罗杰体内……
即便全胜时期的罗杰也抵挡不住这股魔力，何况他现在几乎把自己给榨干了？眼看大功告成的罗杰感觉自己浑身一阵刺骨的凉，随即胸口仿佛被大锤击中一般，一口带着冰渣的血喷到了萝莎的身后……
“唉……又被这个女人给坑了一把……”罗杰的脑子里边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么句话，随即意识便模糊了起来。只是在软倒之前，他还能感觉到冰女先倒在了自己怀里。
右手略一捏合，一团透着凉意的柔软……
“这次虽然亏了，但是总算讨回了点利息……”心情不再那么沮丧的罗杰咧了咧嘴，想再捏捏右手，但却两眼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
……
再次睁眼的时候，罗杰又看见了那个带着高冠的“老骗子”。
作为埃姆镇的最高精神领袖，这个老主教显然对罗杰产生了一点兴趣——毕竟几个月之内连续两次请他出诊的人并不多，何况眼前这个年轻人被冻成冰块的样子确实也让他记忆犹新。
看着老主教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睛，罗杰觉得一阵阵心虚，还以为自己叫他老骗子的事儿被发现了。
还好老主教没有丝毫怨愤的样子，尽心尽力地施展了神术，又问了罗杰几个问题，便收拾东西离开了。没过多久，老佩克捏着胡子，笑容灿烂地踱了进来。
“这样能加薪么？”罗杰有气无力地问道。
他对佩克寥寥几次扔过来的零花钱地总额非常不满意——随便出去揍个什么人都比这个挣钱多。这次算是大功一件了，怎么都得表示表示吧？
“做得不错。”佩克轻描淡写地夸了罗杰一句，压根不谈钱的事儿。
看到佩克一点涨工资的意思都没有，罗杰识趣地放弃了。不是他不好意思去要，而是他知道，老家伙真好意思不给……
“咳咳”罗杰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萝莎怎么样了？”
“她挺好。醒得比你早。”佩克回道，随即用带着点暧昧的眼神瞟了罗杰一眼。或许罗杰不清楚，但是第一时间赶过去的佩克可是清楚地看到……
“啧啧，就知道是这样……”罗杰呻吟着哼了一声，扭了扭疼得有些麻木的腰，压根没注意到佩克带着点诡异的笑容。不过佩克的笑容什么时候都不怎么自然，就算让罗杰盯着看，也未必能看出点什么额外信息来。
“不过她到底在修习什么魔法？感觉很怪异。”稍微活动了一下，罗杰问道。
“哦？你发现什么了？”佩克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反问。他正在看老主教给他的单据，跟上次出诊的费用差不多。只不过之前算成工伤，由杰尔曼付账，这次得老头子得自己掏腰包了。
七十多个金币，即便他身为杰尔曼的院长，也有些牙酸……
罗杰看到了佩克略略肉疼的表情，不过既然钱不用自己出，他才不在乎花了多少呢。
“我发现她的身体很奇怪。”装作没看出来佩克小心眼的模样，罗杰皱了皱眉说道。
“嗯……”佩克沉吟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敛了一敛，终于转过脸来，正儿八经地看了罗杰一眼。
“说说你的想法？”这么问，就带着点考校的意思了。
罗杰不是科恩，对回答佩克的学术性提问没什么兴趣，不过他还是很关心萝莎的身体情况的，于是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魔力在萝莎体内游走的感觉，又斟酌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正常人的身体，对魔力都有一定的阻滞作用。所以施法的时候，需要尽力维持魔力强度；然而萝莎身体的情况却正好相反，不仅没有阻滞作用，甚至还有很强的促进作用。所以她不需要努力施法，但却要努力压制魔力，以防失控。”
“嗯。观察力不错。”佩克点点头，夸赞了罗杰一句。
“这是因为她的混血儿身份么？”罗杰追问道。
佩克摇摇头表示否认，但随后却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半天都没有说话。罗杰等了一会儿，渐渐不耐烦起来，开始对着老头子眨眼，挥手，可是他就像没注意到一般……
“这么就出神了？！”佩克“不合作”的态度，罗杰心中一阵不痛快。让他不爽的人，通常也不会过得很爽。于是罗杰在思量，用什么办法刺激一下眼前的老家伙，让他重视一点病床上躺着的“左膀右臂”。
罗杰正在心里边权衡着，佩克却像突然想明白了似的，开口说道：“她的体质确实很特殊。如你所言，任何一点微小的水系魔力波动，都会被她的身体自动放大。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呃……真是这样？”罗杰被佩克的突然反应吓了一跳。这老东西的脑筋也够跳脱的。看起来，楼上楼下，罗杰身边住着的就没什么正常人……
佩克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敛得更彻底了一些，彻底到让罗杰担心他又会变成几个月前那个冷血的家伙……
“这对她的身体很有损耗吧？”罗杰小心翼翼地问，这次他的语气恭敬了许多——他对当时的冷面佩克可是由衷地忌惮……
“魔力增幅造成的损耗未必有。”佩克摇头道：“不过，如你所见，一旦体内魔力失控，对身体的冲击很大。”
罗杰点头，这一点他清楚得很。如果他的动作再慢一些，说不定冰魔女就得去见光明神了。他也猜到了日历上那些标注的意思：萝莎琳德必定是在标注的时间段内尝试解决方法。红色便表明，她所尝试的方法危险性很高……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罗杰又问。
“从你在试炼场上被冻住的那一刻开始的……”佩克意味深长地看了罗杰一眼。
“……”罗杰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反射似的补上了一句：“您老人家开玩笑的吧……”
佩克没搭理罗杰，站起身来，轻摇着头走出门去，只留下罗杰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边七上八下得好像被滚雷犁过一遍似的……
“难不成萝莎琳德是被我们俩给害成这样的？”罗杰的心里边一直在念叨这句话，并且越想越有可能……
一向冷傲的冰魔女被一个花花公子脱光了衣服，然后被罗杰给看了个满眼。盛怒之下把那个小流氓冻成冰棍的同时，也失去对魔力的控制，导致了奇特的反噬……
“唉……”罗杰长叹一口气，将胸中的憋屈稍稍释放了一些，然后闭上眼，浑身无力的躺在病床上，喃喃说道：“萝莎我对不起你啊……希望你能原谅我。为了表示歉意，我愿意把你娶回家，照顾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