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柯解出逃,留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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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过半，熬药的汤罐又添了几味药材，咕噜噜地烧着，热腾腾的水汽扩散开来，弥漫在屋檐下，又消散了。
几个年轻的药谷弟子，嬉笑打闹了不出一会儿，又各自忙活去了。
木才拿袖子扇了扇风，赶去了熬药时的闷热，古怪地看着一直蹲在那里的季清和：“姑娘你要不找个地方歇着？”
季清和抬头，听话地起身，就在从药房里拖了一把凳子，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冲着木才笑了笑：“我在这里就好。”
木才也随她，算了算时辰便嘱咐道：“这药还需要再熬两个时辰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记住千万别提前喝了。”
季清和很配合地应答了，看着木才去看诊其他人后，又陷入了思考，一双含情眼被蒸汽熏得水灵灵，似是眼中含了一湾泉水，如雾的细眉平展着，表情凝固不露声色，安静得与回廊融为一体。
她在发呆。
顺着那一缕清气，仿若回到了当时的静纹山。
那碗水也是这般冒着热气，无色无味，一望见底，被无暇的青瓷碗装着，就这样摆在桌前，安安静静。
彼时她被人从后山关押的地方领出，带到了一方洽谈秘密的去处，也是静纹山上普通弟子犯了错领罚的禁闭室。
从阴森凛冽的屋子中走出，阳光从蓝得透彻的天空中洒下光芒，照到了她的发丝，眼睛、戴着沉重镣铐的双手。
懒得伸手遮挡阳光，也贪婪于见到这难得的阳光，她蹙了蹙眉，眯着眼睛回头看了眼自己被关押了两年的地方，又被同门的弟子催促着继续往前了。
直至达到禁闭室内，那短暂见到的阳光仿若只是一个过渡，未曾将寒意温暖过。
坐定，看着面前正气盎然的师叔，眼中仍旧是秉公办事的正直，指了指面前的这碗忘生，又笃定地把手收回，等待。
玄铁锤炼出来的镣铐十分沉重，本能用钥匙开启的位置也被浇筑起来，绝了拿下的可能。季清和费力的举起手，由于镣铐间被短短的锁链连着，只能将双手一同举起，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面纱。
她紧张地咬了咬下唇，求助似的看着面前的人，见师叔无动于衷后只能端起那碗不知加了什么的水，皱着眉头、闭着眼，一干而尽。
又像是尘埃落定后的无惧，她愣愣地祈求着：“这……又是什么？”后槽牙暗暗摩着，隐藏得像是已经知错的样子。
二人静默着对视了一番，倏尔不屑地移开眼神，商讨着计划。
“您这可真有意思，这是试过的第几瓶毒药了？”季清和讽刺道，之前那番乖顺的样子也是做出来恶心同样道貌盎然的亓官河的，她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把青瓷碗倒扣下来，示意全部喝下，“都说过了，毒药对我没用。”
便是临行前，也不忘再试上一试，真是可笑。
亓官河按压了下头上的穴位，并未被惹恼地说：“清和师侄，玄风阁要来了。你这番，是戴罪立功……”
交谈里的重要内容亦被忘生所湮灭消失，可笑地以为这是一碗对她而言毫无作用的毒药，饮下只会痛苦，不会致命。
原来只要不危及生命，体内那东西就会隔岸观火不生作用。
“姑娘，你怎么了？”她被一声惊呼唤回神智，感觉脸上一片冰凉，只是离着药炉近了些，热气在眼中熏出了泪罢了。
缚着襻膊的药谷小师妹在附近搬运着草药，悄悄观察着师兄带进来的奇怪的病人，眼睛通红似有走火入魔之兆，慌忙丢下草药过来。
季清和刚想说自己无事，感到脑海中有一只手翻涌着，将神志搅得一团乱，眼前耳边，出现了许多画面与声音。
但眼前见的，与耳朵所闻的，完全对应不上，画面一闪而过，一片混沌。
恍惚间，她看见了亓官河开启了后山的大门，左禄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静纹山。
“你修炼邪功，残害同门，有辱师门，这罪行你认是不认！”
她依旧被关进了后山，与邪魔外道关在一起，等待着左禄送上门来救她。
“玄风阁是救不回来了，你必得把夜闻则救下，玄风阁内的一样东西，是这场交易的酬劳。”
一股大力使她重重摔倒在地上，左禄手底下的千颜衣捏着她的脸颊，好像又看中了一个面具。
“师兄让我悄悄与你说，出了静纹山，去找他。”
一股脑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季清和拼命捂着脑袋，想控制自己的大脑不要再想下去，却无法，头中一片剧痛，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师妹急忙喊着木才：“师兄，你快过来！姑娘晕过去了。”发觉季清和嘴里还一直念着什么，她凑近了一听，原来一直重复说着“不认”。
静纹山上，入山时，有人与她说过，后山莫去，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只是关着一群邪魔外道，吾山仁慈，留着他们。
那日大乱，她被左禄带走，后山也一片混乱，自诩卫道的亓官河，亲自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她震惊回头，牢房门一开，一切就不受控了。
“妖女！败类！”
“郡主又如何？拜入山中为徒，犯了错亦罪无可恕！”
高高的高台，愤怒的人群，失败的赢家。
仓皇四顾，举目非懂，不明真相。
木才赶来检查了一下，皱着眉头很快舒展开来。
小师妹把季清和眼中流出的泪水拭去，着急地问道：“师兄，她怎么了？”
“无妨，只是闻到了忆存草煎出的香气，体内的忘生的药性被逼出了一些罢了。人醒来就没事了。”木才叹了口气，叮嘱师妹把人扶去休息。
遗忘非新生。
忘生。
季清和只是昏睡了一会儿，便自动醒来。醒时忆存草刚好煎制完成，凝炼了小半碗出来，看着黑漆漆的。
“我要再与你说上一遍，喝下此汤药，不足以把你失去的记忆恢复回来，只够控制住不再忘记。”木才担心她又忘了什么，便把重要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来处去处，还记得吗？”
“知道的。”季清和道。
良药苦口，胜过无色无味害人于无形。她迅速咽下。
季清和倚靠着枕头，向木才道谢：“药谷大恩，清和铭记。”
木才受了这道谢，他也不多言，只管医治，不论他人俗事。
“我在这人生地不熟，有一事还得请教木大夫，近处可有驿使能送信件？”季清和问道。
“你一路过来经过的康棣城就可以。”木才回答，他正想再次号脉检查，却被季清和躲过，他十分不屑，“现在才躲开，已经太迟了，该发现的我已经发现了。”
没有吭声，季清和信任药谷中人，她在包裹里找了许久，拿出几张银票说道：“如今我身无一物，唯有用这世俗之物，略略报答药谷恩情。俗人一个，木大夫莫见怪。。”
木大夫接受了下来，他随口一言：“若你能遇上第二株忆存草，还是按我今天的法子来做汤药，我待会给你写下吧。”
季清和感谢了他的好意，心下也明白这事可遇不可求，如今心心念念是明琢国奸细一事，心急解决易容君那事，想着去往康棣程写一封信，准备起身告辞。
返回的路上，季清和依旧留心了下康棣程的官员兵马，这一看可好，康棣的衙门直接关了门，情形与青运城的见闻差不多。
问了路人，找到了驿使的位置，她亲自提笔写下信件。
“青运至周围三日纵马可达处，明琢国细作，玄风阁余孽。”
思来想去，季清和在落款处写下了“安明月”，引用了安家人在外常用的名字增加可信度，拿出了自己的浅绿玉牌下令驿使，把信送往二皇子的亲信处，务必要快。
目送驿站的马匹逐渐远去，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轻轻抚摸着跟着她一路奔波的马匹，欲牵着它一同再走上一段路，去往静纹山。
欠下的账，未还的债，一笔一笔来算。虽说记忆中缺少的细节让她觉得现下的分析与真相之间存在偏差，一时间有些迷茫，但静纹山终归是要去一次。
牵马离开青运城，走出城门，她上马赶路。
路过她曾与易容君分道扬镳的地方，已经日落一半，至黄昏时刻。
突然，杂草间拔地而起一根不起眼的绊马索，直直拦住了奔跑的马腿，来不及反应，赤色小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腿跪了下来，季清和随着惯性向前栽了下来。
季清和摔下时便蜷起身体，却因力量不够不足以控制好摔下的角度，只能用手肘支撑了下，顿时手肘火辣辣的肿了起来。往前摔的那股力还未消退，她又往前滚了一圈，还未起身就被一把刀横在面前。
忘生的药力竟使季清和如常人一般，连同基本的抵抗都发挥不出，她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人，心沉了下来。
被押送至青运城官衙的柯解邪笑着，把刀离着季清和的脖颈更进了些，他哥俩好似的冲着身旁的青年说笑：“老四，你说该怎么处理这个丫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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