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争锋相对,达成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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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客人光临寒舍，是山庄的幸事。在下先前有要事处理，迟大家一步，实在不是主人家该尽的待客之道，失礼失礼。”庄主朗声笑道，与刺史崔晋舟一路寒暄，请刺史就坐宴席左侧以表尊重。
崔晋舟身穿常服前来，他与庄主是多年好友，并不在乎这些客套，毫不客气地调侃：“程兄既然这么说了，待会儿我得罚你几杯酒。”
“没问题，崔兄就算喝不过也无妨，我家客房早已备好。”
季清和平静地和程熠对视，短暂观察后交锋双方都有所了解，礼节性地露出微笑。他们有着共同之处，手段能狠，心志不易移，不容退让，势在必得。
程熠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张俊脸和夜闻则相似又有所不同，一双含笑凤眼深邃如从黑暗中淬炼出来。从小在玄风阁受到的熏陶让他比庄主更有权威性。
季清和举杯朝他敬酒，三指捏着一杯白玉瓷杯，瓷杯雪白，衬得手指纤长柔美。她正欲喝下表示宣战，一时不察间被沈锦华自然而然地夺过了酒杯，还放轻力度拍了下她的手。
奔波、喝酒、劳思，凡是不让受伤的人干的事情她都干了。
她装乖赔笑，实在是对不住沈姑娘费力救回她。
宴席正式开始。几名乐师指间翻动，拿出自己拿手绝活，喜庆悠扬的乐曲飘散开来。乐曲清晰地飘散到每个人的耳中，令人放松。
“诸位好友，此番宴席的举办是为了庆祝一事。”一曲奏罢，庄主举杯，“我已人至中年，却苦心寻得程家的另一个孩子，如今借此机会向大家介绍我的二儿子，程熠！”
此言一出，几人欢喜几人震惊。
不是让程熠交接成为庄主吗？
程熠恍然过来被摆了一通，反应过来后看向庄主，快速起身向大家致意，季清和耳聪目明，听见了他磨牙的声音。
夜闻则差点拿不住酒杯，手一抖，经年佳酿撒在了桌面。他眼圈泛红，想上前与庄主说话。
程熠走到夜闻则身边，亲自为他倒了一杯，好似一个刚回家想和兄长亲近的孩子，佯装怯怯地对他道：“一齐敬父亲一杯吧，大、哥。”说道最后，恨不得咬碎牙齿，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蹦出。
“真是恭喜程兄弟了！瞧着二公子一表人才，有他和闻则小侄一起帮你经营剑庄，关水渡的名声是要越来越响亮啦。”刺史大人拍了拍庄主的肩膀。
真是麻烦。季清和皱眉，所有事件皆朝着设想的方向进行，虽有波折却未偏航，没想到局面上的不定因素是庄主。
老庄主见到活着的夜闻则高兴，于是坚持继续承认他程家儿辈的身份，一场庄主交接宴变成了程熠认亲宴。
这番怕是，要激怒程熠了。
若是给了他山庄庄主的身份，以他的手段，根本不会把夜闻则放在眼里，活着便活着吧，渺小如蝼蚁，没有任何威胁。
而现在，事情就复杂化了。关水渡内，还暗藏着左禄和其他未知的来访客。
看着沉浸在喜悦中的程庄主，想法简单，和夜闻则活脱是对亲生父子，又想到自己答应的事情，十分烦躁。
见程熠的愤怒突然平息，只剩下下了决定后的释然，连笑都比之前的大声，季清和只觉不好，不能让他实施所想。
主客尽欢，至少刺史大人是十分开心的。
宴席结束后，程熠径直回房，没有给其他人一个眼神。
季清和心道要遭，快步跟在程熠身后，企图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院子，夜色灰暗，程府众人大多还在收拾宴席，偌大的院内没几个人，和白日里形成鲜明对比。
一人突然窜出，拦在她面前。
左禄身着程府家仆的衣服，脸上有一道贯彻半张脸的伤疤，狞笑着说：“小妖女，没想到你还活着。”
她冷笑，真是冤家路窄，她还愁怎么在这关水渡中揪出左禄，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她知恩图报，也记仇得很。
季清和预估着自己身体的情况，也不是不可拼尽全力奋力一搏，又不想打草惊蛇把这群亡命之徒都惊动，正欲迅速除之。
却见程熠骤然停下道：“让她过来吧。”
左禄不甘心地退下，挑衅般地做出了针扎手指的动作。
季清和直至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回头的程熠，他的面容半边被书房的烛火照亮，半边还在门口的黑暗中。
季清和走到他跟前，二人皆是耳聪目明之人，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瞧见对方神色。
“谈谈吧，程公子。”
季清和露出一抹笑。这步险棋，能成才是皆大欢喜。
程熠简单沏了一壶茶，又吩咐下人去好好煮一壶好茶。
季清和挑眉：“还有客人要到？”
“我父亲不是说了吗，来者是客。但是季姑娘，最好长话短说。”程熠心不在焉地倒着茶，欣赏茶水落入杯中。
“我家有位长辈是这么形容茶的，茶泡出的第一道，内行人能尝出它的制作工艺，直至第二道和第三道，茶本身的清香才能慢慢沁出来。”季清和才不在乎会被随时逐客，悠然地坐下品茶论道，“有些事情，做决定最好再慢些，就如同茶本身的清香，透出来时才会发现，是先前茶水温度过高了。”
程熠邪笑：“所以你想说什么？让我饶了那夜闻则，不，程闻则的命？”
“暂且不谈他，我来这也是为了给你献献策，别那么不友好。”
“哦？道不知季姑娘有何妙计，妙计为何？”
为什么非要夜闻则的命，原因无非两点。其一是为了在玄风阁被抄底前安排一个少阁主的身份来代替他；其二，则是拿下这前途正好，人人印象中形势大好的与南剑庄。身份调换后，能继续坦荡活着。
季清和心想，那就拿他最重视的东西谈起。
“都是聪明人，我也不多赘述。既然你要脱离从前的身份，那些不该存在的祸患，也就别留下了吧，莫要小瞧斐凉王室的能力。”季清和伸出了包扎严实的左手，“左禄和他手下是如何心狠手辣，你比我要清楚，这样的人留在庄内，能和庄中久居的门客合得来吗？事端必要生发，实在祸患无穷。”
程熠把玩着喝光的茶杯，茶杯在他手中灵活地翻动，锃亮的杯壁从不同角度反射出烛火的光。
优雅知礼的程家人他当得，邪性诡变的一面他也不在乎显露：“季姑娘似乎对饮茶有所见地，又设身处地地替我着想，那我便和你论上一论。斐凉上下最敬重的老将军，当年带兵围剿悟棱士兵时，为保城池百姓性命，故意留出一处破绽使其逃出，为的是什么？自是担心狗急跳墙，置之死地而用生命来顽抗。”
“说的在理。不过有一点需要纠正，玄风阁一事，撕开的逃生口子是为与南剑庄留的，而非投奔你的那几位。庄内细数也有几百口人，能活着已是十分仁慈”
这是一件隐藏极深的秘密，庄主与那位玄风阁阁主，是表兄弟。当年他们的夫人一同诞下孩子时，阴差阳错，孩子互换了。直到程熠知晓后，才想到起死回生这一巧计，迫使程闻则成了夜闻则。若是真追究起来，与南剑庄是要挨上玄风阁这滩脏水的。
京中皇帝近侧，已有人揣摩出军心，大皇子，重则；玄风阁，诛杀；与玄风阁相干的，不得幸免。
明白季清和隐藏的意思后，程熠愣了片刻，不怒反笑：“好狠心，好手段，季姑娘大才。”他从袖中掏出一物，拎着在季清和面前晃了晃，“我的人在你们住的客栈发现这东西，应该没有人敢把斐凉王室的图腾胡乱雕刻吧。”
惊讶中扶住桌角，季清和眼睛都不眨一下，用目光描摹着玉牌上头的图腾，下意识地抚了下领口，抬眸盯着得意的程熠，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你既已知晓，莫要自寻死路。崔晋舟崔大人前途大好，担任堃岩城刺史多年，随时待命清除玄风阁余孽。”季清和见招拆招，一句话便拿捏住了程熠，“说开也好，这事就简单了。若我是你……”
“你会如何？”
“向崔大人表示忠诚，最好，在献上投名状。能让崔大人的上头，看到你的用处，保下你。”
“而我，会亲自向那位引荐你。”
“作为交换，夜闻则，必须活着，活得好好的。”
谈话的最后，是他们达成了一致。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季清和被程熠送出门。
程熠微笑：“季姑娘答应的事情，可要说到做到。”
季清和被丫鬟引着向客房走去，事情是解决了，她仍旧眉头紧锁，袖中紧紧抓着那枚玉牌。
她思考得太过认真，直到有陌生的二人从她身边经过才回神。
那二人被程二亲自带着，目的地也是那书房。其中一人带着面具，看不见真容。
还有一人，洒脱随性似在自家花园玩乐，手里好像还抛接着什么。
好像是一枚钱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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