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见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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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霍青岚由宫女带着换了身舞衣出来。她穿了一身薄纱,珠翠环绕,本就苗条身材被腰带紧紧束着,纤腰盈盈一握,颇有些惹人怜爱。女子抖了抖阔袖,轻轻踮起脚尖,翩翩起舞。
霍祈冷眼瞧着厅中兀自舞得欢快的美人,千娇百媚,心里却是冷笑不止。
上一世,她因为坠马失了颜面,并未来秋菊宴。可她事后却听说,霍青岚跳了一支霓裳舞,赢得了满堂彩,甚至连陛下也开口称赞。
京师中人夸她色艺双绝,当得起京师第一姝。
她和霍青岚当了一世姐妹,最了解她表面的无害和内心的谋算。袁韶最喜爱的便是这霓裳舞,甚至还写过一首诗,赞叹南国胡姬舞姿之美。今日,霍青岚就恰好跳了霓裳舞。
是巧合吗,她不这么认为。
霍青岚骨子里有三分不可理喻的傲气,平日里瞧不上那些舞姬歌姬,只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对。可这正厅中的人,现在却做着她最不屑做的事情。
她不爱跳舞,却可以为袁韶跳舞。
她要的不是座下宾客的满堂彩,而是袁韶一人的青睐。
世间之事,早有预兆,他们俩的苟且之事,恐怕就是从这秋菊宴开始的吧,可惜她上一世却浑然不觉。
霍青岚,如此取悦一个杀妻灭子的男人,背弃姐妹之情,当真有这么痛快吗?
正想着,霍祈朝男眷席望了过去。
袁韶正在欣赏着厅中人起舞,眼中划过一丝惊艳。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偏了偏头,眼神正好和霍祈对上,笑了笑,眼眸中含着脉脉情意,似乎谁若是拒绝了他,便是十恶不赦一般。
霍祈却是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脸上带了三分显而易见的嫌恶。
她和袁韶从小一起在国子监读书,两家又是世交,关系甚笃。
镇远侯唯有袁韶一子,在第一次见过她后,便大笑道:“唯有祈祈才配我儿。”
那时的她,不知世事艰难,人心易变。她和袁韶,一起读书,一起策马,尽是少男少女的欢闹与情意。
她以为,那就是爱。
实际上,当时二人不过是活在幼稚自恋的理想中,感情只存活于象牙塔里的歌舞升平,一旦遇上风浪,便顷刻崩塌,自己的惨死不就印证了这点么?
这个虚伪的男人,朝秦慕楚,真是令人恶心。
袁韶被霍祈的目光扫到,却是一愣,刚刚她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
她,竟然厌恶他么?
莫名地,刚刚欣赏舞蹈的兴致全然不见,心里只有说不清的郁闷和烦躁。
两人的对视不过短短一瞬,却被女眷席上的德安公主捕捉到了。
她一直密切关注着袁韶的一举一动,此刻却看霍祈那狐媚子与表哥眉来眼去,当即心里就窝着一团火,恨不得撕碎了霍祈。
她咬着牙,心中思索着怎样才能让霍祈吃个大亏。
一盏茶的功夫后,厅中女子舞毕,美人香汗淋漓,目似秋水横波,别有一番风情,惹得厅下一些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霍家二小姐这舞跳得真是不错,比那宫廷里的舞姬还要好上三分!”底下有宾客小声议论。
霍青岚心里一喜,偷偷望了一眼男眷席上的袁韶,却见男子正盯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当即心里就溢满了失落。
“霍二小姐这支舞舞得不错,当得起月下仙子这一名号。”龙椅上的男子道。
霍青岚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福了福身子:“谢陛下夸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还未等皇帝开口,女眷席中有一身穿宫装的女子便站了起来。
正是德安公主。
她似笑非笑道:“父皇,这霍家出色的可不止这霍二小姐,霍大小姐向来以诗书闻名,颇有宁国公当年的风范。”
转头望向霍祈,眼里带了三分恶趣味:“霍大小姐不如也来表演表演?可千万别扫了大家的兴。”
德安公主话里带了三分挑衅,说出来的话也不甚尊重,这便罢了。
实际上,京师中人多传霍祈有貌无才,不过是个花瓶。宁国公曾为当今皇帝的老师,博闻强记,文采斐然,可教出的女儿却没继承他的才华。
德安公主此举,摆明了是存心要给霍祈难堪,更要给宁国公府难堪。
此话一出,厅中人面面相觑。
实际上,德安这席话是有些强人所难的,可德安的生母是头上的淑妃,恩宠无边,主位上的皇帝似乎也是乐见其成。
她虽跋扈,可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说些什么公道话。
有人去瞧宁国公霍如海和汪氏的脸色,可愣是没瞧出什么。夫妇二人面上皆是气定神闲,没人看到霍如海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被点到的霍祈心中冷笑,福了福身子道:“既然公主想看,今日是秋菊宴,不如就以菊花为意象,作首诗如何?”
德安公主一愣,她本想让霍祈下不来台,看看她跪地求饶的样子,也好出了心口这口恶气。
却没想到霍祈这蹄子丝毫不慌,她哼了口气,硬着头皮道:“那本公主可就等着看了。”
德安公主和霍祈言语上一来一回,刀光剑影,明眼人早就看出了两人不对付,旁边的女眷席上骚动起来。
“只听说霍家大小姐喜爱骑马,却没听说在诗书上有什么造诣啊?”圆脸夫人窃窃私语。
一个下巴尖尖的夫人搭腔:“怕是托大吧?如今这局面,霍大小姐硬着头皮不也得上?”
男眷席上的袁韶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也是有些疑惑。他从小和霍祈一起在国子监读书,知道霍祈并不爱在诗书上用功夫,怎么如今却这么爽快就应下了?
没过多久,几个小太监抬上一张桌案,桌案上铺着宣纸,墨汁已经研磨好,只待霍祈上手。
众人只见正厅中的女子面色沉静,仪态端庄,先是思考了几秒,便开始提笔作诗。
不一会儿,雪白的宣纸被墨汁浸染,几行龙飞凤舞的字显现了出来。
厅中的人俱是屏住呼吸,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半盏茶的功夫后,霍祈放下笔,朝着那龙椅上的男子行了个礼:“陛下,臣女已经作好,请您御览。”
德安公主听了这话,面色微变,不是说霍祈是个花瓶吗,真给她写出来了?
她扯着脖子想看那宣纸上写了什么,却看不见。
龙椅上的男子摆了摆手,几个小太监走过来将宣纸立起来,使厅中的众人都能看到。其中一个小太监诵读了起来: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待小太监念完,底下一片叫好声。
若是说刚刚霍青岚的霓裳舞给大家带来的是视觉上的享受,霍祈这首诗却是让人觉得豁然开朗,心思澄明。
或许是霍祈出场晚的缘故,大家一下子便将霍青岚抛到了脑后,止不住地赞叹这霍大小姐有宁国公当年的风范,生得一副锦绣心肠。
德安公主见状,早就被气得跳脚,本来想给霍祈一个难堪,不想弄巧成拙,反而变成了她的垫脚石,让她得了个好。
但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此计不成在生一计:“霍家大小姐,今日秋菊宴乃是喜事,为何你却尽说些悲伤之语,这不是惹得大家不快吗?”
众人一听,虽不赞成,却也无人替霍祈站出来说话。
霍祈听后,却有些神情凄凄,对着德安公主行了个礼:“公主赎罪。马上就是中秋月圆之夜,臣女见今日君臣同乐,阖家团圆,想起仍在塞外驻守的大哥,才作下此诗。这首诗不仅寄托臣女对家兄的思念,更是希望保家卫国的塞外将士们平安康健,早日与亲人团聚。”
霍祈表面神情恹恹,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她说得很明白,这首诗不仅是为自己而作,更是为塞北将士而作,将个人的情感拔高到了家国情怀的高度。
话都到这份上了,这德安如果还胡搅蛮缠,也只能说她是个蠢的。
德安听了霍祈这话,撇了撇嘴,没有再开口,心里却将霍祈恨了个透。
这狐媚子果然狡猾,若她再不依不饶,底下的宾客只怕就觉得她小肚鸡肠,不敬将士,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
一下子宾客席就沸腾了起来。
韬豹大将军沈毅拍了拍手,豪迈喊道:“霍大小姐果真是气度非凡,诗好人更好!”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一听是为将士祈福,心里就将霍祈捧高了两个度。
光禄寺少卿罗敬也附和道:“霍大小姐这诗意境开阔,情感充沛,诗如其人,霍大小姐必定也是胸襟开阔之人!”
龙椅上的天子眸中不禁闪过一丝赞叹,颇为开怀地对着霍如海说:“爱卿,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霍如海起身作揖:“陛下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天子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众爱卿,没有塞外将士便没有我大齐江山的安稳,朕邀大家共同举杯,为塞外将士祈福,望他们早日凯旋!”
底下的大臣皆是豪情壮志,共同举杯,痛饮了一杯水酒。
喝罢,皇帝又说:“霍家大小姐才华横溢,是我大齐的好女娘,赐夜明珠十斛,玉如意一对,龙香御墨十方,以示褒奖。”
该她出风头时,她自是大大方方;不该她出风头时,她便小心谨慎。霍祈宠辱不惊,淡淡应下,随即又回到坐席上。
底下的女眷席听了皇帝刚下的旨意,俱是高看了霍祈三分。
“你刚刚不是说霍家大小姐没什么才情吗?可我看她那诗的文采,可不比前朝状元郎差!”一个夫人说嘴道。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未见真章。想来也是,宁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又怎么会教出大字不识的女儿呢?也怪我之前偏听偏信了。”之前编排的夫人颇有些不好意思。
放眼男眷席那边,不少人在偷瞄霍祈,都想着筵席散了寻个机会攀谈一番。
袁韶见状,心里却有些醋意。
他痴迷地望着厅中的女子,觉得与有荣焉,只有霍祈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己,唯有她才能站在自己身边,与他共享这悠悠岁月,雄图霸业。
他们虽还未定下婚事,可在他心里,早就视她为未来的妻子,又怎么能让别人肖想?
可能是这男人的目光过于炙热,霍祈微抬双眸,落落大方与男人对视了一眼。可她面上却不复开始的嫌恶,反而嘴边绽放出一个笑容。
霍祈不笑还好,一笑,便如刚刚盛开的玉兰花一样馥郁芬芳,直叫袁韶看呆了眼。只是,这笑着的女子,心里想的却是:
好戏该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