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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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长安官道,宁国公府西院。粉墙环护,一小片竹林呈环抱之势,将院子与外界的嘈杂隔开。
穿过竹林掩映着的游廊,便可瞧见主屋,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祈居”两个大字。
主屋中的床榻上睡着一个女人,乌发如瀑,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头上包裹着纱布,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血迹。
桌案上的鎏金浮雕香炉吐着袅袅烟圈,中和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药香味,两个丫鬟正忙得不可开交,眉眼中难掩焦虑。
“姑娘已经昏迷了这么久,如若再不醒可怎么是好?”一个穿着鹅黄色袄裙的丫鬟给床上的女子擦拭着手臂,嘟囔道。
“姑娘这次委实伤得不轻,天气又热,怕是久躺中了暑气。聆风,你先盯着外面炉子煨着的药,我喊大夫再来看看。”另一个穿着青色衫子的丫鬟放下手中的活计,转头准备向外走。
只见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却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呓语,一双凤眼缓缓睁开。
两个丫鬟耳朵极灵,一听到声响,便朝床榻扑过去,神色俱是惊喜:“姑娘可算是醒了,让奴婢们好生担心。”
霍祈刚睁开眼睛,思绪还未清明,一望便瞧见了两个自小跟在身边的丫鬟——聆风和听雨。
她的心像是被黄连浸泡过一般,又苦又涩。自己被灌了毒酒,两个从小跟在身边的丫鬟,随着她嫁了进来,只怕也不得善终。
如今在这阴曹地府再见,不知该恨老天狠心,还是该谢它仁慈。
一时之间头痛欲裂,她摸了摸自己的头,迷迷糊糊道:“没想到死了还会头疼,不是说死了就是一缕幽魂,无知无觉了吗?”
听雨一听这话,摸了摸霍祈的额头,着急道:“呸呸呸!姑娘可千万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咱们姑娘是顶顶有福气的人。”
“姑娘这次骑马,想必是受惊了,如今醒过来,夫人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开心。”聆风往霍祈背后搁了一个金丝软枕,边笑边扶着她起身。
“什么骑马?”霍祈有些不解,脑子如浆糊一般。
“姑娘,您怎么不记事啦?您和二公子二小姐出去策马,结果马一下子发了狂,您摔下马磕到头,当即昏了过去。到今日,已经是昏迷了三日有余,老爷和夫人都着急上火呢。”听雨挠了挠头解释道。
霍祈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环顾四周,发现皆是自己熟悉的陈设。
心头划过一阵骇然,自己不是死了吗,为何还有知觉?
宁国公府早就被封,自己喝下毒酒,如何又能躺在出嫁前的闺房之中!
扶着床沿支撑着下床,霍祈走到梳妆台,对着铜镜自照,表面上虽仍然波澜不惊,心里却惊起滔天巨浪。
铜镜中的女子虽和自己十分相似,但眉目却十分稚气,未染风霜,绝不是她如今的样子……
一个大胆的猜测从脑中溜过,和二哥霍炽一起出去策马出事,这不是八年前的事情吗?难道自己重生了?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袭来的痛意却让她觉得喜悦。
苍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两个丫鬟看着自家姑娘这般动作,俱是不解,眉眼中都是担忧之色,却也没说什么。
霍祈扭头问聆风:“如今是什么年景?”
聆风一向稳重,虽不知道自家姑娘是何用意,但还是据实回答:“姑娘,如今是大兴八年。您这是怎么了,说出这么些奇怪的话,是身子还不爽利么?”
大兴八年……霍祈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大兴八年,那不是八年前吗……
霍祈目光沉沉,不禁想起一些往事。
自家大哥霍羡一向叛逆,虽出自文臣世家,却一心想要从军,自她十一岁起便违抗父命前往边疆戍守历练,常年不在家中。因此,家中便也只有霍青岚、霍炽两堂兄妹与她年纪相仿,故而走得近了些。
那年,霍青岚、霍炽撺掇她去京郊围场踏春骑马。
这京郊围场是当今皇帝御设,专供皇家子弟骑马狩猎,一些皇帝尤其倚重的世家贵族也可凭借令牌进出游玩。
本来以霍如山的官职,这霍青岚和霍炽是没有资格进入围场的,但霍祈也在,手持宁国公府令牌得以成行。
当时,她骑着马跑了几圈,谁知,一向温顺的马儿突然发了狂,一时之间控制不住,便直直摔了下去磕破了头,昏迷了半个月不说,还差点摔断了腿。
这京郊围场到底是皇家之地,在皇家的地盘出了事,一旦有任何问题,便会掀起巨浪,给宁国公府招惹麻烦。
因此,上一世,她只求息事宁人,一股脑儿将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说是自己不小心才跌下了马,这才将此事轻轻揭过。
但这件事到底还是传扬了出去,京师中有些人甚至嘲笑,这霍家大小姐霍祈哪有一点世家大族的风范?
马术不精藏着掖着也就罢了,竟在皇家围场众目睽睽之下摔下了马,将宁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完了。
她当时还一直自责让家族蒙羞,母亲安慰了许久,她才疏解了心肠。
可如今的她再回想此事,仔细推敲,却发现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骑马当天,她在围场挑选马匹,本想选一匹黑色骏马。可那霍青岚却劝她,这马过于高大,不如选那匹枣红色的小马,也温顺些。
现在看来,那霍青岚一定是有意引导,恐怕那匹马早就被人动了手脚,只恨她当时不知人心险恶,偏信了这狼子野心的表妹,才一时不察落入彀中。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这次姑娘在围场出了事,昨日老爷还被陛下传进宫问话呢。只怕此事还有的闹。”听雨见自家姑娘一直沉默不语,出声打断了霍祈的思绪。
“此事必然要给陛下一个交代,只是,谁能担待此事,就说不准了。”霍祈盯着铜镜中稚嫩的面容,拢了拢衣袖,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听雨聆风,我们去围场。”
两个丫鬟俱是一惊,听雨有些着急:“姑娘,您身子刚好,怎么就要出去?”
“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不必多说,为我更衣。”霍祈淡淡抛下一句话,语气里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霍祈心中思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世间之事,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如今那些阴沟里的小人还不知道她醒了,她便要趁他们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