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敛财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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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宁冷不丁开口,惹得孝文帝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钱武听了这话,浑身就跟被针扎了似的,下意识就缩了缩裸露在外的大脚趾。他抬头看了一眼沈聿宁,但见此人气质出尘,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压,就算是站在皇帝身边,气势也丝毫不减。被这样的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感觉心里的防线正在逐渐崩溃,甚至连嘴皮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
孝文帝冷笑一声:“你放心大胆地说,有朕在这,没人敢为难你。”
钱武惊出一声冷汗,嘴巴张了又阖,如此反复几遍才痛哭流涕道:“陛下!草民根本就没有卖过什么劣质松木!惠能带着寺中几个武僧直接征用了我们辛辛苦苦打的木材,可一分钱都没给啊!若是我们不肯,他就喊打喊杀,我们村里的王九就是被他们打断了腿,这辈子恐怕都是个瘸子了!”
钱武哭天抢地,可惠能却比他显得沉着冷静太多。听了这番指控,他面上表情却仍然云淡风轻,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模样:“阿弥陀佛,贫僧见你们可怜高价买下了你们手里的松木,真是贫僧的业障啊。”
惠能只是又淡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说辞,却并不急于辩解,倒显得钱武情绪太过激动,连带着说辞都变得有几分不可信。
霍祈似笑非笑地看着惠能,仿佛是在观赏猴戏一般。若非立场相悖,她简直要为惠能精湛的演技鼓掌了。也难怪是那样的出身,当了和尚这么多年却仍旧未曾露出马脚。
孝文帝的目光狐疑地划过惠能,又落在钱武身上:“你接着说。”
一旦迈出第一步,后面的路就容易了。
钱武再也没有了任何顾忌,飞快答道:“今年邈陀山大雪封山几月,日子本就难过,惠能抢了我们的木材,断了我们的生路,逼得我们一分钱都不剩。若想要活命,就得从宝檀寺的长生库中借银子。可借了五文钱,不过一月就利滚利到了一两银子。若是还不起银子,就得把庄稼地让给宝檀寺,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惠能这时候脸上才露出一片痛心,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对钱武行了个礼:“罪过!真是罪过!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平日里游手好闲,三天两头跑在寺里偷吃佛祖跟前的贡品,贫僧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曾计较。谁想一时心软竟铸成大错……”
两人竟是各执一词。
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竟一时之间辨不出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
孝文帝沉了脸色,对着钱武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钱武抹了抹脸上的鼻涕:“草民手上有宝檀寺给的欠据。”话音刚落,钱武登时就从裤腰带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看来是早有准备。
霍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霍羡。
李公公赶紧将纸条呈到了孝文帝手上,孝文帝略看了看:“欠据上面有你们的手印,这的确不假,欠的是高利贷,这也不假。可却不能直接说明是宝檀寺借出去的钱,上面写的是,你钱武欠了洪通柜坊第二百三十号客人的银子。若想证明宝檀寺放贷,你必须证明这个客人是宝檀寺的人才行。”
钱武是个没什么心眼的粗人,偏偏又大字不识几个,一听孝文帝这话就慌了神:“草民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求陛下明察!”
若现在派人传洪通柜坊掌柜的来问话,这一来一回什么时候才能到?这桩案子情势一时之间如何能明朗?场面陷入了僵局。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裴太后吹了吹手中茶水的浮末:“皇帝,依哀家的意思,不如查查宝檀寺的账簿。白纸黑字,总比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可靠。”
若是宝檀寺真的私立长生库,必定会将这些银子的支出收入记载在册。再者,宝檀寺若是真高价购入了松木,也该是有账能对上的。
慧轩跪在地上,见惠能和钱武打擂台打得有来有回,甚至惠能还占了上风,心里不免松了口气。可现在听到裴太后有查帐目的意思,急得手上的念珠几乎都要被手指捏碎。
还没等他恢复平静,头顶上就传来了孝文帝阴晴不定的声音:“慧轩,宝檀寺今年的账簿还没呈到礼部吧?”
“是……”慧轩和尚现在几乎是拿出全部的胆量勉强应付孝文帝。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让朕看看?”孝文帝脸色不太好看。
慧轩捏紧手中念珠,侧头瞥了一眼惠能,见惠能脸色如常,不由心下稍安。他吩咐道:“惠能,你去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孝文帝就朝着身边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你随惠能一道去取账簿。”
这话就是并不信任惠能的意思了。
惠能和李公公很快就去而复返,李公公将账簿恭恭敬敬地呈到了孝文帝手上:“陛下,是老奴亲眼看到惠能师父从禅房取出来的,并未有人动手脚。”
孝文帝嗯了一声,随手揭开账簿,锐利精明的眼光就在那账簿上一寸一寸地往下移。
慧轩和惠能对视一眼,见惠能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他心里的慌张终于烟消云散。惠能向来做事滴水不漏,除了真账簿,早早就备了一本假账簿,上面的账目那可是清清楚楚,就算是递到孝文帝面前,也挑不出错处。
今日之事,只会以这群穷酸木匠欺君罔上而告终。
慧轩长吁一口气,可还没等他将胸口那股浊气完全吐出,孝文帝手上的账本就直接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真是混账!这样的账簿也敢拿来给朕看!”若说孝文帝之前只是脸色冷淡,现在就可以说是怒形于色了。
慧轩身子一晃,匆匆瞥了一眼摔在地上的账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是一眼,就足矣他明白孝文帝发怒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会是真账簿!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惠能,却见惠能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罕见的慌张。
还没等他求饶,带着磅礴怒意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荒谬!宝檀寺一个月在香火上竟能花到三千两,这个数可比宫中西佛堂一年花的两倍还要多!按照这上面的账目,光香火钱这一项,宝檀寺一年就能贪掉数万两银子!还有,上面长生库的账目也是记载得清清楚楚,你们竟然还敢在这巧言脱罪!”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宝檀寺可一直都是佛门净地,现在听起来却像是个土匪窝似的。这做派,哪里有一点出家人慈悲为怀不着尘相的样子?
裴太后的眼神在慧轩身上梭巡了一圈,冷哼一声:“佛门本是修行的清净之地,如今竟然成了个藏污纳垢之所。”
见慧轩头上吓出来的冷汗,她心中不由哂笑一声,面上却还是淡淡的:“皇帝,依哀家看,朝廷拨下去的银子不能不明不白地打了水漂。这事还得你拿个主意。”
二皇子盯着慧轩暗骂一声蠢货,恨不得上前掐死这两个饭桶。可心里越是着急,面上就越要稳重。所以,之前哪怕他再想说什么,也只能三缄其口,以免此事跟他扯上一点关系。
可现在,若他再不出手,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只怕他和宝檀寺的关系就要捂不住了。
二皇子的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看来,只能先舍弃了慧轩和惠能的命。
下定决心后,二皇子趁人不注意用眼色警告地看了一眼慧轩,惊得住持和尚将头埋得更深。他冷笑一声,又毫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依傍在裴太后身边的明远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