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不要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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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去纠结二皇子与霍家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既已被拉入局中,就只能审时度势,在纷繁复杂的局势中勉力自保。
思及此处,霍祈准备诈一诈沈聿行。
她低首下心,疑惑道:“那夜确有人有意提醒臣女,事后臣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殿下突然提及此事,难道那日提醒臣女之人……正是殿下?”
沈聿行见霍祈脑筋还算灵活,当即想通了其中关窍,赞赏地拍了拍手:“本王素闻霍家小姐聪慧,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霍祈淡淡笑道:“臣女不敢担殿下盛赞。只想斗胆问殿下一句,那日是如何预料到有人会对臣女下手的?”
沈聿行还是笑着的,心里却有点不满意霍祈的态度。
寻常的名门闺秀得了他的赞赏,不免做出一副娇羞的小女儿神态。可霍祈非但没有任何含羞之态,甚至……连开心都没有。
这非但不会让他觉得霍祈姿态谦卑,反而让他感到一种若有若无的轻慢,倒像是看不上这几句夸赞似的。
不过,这到底只是沈聿行一种隐秘的感受,霍祈话语上仍是挑不出错的。
他端着皇室的架子,脸上不好发作,只好又坐回了船头后侧的主位,恢复成了惯有的居高临下之态:“那日恰巧有本王的探子探听到了这件事,本王心中不忍,又想同姑娘结个善缘,这才提醒姑娘小心。”
霍祈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是如此,殿下当真心善,对臣女这样素昧平生之人都肯出手搭救,也难怪贤名远扬,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但说无妨。”
“殿下能否告知那日对臣女下手之人?”
说罢,霍祈根本不给沈聿行反应的时间,直接匍匐在地。
沈聿行一噎,见霍祈竟是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又做出这样大的架势,顿时有点骑虎难下。
说起来,提醒霍祈这事是他做的,甚至那张纸条上的字都是他的亲笔。可绑架霍祈一事,也是他授意的。
他自知宁国公府不是什么人尽可欺的软柿子,霍如海更是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若霍祈在东雁岭出了事,霍如海不依不饶起来,说不定会将此事查个底翻天。
所以他想出一个损招。
不如故意先提醒霍祈小心,若是得手了自然是好,可若是功败垂成,此事牵连到他头上,他就说出自己提醒霍祈一事,摇身一变霍祈的救命恩人,说话自然就有了可信度。之后再找个无关痛痒的替罪羊出来,他就能从此事中摘得干干净净。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霍祈竟安然脱身,徒手杀了一个男人。他更没想到的是,霍祈根本就没声张,硬是将此事隐瞒了下来,甚至都没对霍家人提起。
如今霍祈问他,他若是搪塞反而显得心虚,不如顺势推个靶子出来。
沈聿行思绪交错,脑中却是浮现出三皇子沈聿显的那张脸。沈聿显懦弱,本就依附他而活,是一众皇子中最好拿捏的人,将脏水泼到他头上,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拿他如何?
再者,唯有让霍祈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艰难,他才好顺势提出自己的想法。霍祈再如何早慧,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道行浅得很,还不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聿行立即扯了个谎:“是本王那不成材的三弟,他心思向来深,做事也是毫无顾忌。好在姑娘最后安然无恙。”
沈聿显?霍祈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笑出来。
沈聿显一个依附于他人的草包,哪里敢来绑架她?沈聿行如此言之凿凿,无非是觉得自己是个闺阁女子,不知道他与三皇子背后的勾结。可惜她活了两世,对众皇子接下来几年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霍祈“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二殿下冒着得罪三殿下的代价提醒臣女,求的是什么?臣女感念殿下恩德,殿下大可直言不讳。”
沈聿行复而站了起来,走至霍祈面前,一双鹰眼微微上扬:“宁国公平日里滴水不漏,比铁桶还要严实,倒是没让本王寻着交心的机会。本王提点姑娘,又送了玉像上府,说起来也是想亲近宁国公府一二。若是能借姑娘之口向宁国公传达本王的意思,自然是最好。”
“可殿下何必舍近求远,不直接告知家父,而是让我这么一大圈找上臣女呢?”
霍祈脸上故作天真,心里却冷笑不绝。沈聿行现在打的算盘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非又想拿她婚事做筏子,把宁国公府拉上贼船。
沈聿行却对霍祈的态度浑然不觉,一副恩赐的样子道:“说来惭愧,本王早就听说姑娘才貌双全,若是能交心一番……”
沈聿行还没说完,话就被霍祈生硬地打断了:“殿下慎言,这世道,女子名声重于性命,臣女可不敢背上勾引皇子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沈聿行没听懂霍祈的拒绝,又道:“姑娘在意的可是名分问题,这你放心……”
“臣女愚钝,竟不知殿下是想拿这份恩情来与臣女的婚事来做交易。可据臣女所知,殿下已有正妃。”霍祈冷冷道。
“是,嫁与本王虽没有正妻的名分,可姑娘焉知以后不会有比寻常正妻更重的荣耀?姑娘聪明,自然知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有的话不适合挑明了说,可沈聿行知道霍祈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霍祈听了这不要脸皮的话,冷笑不绝,不再虚以委蛇,而是厉声道:“殿下,臣女没有这样的野心,请您不要再有这样的心思。”
她那日能糊弄刘方,事后再徐徐图之。可她却不能这样敷衍沈聿行,否则以后只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沈聿行见霍祈竟丝毫不给面子,胸口憋了一口气:“所以姑娘是不打算还本王这份恩情了?”
但凡朝中之人,谁不是夸他贤明有才?明眼人都知道,那个位置,迟早是他的。再说了,他平日里风度翩翩,任凭哪个姑娘见了他,都会羞红了脸。
可霍祈却跟个怪胎一般,任他如何示好,都是一样的不解风情,狂妄自大。他突然觉得霍祈也是如霍如海一样固执的性子,让人受挫。
“殿下,那日的绑匪是谁,臣女与殿下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再打这些哑谜?”霍祈定定地凝视着沈聿行,这话就是摊牌了。
沈聿行被盯得不由心虚。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女人,可比朝中的一些大臣说起话来还要逼人三分。霍祈难道知道那天是他下的手了?若是这样,霍祈刚刚的话岂不是在故意戏弄他?
想到此处,心虚变成了无尽的愤怒,沈聿行冷哼一声:“若是本王今夜非要扣下姑娘,姑娘又能如何?”
既然霍祈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也犯不着再装,还不如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只要将霍祈在这儿扣一夜,到时候霍祈的名声要还是不要,就都是他说了算了。
“来人啊,把霍姑娘请进去休息!”沈聿行冷声吩咐。
话音刚落,两个婢子从后头走来过来。
只是还没等沈聿行的人近身,霍祈却是如一道红色闪电,直接跑到船舷处,三两下就爬上了船的侧壁。远远望去,霍祈小小的身子挂在船板上,加之夜里风本就大,看起来已是跃跃欲坠。这下子,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霍祈在用最决绝的方式反抗沈聿行。
霍祈想得很清楚,大冬天湖水虽然冷,但她是会凫水的,若是就这么游回去,或许会染上风寒,可到底有一线生机。可若被沈聿行扣下,反倒是会给宁国公府招来灭顶之灾。两相比较,还不如搏一搏命。
霍祈心下一横,准备纵身跳下。可是还没等她松手,船尾突然闪过一抹玄色身影。只是一瞬间,她就被一阵淡淡的檀香味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