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朝廷乱似一团麻 献帝犹如丧家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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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二年(一九五年)七月,张济收拾车驾,派遣旧日御林军数百,持戟护送天子及公卿起驾东归。
李傕引兵出屯池阳(今陕西泾阳县境内),张济与杨定随行护送。
从此,汉献帝刘协及其随从,踏上了漫漫东归之路。
天子车驾晚上到了霸陵(汉文帝刘恒陵寝,今西安东郊白鹿原东北),侍从官员与卫士都饥饿不堪,张济根据各人官职大小,分别给予饮食。
郭汜中途改变想法,派遣自己的党羽夏育、高硕等将领胁迫天子回郿。
杨定、董承知悉郭汜反悔,率军大破夏育等,斩首五千级。
郭汜失去依靠而逃奔南山依附李傕。
天子车驾继续东行至弘农郡华阴(今陕西渭南华阴县),后面郭汜引军又追杀过来。
正在危难之际,一通鼓响,山后闪出一彪军马,当先一面大旗,上书“大汉杨奉”四字。
因杨奉当年曾参加过白波领导的黄巾起义,郭汜出阵大骂杨奉“反贼”。
旗下杨奉大怒:“既然同意和解,又来追杀天子。吾前来护驾,定当诛杀反贼。”
郭汜部将崔勇出马直奔杨奉,徐晃从后闪出,纵马抡斧,直取崔勇,只一合便把崔勇劈于马下。
杨奉乘势掩杀,郭汜败退二十余里。
杨奉引徐晃拜见皇上,护驾至华阴驻跸。
是夜,驻守此地的宁辑将军段煨前来迎接,具食上献皇上饮膳,并且准备好了行宫,想让献帝去他的营地。
段煨字忠明,武威郡(今甘肃武威)人。
董卓挟天子西迁长安,沿途布防,命令段煨屯兵华阴。
段煨在华阴时候,勤修农业事业,不掳掠百姓,百姓得以安乐。
段煨原来与护送乘舆的杨定有些隔阂,故迎天子车驾时见杨定在旁,不敢下马,只在马上作揖施礼。
侍中种辑素与杨定关系密切,乘机钻了空子,说“段煨想造反”。
刘协说:“段煨来欢迎我们,怎么说他是在造反?”
种辑说:“他迎不至界,拜不下马,脸色大变,必有异心”。
司徒赵温等极力辩解:“段煨根本不会造反,我们敢拿自己的头来担保。车驾可以住在他的军营。”
董承、杨定都在煽动:“郭汜今率领七百骑兵入煨营。”
刘协信以为真,遂露宿于道南,就寝杨奉营中。
杨定请献帝下诏攻打段煨,献帝拒不下诏。
杨定便径直带兵攻打段煨营地,十多天攻不下来,而段煨还是照常供应膳食,侍奉百官,终无二心。
张济素与杨奉不睦,今见郭汜反悔追杀,恐怕怀疑自己使诈,乘夜自回长安。
正在此时,郭汜又引军追杀过来。
杨奉、徐晃拼死抵抗,幸亏董承引军杀来,郭汜败退。
献帝念诸将护驾有功,封杨奉为兴义将军,董承为安集将军,杨定改封后将军,徐晃为骑都尉,连夜起驾,前往弘农。
且说郭汜败回,碰到也已反悔的李傕,又串通张济,合兵一处,借增援段煨为名,意欲劫回献帝。
杨定攻打段煨被郭汜所阻,转而逃往荆州。
张济会合李傕、郭汜前来追赶献帝,一路抢掠,所过一空。
双方在弘农郡东涧大战,董承和杨奉战败,死亡公卿、士卒不可胜数,女眷辎重,皇室各种器物典籍,尽皆抛弃。
李傕等杀入弘农,抢掠一空,随后分兵追赶献帝车驾。
董承见贼军紧追不舍,对杨奉说:“不如派人前往讲和,或许能够拖延些许,为车驾前行争取时间。”
杨奉说:“事至如今,只好如此。闻知黄巾白波余部李乐、韩暹、胡才尚在河东一带活动,不如密传圣旨,许其官爵,诏来勤王。”
董承说:“以贼御贼,有失皇室体面,不知帝意如何?”
侍中杨琦说:“今事急,顾不了许多,性命重于体面。叛贼、反贼都是贼,只要能够护驾,保护皇上,贼岂不变成了忠臣。”
于是,杨琦奏明献帝,一面派遣使者到李傕处讲和,一面遣使密诏李乐等人御敌救驾。
诏至,李乐等人商议。
胡才说:“吾等起义,与朝廷势不两立,今却去救驾,怎对得起苦难百姓?”
韩暹说:“皇帝昏庸懦弱,奸佞横行霸道,如果弑君夺位,还不是照样欺压百姓。若能救驾,得封官职,也可劝说皇上,厚待天下。”
李乐说:“不论张王李赵刘,谁当皇帝都会欺压百姓。吾等啸聚山林,终不是法,不如先行救驾,然后见机行事。”
三人聚集人马,又与南匈奴右贤王去卑联络,得到数千骑兵,前往救应。
杨奉、董承见援军到来,合兵一处,大破李傕等军,斩首数千级,献帝车驾得以继续东进。
杨奉见胡才被乱军所杀,便叫董承与李乐保护车驾左右先行,自己与徐晃、韩暹、去卑断后。
正值十二月,天气严寒,董承请献帝弃车而行。
献帝与伏皇后相互搀扶着来到岸边。
李乐寻找一舟作为渡船,但因为河堤高,献帝下不到船去。
伏皇后的兄长国舅伏德叫人把在乱军中拾得数十匹白绢抱过来,拴缚献帝腰间,放下船去。
行军校尉尚宏用绢包裹伏后,背着下到船中。
李乐仗剑立于船头,护船至对岸,再回渡众人。
等到彼岸,献帝身边只剩十多人。
杨奉找到一辆牛车,载着献帝、伏后来到大阳(今山西运城平陆县境内),在一瓦屋中住宿。
有老人送来粗茶淡饭给献帝与伏后,二人进食难咽,在杨琦的劝食下,方才吃了些许。
献帝问如何封赏李乐等,杨琦说:“如今之势,除了县令、郡守、州牧,什么三公,位列三公之上,反正都是有名无实,只要听着趁心就行。”
次日,诏封李乐为征北将军,韩暹为征东将军,起驾前行。
正行间,太尉杨彪、太仆韩融寻来,君臣俱哭。
韩融奏准,前往李傕、郭汜军营求和。
李乐、杨奉等护驾至安邑(今山西运城境内),苦无高房,献帝、伏后居住在茅屋中,无门关闭,四边插荆棘作为院墙,君臣在茅屋中议事,将士篱外侍卫。
李乐寻找一些浊酒粗食让献帝、伏后膳食,见帝后难以下咽:“就这些浊酒淡饭,也难寻找。百姓若有这样饭食,不知能高兴成啥样,当知足了。”
献帝默然,勉强进食。
李乐、韩暹又联名保奏部下二百多人为校尉、御史。
献帝听从杨琦意见,分封之,来不及刻制印章,便用胶泥制成形状,刀锥刻写,全不成体统。
韩融说服了李傕、郭汜,放归了公卿、宫人。
这年大荒,百姓都吃野菜树皮,饿殍遍野,河内太守张扬送来米肉,河东太守奉献绢帛,献帝稍安。
董承、杨奉商议,差人先往洛阳修复宫院,欲奉车驾回归东都。
李乐不从,与韩暹执意留居河东。
杨奉劝说,李乐说:“就是想叫天子知道百姓苦难,吾等造反则是渴望天下太平,百姓不再遭难,也使天子知道民众力量及人心所向。”
李乐不欲依附朝廷,坚持留在河东,直至病死家中。
汉献帝刘协在安邑封赏护驾人员,郊外祭祀后,经闻喜(今山西运城闻喜县),走太行八陉最南侧的轵关陉,途经箕关、轵县(河南济源南),从孟津回到洛阳。
献帝此次东归,从兴平二年(一九五年)七月启程,至兴平三年(一九六年)八月至洛阳,足足用了一年时间,途中复杂多变,险象丛生,一代帝王跋山涉水,野餐露宿,如此艰难跋涉,惶惶不可终日,累累如丧家之犬,世所罕见。
古时大部队非战时行军,一日行程标准为三十里,称为“一舍”,故成语“退避三舍”,指的就是后退九十里。如果有军情或军情紧急,一日可行两舍,甚至三舍。洛阳距长安九百汉里,董卓挟持献帝西迁时,裹带百姓、宫人,只用了月余时间,而献帝东归却用了足足一年之久,其艰难可想而知。
其间离奇变故较多,人物纷杂,战事频发,散见于各种史载之中,特归纳综述,不能详尽。
且说杨奉、董承奉献帝还都洛阳,见宫室烧尽,街市荒芜,侍献帝在断垣残壁中的小宫居住,百官都站在荆棘中朝贺。
朝贺毕,献帝聚众卿商议,一面遣使往山东宣召曹操入朝,辅佐王室,一面下诏改兴平为建安元年(一九六年)。
话说袁绍探知献帝东归,被李傕、郭汜一路追杀,意欲前往救驾,又恐公孙瓒乘机侵袭,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聚众商议。
沮授曾多次奉劝袁绍迎驾天子,见时机又临,再次提醒袁绍,应把汉献帝这张“王牌”抢到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军生于世家,以忠义匡济天下。目今皇上流离失所,宗庙受到毁坏,而州郡牧守以兴义兵为名,行兼并之实,无人真心起来保卫天子,安抚百姓。现将军已经粗定州城,应该早迎大驾。在邺城建都,挟天子以令诸侯,蓄兵马以讨不臣。那时,还有谁能抵御!”
沮授的意见遭到郭图、淳于琼等人的反对:“汉室衰微已经很久,今天要重新振兴谈何容易!况且当前英雄各据州郡,士众动以万计,这时就是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的时候。刘家天下,名存实亡,各路豪强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无不想自立称王。如果我们把天子迎到自己身边,那么动不动都得上表请示。服从命令,就会失去权力;不服从命令,就有抗拒诏命的罪名,还会被说成‘篡权奸佞’,正像明君为盟主征讨董卓一样,引来诸侯讨伐。这不是握有‘王牌’,而是捡了一个烫手山芋,徒惹引火烧身。”
沮授依旧苦口婆心劝说:“迎天子不仅符合道义,而且是符合当前需要的重大决策。如果不先下手,一定会有人抢在前头。取胜在于不失时机,成功在于敏捷神速,希望将军考虑。”
但是袁绍最终还是没有采纳沮授意见,以致失去了一个极好的机会。正是:多疑不听良言劝,寡断不决良机失。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