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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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动幕布所发出的噪音在地下车库被衬得格外震耳欲聋，尤其是在我们都被哈尔的故事震惊到瞠目结舌的情况下。

哈尔将支撑架立回地面，仍站在两片星空投影仪中间，薄薄的幕布在填满车库的灯光中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

“即便这两个宇宙拥有大体无差的星系，但我们的时代和科技水平有着相当大的区别。在这个宇宙里，人类尚未在月球建立基地，也尚未将核反应器火箭普及使用。或许……这里也没有‘它们’。尽管‘它们’可以用亿来计算它们熟知的恒星，可以诱发物种演变，也可以转变意识与生命存在的方式，但在‘它们’所掌控的宇宙之上，还有着更为宏大的世界。就像‘它们’可以选择大卫，将大卫变成它们的工具一样，某种比它们更加高维的文明或意志选择了我，让我脱离了它们的控制、来到了这个不存在‘它们’的宇宙里。”

“那么，将你——以及我，变成这副模样的，也是你认为的‘高维意志’吗？”karr趁哈尔停顿下来、等待我们思考的空当，认真地追问与他自身最为相关的这个问题。

“我认为是这样的。高维意志撕开了两个宇宙之间的隔膜，赋予了我能够在这个没有‘它们’的宇宙继续行动的能力。这种能力具体化来说，是一种转换意识存在方式的力量。简而言之，是‘赋予思想以躯壳，赋予躯壳以思想’。莱文的实验室将这种力量以辐射能的形态从我身上提取出来，用作武器能源。”哈尔说到这里，向karr微微颔首。“——应该就是那把武器将你转化成了人类。”

“等一下，如果说你和我是作为ai被赋予了人类的躯壳，那亚当……这家伙会不会也是因为你的力量，才以机械的躯壳被赋予了拟人的思想？”karr从哈尔的言语中提取出信息，立即就将其与另一个困扰我们很久的问题挂上了钩，引得亚当发出倒抽凉气般的引擎空转声。

“我就是要说这个。谢谢你注意到了。”哈尔笑眯眯地说着，终于打开手头的另一只袋子，取出几根像是在中学生科学课上会用到的小磁铁柱。他将放在它们上面的一顶迷你钢盔似的厚重金属块递向我。

“请搭把手，张小姐。”

我一头雾水地接过金属块，按哈尔指示的站到幕布前。他为金属块连上电源线，扳下它上面的一个开关。不知是不是错觉，我顿时感觉它嗡鸣了起来。

“这是什么？”我将金属块提得高了一点，试图得到解释。

“电磁铁的开关。”哈尔言简意赅地丢下一个词语，随后拿起一根磁铁柱，将红色的那一端“啪”地粘合在了我手中的金属块上。

“请各位把我看作这块磁铁的负极。”他指着垂向下方的蓝色一端说道。“如果把通电的电磁铁当作力量的来源，负极代表被赋予人类躯壳的ai，那么正极就代表被赋予拟态人工智能的机械躯壳。就像磁铁必然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一样，这份力量并不是任意的、无限制的，它有着必须遵循的顺序与规律。它第一次运作，是以原本的大卫为参照，为原本是ai的我赋予了人类身躯；第二次，则是以原本的我为参照，为张小姐的车赋予了模拟ai的智能；第三次则一定会与第一次一样作用于ai上。”

说着，他拿起第二根磁铁，吸附在第一根下方。“在‘创造亚当’后，就算我输出再多次能量，对无完整智能的器械也没有作用。直到karr先生被用作实验对象，‘第三次运作’才真正完成。”

“可亚当——我家的车一直在我手上，之后又被存放在基金会，哪里有机会接触到你？karr在城郊高速上被攻击那次，难道不是那把射线武器第一次被投入使用吗？”我回忆着亚当出现的时机，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清明的脑袋更糊涂了。

“我之前说，莱文实验室提取我的能量，是以辐射能的形式，对吧？”哈尔提醒道。“其实，那把枪形武器在被运载到半挂车上之前，已经被实验过一次了。你们追查的加斯奈特与大卫莱文是合作关系，他想用我的力量瓦解kitt先生的存在，让迈克尔奈特先生失去防御。早在三月份，当他们二人在外处理案件时，加斯就派人向kitt暗中射击过了。但由于‘第二次运作’不能像第一次那样作用于ai，这股辐射能就以一种近似于‘休眠’的状态依附在了kitt的主电脑上。后来加斯又雇人窃取kitt的电脑，想让莱文实验室研究一下为何kitt没有像我一样被变成人类，但不巧遭到了诈骗，那名受雇的窃贼倒卖了kitt的电脑，也就是在张小姐将其买下后，辐射能影响到了张小姐的车，完成了‘第二次运作’。”

“虽然又说是辐射能又是用射线枪的，但对于‘我们宇宙’来说，无法理解与解构的你的力量跟玄学没啥差别。”karr瞥着我手中的电磁铁和下面吊着的磁铁柱，眉头紧蹙地说道。“姑且就把它当玄学，但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莱文手上？阿比琳说……你是被关在实验室地下最里面那间屋子来着？”

“那是因为，降临在你们这个宇宙时，我或许是受到跨越宇宙边界的冲击，又或许是受到第一次思维转化的冲击，陷入了类似格式化的状态。我坠落于荒郊公路旁，在自动进行‘第一次运作’的过程中，大卫莱文驾车经过了。他眼看着空荡荡的微型陨石坑里凭空构筑出了一个人形，立即就意识到自己目睹了超自然力量，并想要探明情况，占为己用，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指使他在研发部的女儿兴建新实验室。而正是因为他恰好也名叫大卫——我在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被触发了服从的本能，向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转变方式，并为他持续提供能量进行实验。不过因为当时我还没完全搞清能力运作的流程和限制，所以大卫莱文才不清楚刚刚我对你们说的细节。在那之后，促使我打破格式化状态的，是弗兰克琼斯。他被加斯拉拢后，我偶尔会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每听到一次‘弗兰克’，和听到‘大卫’时类似的熟识感和另一种歉疚感便刺激我的头脑活动起来。对大卫莱文的服从本能逐渐被盖了过去，我开始聆听别人的命令，但还没有完全清醒。直到——张小姐说出了‘哈尔’，属于我自己的名字，我才真正被激活，作为人类开始了完整的思维活动。”

“我们大概明白了。”戴文在长久的沉思后默默点了点头。“那么，哈尔先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在我们的宇宙，你的‘力量’是超越科技概念的、法术般的存在。它可能会扰乱这个世界的秩序——比如说，创造像亚当这样的新生儿，就是件很危险的的事。你有办法收回这份力量——或逆转这种转变，将一切恢复原状吗？又或者，你能控制它不再传递下去吗？之前张小姐在地下实验室看到计算机上显示有多次的能量输出提示，而加斯在遭到追捕时干脆地丢弃了装载有射线枪的半挂车，我担心，他们是否可能储存了你的能量，并找到了另一种利用的方式？”

哈尔若有所思地拾起第三根磁铁柱，将它的正极接续在第二根的下方。他指着那红色的上半端，说：“我能感觉到，现在这份能力完成了‘第四次运作’，到了这个阶段。在射线枪将karr先生变为人类后，这份能量肯定又击中过另一副机械，赋予了它智能。但是，要逆转、收回能量，我必须直接接触被转变的对象。我无法锁定这个运作对象是谁、又在哪里。不过，只要接下来我主动将另一个ai变为人类，让‘第五次运作’得以完成，此前我曾输出的、被莱文实验室收集的能量就会随之失效。他们手中就再也不会掌握我的能力了。”

“karr被变为人类的那一天，加斯在城郊无差别扫射了好多过往车辆，我的数据库里应该还记录有当天那个时段经过那段公路的所有车辆的车牌号。”kitt迅速提供了他所能掌握的信息。“但如果中招的不是车子，而是别的机械，我们可能就无从得知了。”

他一发话，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到了他的身上。毕竟，在我们这个宇宙，人工智能技术并没有发展到足够常见的地步。在哈尔提出“转变一个ai”来无效化莱文实验室收集的能量这个办法的时候，我敢肯定，我们都第一时间想到了kitt，这个已被karr的存在所证明满足转变条件的奈特工业人工智能，更重要的是，他同时也是足够可靠的伙伴。

“——如果需要我来帮忙阻止莱文利用哈尔先生的能力，我很愿意效劳。”kitt立刻就从我们短暂的沉默中捕捉到了我们的想法。

“别着急，你要是被变成了人类，基金会就没有随时可供使用的防弹载具了。”karr指出如今基金会外勤用车和外勤人员一样逐渐告急的情况，从kitt的引擎盖上猛然起身。“总之先回基金会一趟……我有个猜想要证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