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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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我吐出的名字，男人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而是恼怒地低吼：“我说了别来烦我！”
——别胡思乱想了。就算给人的感觉很相像，但karr不过是个车载智能，我面前的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试图说服自己，但从来自上次的案件的恐惧从我心底翻涌而出，让我的双脚变得重逾千斤。karr曾害我被枪击这个事实让我不由自主地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和他一样，手上沾满了别人的鲜血。仅仅是与他仿佛不怀好意的目光对视上，我的胃就开始一突一突地疼了。
——现在不是想karr的时候。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迅速退后到公路上与男人拉开距离，举起手机按下与迈克尔的通话记录，回拨了过去。
拨号音只响了一声，迈克尔就接了起来，他焦急地问：“发生什么了吗，阿比琳？”
“车站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可疑人士，迈克尔！”我紧盯男人，斩钉截铁地说。“请不要挂掉电话——”
在我说话的这几秒间，男人的表情从警惕变得更加恼怒，他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膝盖却不听使唤地软倒，他赶在自己真正摔倒之前歪歪斜斜地闯到我面前，一把夺过手机，跪倒在地的同时冲着话筒对面喊道：“是迈克尔奈特和我那个低劣仿造品吗！你们知不知道威尔顿那个混蛋儿子鼓捣出了多么可怕的东西！”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虽然听不到迈克尔的回话，但男人言语间透露出的对基金会的熟悉程度又让我的思路跳到了karr身上。
——该死的，这也对上了。karr是kitt的原型，也是kitt的劲敌……
“——闭嘴，我没对你们的小朋友怎么样，听我说！我刚刚就和你们追击的那帮逃犯在一起，只有我能提供给你们最新的情报！”
不知道迈克尔在电话那边讲了些什么，男人咆哮着像是在打断他，急匆匆地说下去：“是他们拿我来实验他们的武器并遗弃了我，好吧？我对他们的愤怒超过了对你们的憎恨——总之，加斯奈特在那辆车上，千万不要与他们对上！他们载着的射线武器是我们用现在所拥有的科技无法解释也无法理解的！那不是用防弹外壳能挡住的东西！”
喘息半晌后，男人把手机递还给我，迈克尔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烦躁得多：“阿比琳，我知道karr伤害过你，但现在我们有和他达成暂时的合作的需要，你尽快跟他从大道边上离开。据gps显示，那辆逃犯乘坐的半挂车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经过你们所在的车站了。”
“所以他真的是karr？！”我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么？奈特工业的汽车本来就只有两辆，使用的是独特的发音频率，应该不会有认错的余地……”kitt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问题大了去了！但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问题！
我瞪着男人的脸，动作僵硬地挂断了电话。
“他们还让我带你躲起来呢。”被kitt和迈克尔通过电话认定为karr的男人自嘲般笑了笑，用双手撑起身子挪离公路，靠着长椅仰着头对我说：“算了，既然都跟基金会通上话了……那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听着，阿比琳，十分钟内我们能躲到的地方只有后面那个加油站。如果加斯把我完全灭口，你那些基金会的朋友就得不到情报了。所以，把我也扶过去——”
我的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我不知道加斯奈特到底是谁，也想不通这个男人和karr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至少有一点我确定了——无论如何，先离开车站再说。
我没等“karr”把带着威胁语气的话说完，就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把他的一侧手臂搭到我肩上，努力站直身子，拖着他走向那看上去仅在百米开外的加油站。
“所以……嘿咻……那是，你自己的血？”
感受到karr脚步的虚浮，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啊。有意见吗。”karr沉着脸咬牙说道。“防弹外壳即便化作衣服也能挡住子弹，但要是几十吨重的车子碾上来，就算是把设备更新到最新型的kitt肯定也捱不住。”
——他云淡风轻地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无论是“防弹外壳化作衣服”这种魔幻的桥段，还是“几十吨重的车子碾上来”这种堪比限制级电影镜头的事件，我都消化不了。
我们花了将近五分钟绕到加油站后面，从玻璃橱窗上厚重的尘土来看，它废弃的时间可能比我第一眼目测的还要久，应该没有继续接水电，也不会有防盗警报。我从屋后一堆建材垃圾中抽出一根凳子腿，砸碎后门上的玻璃，把手伸进去打开锁，然后躲进屋子，把karr放到了我能看到的最近的一把椅子上。
“好了，现在可以对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了吗！”我在他对面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捂着额头叹息。“我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karr扶着手边一张脏兮兮的桌子调整了一会儿，呼吸总算稍微平稳下来：“先解答你最大的疑问吧——我就是你知道的那个karr，奈特工业自主机器人。”
我已经不会对此感到惊讶了，我想我现在已经是像个傻子一样消极接受任何不靠谱言论的状态了。
“基金会那帮人应该告诉过你吧，我是kitt的原型车。kitt和迈克尔让我从悬崖栽落，害我在沙滩里掩埋了整整两年。后来，kitt又把逃出沙滩的我撞得七零八落——”
“还不是因为你和他们作对？”我听到他把kitt形容得像个无情的刽子手，不禁没好气地反驳。
“不要对你一无所知的事妄下定论。”karr瞪了我一眼。“算我走运的是，我的主机并没有损坏，弗兰克琼斯在旅行时捡到了我，他在研究中接通了我的发信系统，我以奈特工业的机密科研成果为条件，让他为我寻找新的车身，帮我向基金会复仇。”
“所以弗兰克把我抓去当人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帮你引出kitt？”我回想起被困在车里时的惊惶和被karr丢出去挡枪时的痛楚，语气逐渐变得尖锐。
“是的。我与kitt不同，人类的性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karr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敌意，示威般挺起脊背。“在那次失败的引诱作战后，一个名叫加斯的男人找到了我和弗兰克，他自称是威尔顿真正的儿子，想要与我合作。”
“威尔顿？奈特工业的上一任董事长？……”
karr微微点头：“加斯的生意曾被kitt和迈克尔妨碍过好几次，我们有着一致的目标，所以我接受了他提出的结盟，他还给我的新车身加装了奈特工业的防弹外壳。之后，我加入了他的计划，协助他掩护密歇根监狱的逃犯，据他说，那些人中有人掌握能毁掉kitt的技术。”
“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射线武器’吗？”我急切地追问。
出乎我意料地，karr瞟向地面陷入了沉默，好像他也不能确定。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垂下头，又突然惊醒一样直起腰，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继续讲下去：“本来的计划是，加斯用半挂车载着我来到接应地点，把那些家伙接上半挂车，我下车与他们兵分两路，转移追兵的目标。当迈克尔他们专注于追击我时，加斯就会用半挂车上的武器攻击kitt。然而，等计划真正实施，我一被放下半挂车，加斯就把那武器实验在了我身上。”
“所以，那‘武器’究竟是什么！”
“我一上半挂车就看到了，那是把看不出构造的射线枪——或者说是炮台。它所放出的射线将我扫过一遍，我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说着，karr用空着的那只手指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变成这样后，半挂车倒回来碾过我的身体，加斯似乎是想试验一下我变成人类肉/体后是否还有原来的防弹和抗压性……我记忆空白了一阵，加斯可能以为我死了于是开走了，等我清醒过来，用变成了耳机的对讲机呼叫他质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把我挂掉了，我想他肯定是彻底背叛了我……”
我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karr怎么看都是普通人类的身躯，忽然看到，他的椅子下方凝聚了一滩血洼，还有一股股的粘稠液体顺着椅子腿淌下来。
——他还在流血。
我这才注意到karr愈加粗重的呼吸和逐渐笨拙的发音，他昏昏欲睡的动作越来越明显，我试探着伸出手，触碰到他的膝盖，他猛吸一口气，第不知多少次惊醒般睁大眼睛。
“karr，你会痛的吗？”
我感受着手掌下那个关节不像有骨头的破碎触感，怀疑地问。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放开你的手——”
不用他回答，我从他激烈的反应中猜出了答案。作为被半挂车碾压过的车祸受害者，他表现出的冷淡态度实在太非人了，但如果他有痛觉……或许他也会像普通人类一样死掉。
这么想着，我再次拨打了迈克尔的电话。
“阿比琳，你没事吧！”
电话那边传来kitt的声音，他比迈克尔更先说出对我的担忧，但我现在没时间为此而感到高兴了。
“kitt，那辆危险分子的车离开附近了吗？在电话里解释不清，但karr现在……他现在是个人类了，而且他出了车祸，需要治疗。”
和最初的我一样，听到我这乍一听起来驴唇不对马嘴的形容，kitt和迈克尔懵住了。迈克尔问了我好几个关于刚刚我们在葡萄园参观时的流程细节以确认我的脑子没有出毛病，最终在我的坚持下妥协：“我们在躲避目标车辆对我们的搜寻，暂时脱不开身。但现在从车站到葡萄园的路上是安全的，如果你身边有伤员的话，就带他去葡萄园吧，他们有家庭医生。我这就联系格雷女士，让他们做应急处理的准备。”
“好的，拜托你了。”我匆匆收起手机，走出加油站，从垃圾堆里拽出一辆我进门前就觉得显眼的破旧自行车，前后推了推。
——还能动。生锈不是很厉害，框架也还结实，应该不会散架。
我把自行车倚在墙边，回到karr身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了摇，缓慢而清晰地说：“起来。我们离开这儿。”
“哈？你去找那两个伪劣品还要带上我？”karr把目光聚焦在我脸上，哼笑一声。
“闭嘴吧，我要带你去看医生，不然你可能在与基金会交换情报前就失血死掉了。”我费力地担起他的腋下，试图把他架到自行车上。karr却在听到“医生”一词时挥开了我的手，堪称紧张地低吼：“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我的身体结构如果不是人类——”
我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以免他把拳头招呼到我脸上，按捺着脾气好言劝导：“不试试的话你怎么能确定呢？说不定那道射线把你的内部器官也变得和人类一样了。”
“我不能冒这种风险——”
“你拖着这样的身体继续耗在这儿风险更大。”我硬是重新搀起他，认真地盯着他瞪视我的双眼，说：“和你不一样，人类可是有同理心的生物。我不能眼看着你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