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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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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事中唐议和左督御史张华共同弹劾一位驸马都尉是极其少见之事,但两人的理由也非常充足。

“陛下,黑水军屠戮泾州百姓四万余人,此乃大夏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罪行,江寒虽意气用事,射杀黑水军,但却是为泾州百姓讨个公道。江寒返京之时,泾州百姓徒步数里相送,若是在此时处斩江寒,必使泾州百姓对朝廷失望,恐生民变!请陛下恕江寒之罪,并下圣旨进行褒奖。”

群臣中走出一人,却是大理寺卿楚怀兴。

诸公微微侧目,楚怀兴与卫国公并无交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替江寒说话?

这楚怀兴的儿子楚江月也调查了邪道炼丹案……左督御史张华冷笑道:“江寒狂妄放肆,在三司官员面前仍敢下令射杀黑水军,此等肆无忌惮之徒,若是褒奖,教大夏律法何存?教朝廷威严何在!是不是在告诉旁人,以后谁遇上不公之事,便可直接践踏朝廷律法,直接借兵屠戮?”

楚怀兴道:“若斩首江寒,方失朝廷之威严!泾州百姓受炼丹案之苦,乃江寒挺身而出,为民请命,泾州城受黑水军屠戮时,亦是江寒拼死抵抗,若是如今将江寒处斩,教天下百姓如何想朝廷?陛下,江寒绝不可斩!”

两人针锋相对,张华以严明朝廷律法为由要斩江寒,楚怀兴则以百姓为由挡了回去。

宁国公此刻也是出列道:“陛下,楚寺卿所言甚是,泾州炼丹案不知害死了多少百姓,若非江寒舍命破案,朝廷至今仍被蒙在鼓里,而薛慕白领十万黑水军屠城……据臣所了解,他乃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炼就人元金丹,突破三品之境!江寒为民为国,绝不可处置他。”

“宁国公,功过要分明,江寒有功,但其过却盖过了功。薛慕白屠杀四万百姓,江寒射杀五万黑水军,依我看来,江寒比薛慕白还要更加残忍!若按罪处置,凌迟万刀也不为过!既然薛慕白能斩,怎么江寒反倒斩不得?”

这时,一位身穿四爪蟒袍的男子走了出来,朗声说道。

太子!

未来的大夏皇帝。

夏启帝看着太子,皱了皱眉。

太子继续道:“夔国公薛慕白乃我大夏开国将领,受封辅国大将军,战功累累,他屠戮四万百姓尚且要伏诛,而江寒,一介匹夫,充其量不过是一位修身秀才,竟然胆大妄为,屠我大夏黑水军,此举与叛国何异!父皇,不仅要斩了此人,更要重罚卫国公!否则教朝廷颜面何存?”

宁国公怒火上涌,沉声道:“太子殿下,这两者根本不同!薛慕白屠的是无辜百姓,而江寒……”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强势打断,喝道:“有何不同!百姓是大夏之人,黑水军便不是大夏之兵将吗?南蛮肆虐,此时正是需要兵将之时,江寒却屠戮黑水军,到底是何居心?!”

诸公都是脸色微变,暗道厉害。

闻忌则是暗暗摇头,太子这番言论固然犀利,但却过于强势,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些。

越王暗暗冷笑,太子这一招昏了啊,得罪了卫国公不说,还得罪了宁国公。

虽然武将现在在朝中属于劣势,但宁国公和卫国公毕竟底蕴尚在,如此强势作派,把人都得罪完了,来日就休想他们支持你,简直是无脑至极。

不过这样也好,给自己争取到了机会。

这时候,兵部尚书张海棠出列道:“陛下,江震声父子行事狂妄,肆无忌惮,祸国殃民,请陛下速斩江寒,囚禁江锋,收其羽林卫兵权,再调回江震声,收其兵权,不可轻饶于他们父子!”

左督御史等人惊怒不定。

这张海棠虽是文官,但却属于武将那边的。

当真下了好一步棋啊!

夏启帝摇了摇头,余光瞥了张海棠一眼,淡淡道:“卫国公为大夏兢兢业业,南抗须罗,战功累累,江锋守卫皇城,亦是劳苦功高,朕信得过他们!”

虽然夏启帝独尊儒术,但也知道武将在朝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更何况如今卫国公南蛮抗敌,自然不可能把他收回。

越王目光微动,出列道:“父皇,江寒为民请命,是功,射杀黑水军,是过,不如功过相抵,恕其性命……”

“功过不可相抵,泾州炼丹案虽是江寒所破,但楚江月,绍惠郡主,程万里等人亦有功劳,其功如何抵得过其过?请陛下严惩江寒,给他定罪!”张华沉声道。

诸臣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太子,左督御史,刑部尚书,宋国公等人主张斩江寒,而宁国公,赵国公,翼国公则是主张无罪并嘉奖。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很难想象得到,如此朝廷重臣竟会为一位庶子而争辩。

但这位庶子身后是卫国公就很好理解了。

“行了!”夏启帝挥了挥手,打断了群臣的争议,沉声开口:“江寒射杀黑水军,其罪当斩。”

此话一出,宁国公等人脸色微微一沉。

“但其破炼丹案有功,前番更是作镇国词斩须罗气运,其功亦在。然功是功,过是过,朝廷律法向来严明,朕亦如此。收回他的爵位封赏,以作惩戒!”夏启帝沉声开口。

先前因为江寒在冬狩时作战阵诗有功,朝廷是想封他爵位的,只是延后了一段时间。

原本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封爵的时候。

如今则是撤回了爵位的封赏,用来抵他射杀五万黑水军的罪名,对江寒非常有划算。

毕竟用一个男爵就抵了射杀五万黑水军的罪名。

左都御史等人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甘,这种处罚,也太过轻了一点!

“陛下!江寒射杀黑水军,此举不仅蔑视律法,更是蔑视朝廷啊!若如此轻描淡写的放过了他,教大夏律法今后如何严明?纵使江寒他有天大的功劳,亦不能践踏大夏律法啊,否则今后大夏律法岂非成一张空纸,任谁想要践踏就践踏?”

百官里走出一位老臣,却是文臣赵贞文,此人乃太子太师,同时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地位崇高。

赵贞文声音高亢道: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如何相抵?若当真如此,以后大夏哪个男爵都可以践踏律法,屠杀士兵?那黑水军虽然屠城,但却是受了军令,其罪并不致死。更何况黑水军为大夏抗南蛮,守国门,即便要杀,也容不得一介庶子来杀!”

随着赵贞文的下场,天平似乎又倾向了斩江寒那边。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不顾及赵贞文的想法。

“赵太师说这番话前别忘了江寒作镇国词斩须罗气运,如此大的功劳,难道便凭你一句话就可以抹除得了的吗?”赵国公秦庚冷声道。

夏启帝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群臣,也甚是踌躇,沉声道:“此事明日再议,退朝吧!”

……

……

卫国公府。

西侧院子。

在清雅宁静的院子里,江寒见到了久违的宁月,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妻子。

宁月公主身穿素色宫裙,外罩一件鹅黄色的轻纱,乌黑的秀发盘起发髻,斜插着一根玉簪。

虽然简单朴素,却淡雅出尘。

她坐在秋千上,身后是司棋在轻推着秋千,轻轻的荡着。

“老婆。”

江寒喊了一声,却得到宁月疑惑的回应:“嗯?”

“媳妇儿。”江寒改口,微笑道:“想我了没?”

“怎么去了泾州一趟,竟变得如此口花花,以前可不是这般。”宁月淡淡道。

虽然两人已是夫妻,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寒还是感觉没有那种夫妻的亲切感觉。

“可能是宁月是长公主吧,再怎么也不会像那个时代的小女友一样依偎在男友的怀里撒娇。”江寒心想。

“看你神情沉郁?泾州之行可受了严重的伤?”宁月神情清冷,虽是关切之语,但却充满了冷清。

“一点轻伤罢了,只是见了那些尸横遍野的画面,心情沉重。”江寒实话实说,他此刻来找宁月,是想跟人闲聊。

而宁月就是一个极好的对象。

宁月公主从秋千上下来,来到院间石桌旁,说道:“这是难免的,既然心情沉重,来与本宫对弈吧。”

这是宁月第一次这么主动邀请江寒与她下棋。

围棋?我不会啊!正经人谁玩围棋啊!

“下五子棋吗?”江寒道。

“五子棋?”宁月挑眉,语气疑惑。

江寒走了过去,坐在宁月对面,抓起棋子置放于棋盘之上,说道:“谁先用五子连成线,谁就赢。”

宁月倒是有些感兴趣:“虽然规则简单,但倒也颇为有趣,适合小孩子玩,这是你想出来的?”

五子棋是谁想出来的?我不知道啊……江寒脸色如常的说道:“勉强算是吧!来,猜单双。”

他抓了一把黑子说道。

“单。”宁月淡淡道。

江寒将黑子洒在棋盘上:“单,你先行。”

“不过光是下棋也是无趣,我们要不要来场赌注?”江寒道。

宁月轻轻扬眉:“赌什么?”

江寒道:“输的人需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如何?”

宁月公主微微思索了一下,不是在思索怎么赢,而是在思索江寒如果要问会问什么问题,说道:“可以。”

“三局两胜,你先下!”江寒道。

宁月修长白皙的玉指捻着黑子,神情清冷的下子,闲谈道:“今日朝堂之事,可听说了。”

江寒点了点头,说道:“听说了,贺连松,张华要我死,宁国公,大理寺卿等人则是力保我,本来陛下已经准备恕免我了,结果半路杀出个叫什么赵贞文的老绑子。”

这些事也是在退朝之后他从大哥口中听来的。

看样子关于自己的处置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确定下来。

宁月公主秀美清丽、不可方物的俏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宛如秋水般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赵贞文可不是什么老绑子,他乃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朝中有不少是他的门生,即便是父皇也不能不顾虑他的想法。”

江寒皱眉道:“大儒?他是三品大儒吗?”

宁月公主淡淡解释:“并非只有达到儒家三品才能称为大儒,德高望重者亦可称为大儒。”

江寒咧嘴一笑:“那算什么大儒?”

照他看来,如今京都里能称得上大儒的根本没有几个。

嗯,顾清秋也不算。

宁月公主没搭理他的话,继续落子,道:“今日朝堂之上,商议完泾州屠城案的处置后,给事中唐议便率先发难,左督御史张华进行配合,以僭越之由要将你斩首,这也在意料当中,给事中向来是最积极此事的。”

给事中就是一群喷子,连皇帝也敢喷,但也是朝堂开团手……江寒心想,手中落子,赢了宁月一局。

宁月神情未变,将棋子拈起放回竹篾里,继续道:“而后大理寺卿楚怀兴认为你为民请命,替百姓讨公道,若是杀你,恐生民变。双方你来我往数回合,不分胜负。”

“改变天平的是太子,太子抛开屠城之事不谈,将你与薛慕白进行对比,既然薛慕白能死,那你也能死。这也是太子的杀招。”

江寒脸色微微一沉,太子这狗东西确实恶心,这就是所谓的抛开事实不谈吗?枉自己在冬狩遇妖时还救过他。

宁月道:“宁国公虽欲出言辩论,却辩不过太子。好在兵部尚书张海棠出手,认为不仅要将你斩首,还要处治江震声,此招极妙!卫国公在南境驻兵,欲抗须罗,父皇可不可能在此刻处治卫国公,而且父皇还要细思,若是斩了你,会不会使卫国公悲恸过度,而致战事不利……因此,在张海棠说出这番话后,父皇便有恕免你之意。之后的争辩,亦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江寒恍然大悟,挺直腰杆,道:“原来如此。”

宁月道:“父皇便要功过相抵,按理来说,射杀黑水军之罪也便就此免了,可惜赵贞文却杀了出来,别人的话父皇可以不听,赵贞文的话却不能不听。可想而知,父皇也在踌躇如何处置你。”

江寒叹了一口气,或许当日他确实不该射杀黑水军,但是这件事他并不后悔。

这时候,棋盘上的胜负出现了。

宁月又输了。

按三局两胜制,她该回答江寒一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问吧!”宁月公主淡淡道。

江寒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我问你,一直以来跟我洞房的人是谁?”

闻言,站在宁月公主身后的司棋不禁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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