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拉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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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傩被拉进的，是一段通往员工休息室的走道。
展馆刻意调暗了这里的光线，示意游客不要误入。
但就从现在的状况看来，着实发挥的效用不大……
夏油杰的右手撑着墙面以稳住身形，掌心贴近宿傩耳根的位置，传来阵阵余温。过快的动作所带起的劲风犹似不曾褪去。
他逐步逼近的距离，也在有意地制造出一种压迫感，为保证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占据主宰。
宿傩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夏油杰的下一个动作。
不可否认的是，夏油杰的手摆放的位置离人体的命脉过近，就算她表层的意识中，没有什么情绪，身体本能也在条件反射下绷紧了神经。
宿傩自认，如果她现在与夏油杰的方位对调，她能够在一秒内，帮对方换一个脑部挂件。
但她抱臂的姿势依旧未变，胳膊上还挂着对方没有松开过的另一只手。
夏油杰刚想要质问的话堵在喉管，一言不发……
夏油杰很清楚，「宿傩」美名其曰是与他们一起出行的伙伴，至多在悟的任意妄为下成了同期生。
但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是，「宿傩」其实是在高专监管下的一名诅咒师，“没有”充足证据，所以缓刑了判决的诅咒师。
一旦有什么超出范围的事发生，就必须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信任的建立有多难？第一印象有多难抹消，无需过多赘述。
没有人想要发展到那一步。
夏油杰相信这一点，他知道，五条悟也是知道的。
悟能包庇宿傩一次，因为受攻击的人是自己。
但他们谁都不可能让那样的事件，再次出现，并任由这样的危险因子，继续在外晃荡。
虽然悟每次都讽刺说，他的这个——是正论。
但夏油杰，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与道义相关。
只是咒术师的职责罢了，如同吃饭,喝水的工作一样。
「咒术师，是为了保护非咒术师而存在的。」
这是夏油杰给自己下的定义。
人活着需要消耗食物，所以他们必须为了这个世界创造出些什么。
咒术师拥有力量，「强者帮扶弱者」，这是稳定这个社会结构的齿轮。
也是咒术师的存在意义。
从进馆内，宿傩表现出来的，超出常规范围的知识储备量，在一个危险的阈值徘徊了。
谁都有秘密……拨开对方底细的探究，会引来不悦是无可厚非的。
不是说他们就没有学习过与「规则」相关的诅咒，好吧，作为几届学生中唯一会去高专的藏书阁内，闲逛一下的夏油杰，还是很有发言权的：这种类型的诅咒，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随着人们对于世界的了解更加详细：
对于「绝对」的东西，往往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没有「绝对」的权利，也没有「绝对」的真理。
这样生僻的东西，再次出来兴风作浪，而宿傩又似乎对此司空见惯。
顺其自然的，就让本来就没有建立起多少信任关系的夏油杰，将怀疑的种子移植到了宿傩身上。
那名叫做角井优二的男生是谁？诅咒师的同伙？这次事件是否与她相关？这背后又有什么阴谋？
问题层出不穷。
对千年前就开始消失的诅咒，有这么深的了解……
总不可能是穿越过来的吧？
夏油杰不无自嘲地想道，脑子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刚宿傩与角井优二的心照不宣，拉响了最后的警钟。
夏油杰自认，现在的相安无事已经是最平和的解决方式了，悟没有阻止他拉开宿傩就是一个证明。
他们默契地将两人隔开，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希望不要发展成最极端的那一步。
意在给宿傩警告，和一个反悔的机会……
夏油杰的膝盖顶在宿傩的双腿之间，微微掀起了裙边的一角，倒也不至于走漏什么风光。
脑子里滋哇乱叫的疼痛感，让夏油杰没心情维持，以往笑面狐一样的威胁表情。
他盯着不以为意的，照样抱胸站着的宿傩，一股子忌恨的情绪开始在心底疯长，却在达到某个峰值的时候，开始发散……
他不知为何记起，曾经在哪一本的书籍中提到过：双手抱臂的姿式，虽在多数情况下被解读为自信，可靠与有野心的象征；
可实际心理学领域内的研究，却证实这其实是一种抗拒的表现，一种害怕被伤害，所以采取的，隔绝他人的方式。
——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一个特征。
本该是这样的……
想到这的夏油杰，都要被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给逗笑了。
明明他才是主动强迫的那一方，夏油杰却觉得自己过激的行为很可笑。
见被针对的“猎物”，没有预想中反抗的意图，夏油杰松开了紧攥着宿傩胳膊的手，改掐住自己的脖颈，来缓减不适。
被壁画所影响出的躁郁感从未曾消去，只不过出于年轻男孩子都会有的爱面子的心理，习惯性地在悟的面前隐藏了下来。
做出拉离宿傩的“冲动”决定后，刚好能让夏油杰好好整理整理自己。
喘息与咳嗽的声音在幽暗的走道回响。
夏油杰的身体却还是不放心地圈在宿傩身前，以防止宿傩逃离。
也是因为这歇力的念头，让夏油杰再也忍不住地翻上恶心，本已打算重新开口的话，也像是没有了多余的气力。
细长的眼睑周围漫上了一条一条红血丝，乍看上去，和之前壁画上所绘的叶片脉络，有几分相似，它们步步往着中心区暗紫色的晶体逼进。
夏油杰磨叽了那么久，宿傩早没有耐心了。
她大致也能猜出夏油杰要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小鬼的一些，自以为是的质问。无聊至极。
“还记得守则内的第二条吗？”宿傩还是“好心”地给夏油杰提了个醒。
「2是以，如果您看到没有密封处理过的藏品，不要靠近，也不要触碰。请立即离开，并将此事通知给相关的工作人员。」
之前也说了，展馆因为装饰风格的缘故。在布置藏品的时候，让他们发挥着，物件原本的作用。
一路走过来，茶杯摆在桌子上，油画挂在墙上，毛毯搭在沙发上……
没有透明封罩的区分，还真难看出来，哪一个是藏品，哪一个是为了让整个空间的艺术性和谐，才摆放出来的，——现代工业化的廉价产物。
但这里的「规则」从来没有让人们变得更好的决心。
这里的「规则」，可是，……诅咒啊。
“前后矛盾的规则，的确是为了扰乱视听。”
“太过理所当然了，因为摆放在入口处，过于巨大，又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给一堵“墙”罩上罩子。”
“……”
有关壁画的问题，夏油杰已经在亲身经历了ing。
宿傩在不屑中带上几分嫌弃地，看着佝偻着背，被诅咒影响得不轻，几乎与她视线持平了的夏油杰，他狼狈的样子还真是引人发笑。
随心所欲惯了的宿傩也没忍着，勾唇就欣赏起了，夏油杰的这幅近乎“臣服”的姿态：
“很扭曲，不是吗？”
“为了祓除诅咒，而去理解诅咒这种事，咒术师。”
本该由夏油杰主导的对话完全被颠覆，夏油杰没忍住地还是虚着气地，开口问了第一句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是想质问宿傩“到底想做什么？”
可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换了一个比较和煦的问法。
只是，被嘲笑的夏油杰，感觉拉着他理智的那根玄在摇摇欲坠。
他自己也无法确定，一旦崩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能由着忿恨的心理，在底部发酵。
刚才那句责问，接近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
夏油杰脱力地跪倒在地。
高低位置互换，宿傩歪了歪头，反问道：“我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呢？”
“哟咿，哟咿……，”她像是终于舍得腾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覆盖在了夏油杰的脑袋上，似是呢喃又似夸耀地戏谑道：“啧……小鬼，还真是，好可怜，好可怜哦。”
“愉快，愉快。”
这是夏油杰昏厥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