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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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
沈落鱼与孙安安正下车,的确有人绊住了她们。
沈落鱼一脸不虞,孙安安劝解:“龙卫就那德行,咱们远在燕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罢了。”回头看到张晓渔与一陌生少年走来,便喊道:“这边,怎地这般晚?”
张晓渔简单解释,沈落鱼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进了驿站,燕原在这里有一专用院落,自然属于沈落鱼与孙安安。住所非常不错,打扫也很干净,看得出是用心了,生怕女魔头不满。
至于张晓渔兄弟就没那么好命,安排在别处,简单的小屋毗邻马棚,许久无人住,积了厚厚的灰。倒像是柴房临时做了调整,一张木板床上丢着简单的行李,泛着霉味儿。
张若麟小声嘀咕,他这种大少爷如何能屈居柴房?一路上风尘仆仆,他也不曾委屈自己,吃最好的,住最好的,行也是最好的,即便后半程受了点罪,也没到这个地步。
张晓渔不理会,蒙住口鼻,开始打扫。看来沈落鱼跟联盟的关系是真不咋地,这明显就是针对沈落鱼而来,他跟着吃瓜捞。左右就两三天的功夫,忍一忍就罢了,日后还要到雨城往来,得罪驿站于自己无益。
驿站,名义上是驿站,实则为联盟设置在雨城的管理机构。雨城却不归属联盟,只能设置一个驿站便于行事,可比其他地方的驿站机构庞大得多,人员也都是精心挑选过,可不仅仅是通信的小吏。
“明儿清点物资。”沈落鱼卸了钗环,换上一袭丝质长袍,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坐在窗边轻摇团扇,这是在思考。
孙安安煮了茶,确认无人偷听才道:“杨真在明,玄光一在暗,古符一事怕是真的。”龙卫为了古符而来,难怪踏足雨城。雨城是联盟的禁忌,除了驿站极少有联盟组织大张旗鼓来这里办事,多半是委托驿站处理。
“星空崩碎,七枚古符消失,守护古符的星殿符文一脉被蠢货放逐到虚无之地。近几十年,黑暗中有符文力量若隐若现,明里暗里多少人被无辜牵连。五十年前,观星师发现星空之外有符文波动,于是高层密议确立以公羊夜为首的实验小组,施展禁术从遥远的世界引渡灵魂,希望以此为媒介探知符文的方位。据说是出了意外,公羊夜遭到驱逐,只有为数不多改造人如今还在外面,你我是监控者,这你也知道。”
“不管这小子是谁,但若说他与古符有关,我是不信的。”持古符的人,等于直接站在巨人的肩膀,很难隐藏,七枚古符乃是星空之源。当然,古符衍生无数次级符文,即便是次级符文,也是非常强大,孙安安如是说。
“不好说。”
“张晓渔那张嘴,任是谁也难撬开。楚燕回是个没用的,我费劲心力救她,却是一点信息都没有。”
“怕不是,他真的还是……”灵魂更换是星空禁忌,基本会被打上黑暗力量的标记。
“不可能。他对某些星河里的某些打捞物极为熟悉,不属于这片星空罢了,可能属于星河某个不知名的支流流域,记载并不清晰,一时也难判断。文明都是相通的,即便从未有交集,上古神庭征服了无数个星域,很多方面极其相似。相似却相斥,诸多力量融合排斥,演变成诸神之战,致使星空不稳,最终造成星空崩碎。”
“星河改道,或许将更多的世界连接起来,只是还没有被发现。最近加入高山猎人族和草海都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只可惜草海遭遇黑暗联盟的攻击,成了一片废墟。听说非常非常美,本来打算有时间过去看看,竟看不到了。”
“古符,是否真的存在一直有争议。所谓的符文波动也许不过是联盟驱除异己的一种手段,那些人一句话藏一百个陷阱,真假难辨,懒得理他们。不理他们,让龙卫去操心,万一,咱也看看再做打算。”
孙安安沉默不语,沈落鱼这话说得很明白,即便张晓渔真的被清理,也不会出手相救,她本人则犹豫不决,张晓渔是她一手带大,说无感情不可能。当年的意外,造成肉身破碎,灵魂被挽救后制成傀儡,作为一个“人”活着,与死了也不差多少。百余年,也只有张晓渔的出现才让她感觉生活有了乐趣。
“安安,你还有家族,莫忘记了。”
“是。”
是啊,她还有家族,将她的灵魂困在一具傀儡中的家族,让她成为如今这副模样的家族。即便如此,她仍是孙家的一员,一言一行都可能造成家族的灭顶之灾。爱她的母亲仍在孙家,这就是她的软肋,是家族控制她的手段。
百年前,最有天赋的魔法师,呵呵,笑话。
孙安安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昏黄的灯光,久久不能入睡。
与沈落鱼精致的菜肴不同,张晓渔和张若麟在驿站食堂用餐,吃的甚至不是正式员工餐,而是后勤人员的简餐,非常简单,也没什么油水。未必是驿站不大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多是如此。何况,在雨城讨生活不易,一日三餐温饱,也是很多人梦里所求。
张若麟诸多抱怨,无非是猪都不吃,难以下咽之类。张晓渔十分满意,虽然有些冷,卖相也差,可比孙安安的手艺那是强了百倍不止,最起码这是正经饭菜。
张晓渔心满意足,吃饱喝足洗了一个热水澡,裹着浴巾回到房间,懒洋洋把自己放在床上。张若麟目光扫过,看到他身上无数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浑身上下没有几块完整的皮肤。张晓渔个子不高,有些瘦,寻常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倒不是那么明显,这样看来的确是不太健康的样子,连肤色都呈灰白,黯淡无光。
不过,力量感十足。
“哥。”
“怎么?”
“睡不着,聊聊?”
张晓渔从自己的衣服堆里摸出来一小瓶酒,取了桌子上两只粗碗做酒杯,笑道:“聊什么呢?若是聊这些年怎么过的,怕是没什么好聊的。来一杯吗?燕原特产,凤来春。你会喝吗?”凤来春和玉龙雪都是燕原名酒,当年远销星空各域,如今是难得一见了。
“莫小瞧我!”张若麟是喝过酒的,他们这种纨绔子弟,狐朋狗友出门总要喝一点助兴,他对酒谈不上喜欢,兴致来了,气氛到了也不会拒绝,平日所喝都是低度的淡酒,到底还是孩子,自己没分寸,家里也不会不管。
凤来春自然知道,顶级珍酿。家里有珍藏,是爷爷的私产,谁都不给碰。燕原是酒乡,燕原的水,大姑娘的腿,这是醉汉们给的最高评价。水美,酒更美,燕原名酒数不胜数,酒神,酒圣等等出了不少,只是如今的燕原已经枯萎,草木难生,酿酒更成了痴心妄想。
凤来春,清冽如初春的梅,入喉淡淡,回味却凛冽悠长。
张若麟一口气饮了半杯,酒劲慢慢上来,开始神志不清。絮絮叨叨讲述自己的过往,半大的孩子无非是抱怨,各种抱怨,整个星空都对不起他。张晓渔了解各大世家的情况,资料他也不少,却远不如张若麟这个身在其中的人说得真实可靠。
默默听着,心中微酸,替真正的张晓渔,若不是体弱多病,他应该锦衣玉食的活着,现今怕是大学毕业,进龙卫也好,执法者也罢,甚至军方都会是很好的去处。而不是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至于真的他,如今魂在何处呢。
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打开窗,任凭疾风暴雨打来,脸上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他,想家了。
暗中,沈落鱼未睡,看着状似疯癫的张晓渔,手上的一支烟燃尽都没有发觉。这,才是真的他吧,连哭都要趁着暴雨天,还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他想起了什么,他在想什么,他在哭什么?为什么眼睛里藏着这么多的哀伤,平日里那可是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啊。
打量张晓渔的并不止沈落鱼,远处的屋顶上也站着一个人。因为太久没有动,会被误以为是一根烟囱,亮如白昼的闪电划过的时候,才能看得到那张坚毅的脸。只是张晓渔没有看到,他极力克制,却仍思绪万千,泪如雨下,控制不住。
这个夜晚并不宁静,张若麟哭喊说梦话,张晓渔轻轻吟唱故乡曲,狂风暴雨直至黎明方止。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划破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