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像是个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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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有些崇拜的语气，我受宠若惊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我很笨，上初中的时候，你不声不响的拿了个全校第一，我最好的一次，也就在班里拿了个单科第一，总分在班里都没进过前5。”
可她好像并不愿提及似的，回避着我的眼神应道：“我那是巧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考了个第一。”说着顿了顿，又补充，“可能是我觉得，只有学习好，才能让家里的人喜欢我吧，所以就拼命的学习，其实我根本不想学习，一学习就头疼。”
看着她那没有精神的样子，我不敢多说的哦了一声。
她又道：“现在我就想找个人，不嫌弃我就行，有个房子，在不在城里的都无所谓，我只想有个属于我的家。”
我回应着她的眼神哦了一声，她接着说，“可是我很担心，到时候他们再嫌弃人家在县城买房，其实就算在县城买房，也比他们给找的那些强多了，但我这么说，他们肯定会说，人家那是有钱没买，等结了婚再买。”说着，她有些崩溃的气道，“那要是结了婚不买呐，我离婚去啊？还是他们给我买啊？”
我的躯壳禁不住叹了口气，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只能看着她提了口气，接着说：“我还挺担心，万一到时候，他们再嫌他长的不好怎么办？我觉得，他们肯定会嫌我找的不好，说没咱大姐找的好。”说完，又烦躁的补道，“啥都比，连找个对象也比！”
我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可还没组织好语言，她的情绪就落了下来，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找对象，并不在乎长的好不好，只要对我好，不会扔下我，有个房子就行了，但他们不在乎这些，他们就图离家近、彩礼多，不会考虑我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
那瞬间，一个问题落在了我心里，“是啊，给闺女要房子的是为闺女好，要高价彩礼的，真的都是为闺女吗？”再想想自己的相亲经历，家里的关注点也只在彩礼上，无论是和章竣，还是和相亲对象，都不关心人家在城里有没有房，之前我一直安慰自己，家里是不想让人家说图财、图东西，担心找不到、才不让要房子的，可彩礼不一样也是图财吗？为什么就有脸提了呢？为什么就不怕别人说图财了呢？
答案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
感觉又要陷在过去的垃圾里了，我赶紧从锅里捞了块肉、吃了起来，听着三妹继续道：“其实我根本不想找离家近的，小时候，我就整天想离家出走。”
看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我小心翼翼的喝了口水，认真的听她继续说：“有一次她打我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真跑了，我就想看看，如果我真跑了，会不会有人来找我，我记得那一次，我跑了老远，在那等了很长时间，也没人来找我，我就在那个路边等，当时我就想，要是能有个看起来比较好的人把我领走了，该多好啊，可我等了好长时间也没人，看着天都黑了，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又回去了。”
听着她的哭腔，我赶紧安慰：“其实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嫌弃了，经过我的事，他们已经觉得，只要能嫁出去就行了，别结不了婚、给他们丢人。”说完顿了顿，又劝她、也是劝我自己的补充，“他们自己也整天说啊，只要该结婚的结婚，别挑，只要人家那边愿意，咱就愿意，还整天说也不要咱们的，就想咱们都有家有院的、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你找的都满足啊，也没有很远，邻巴县上，还能给他们2万，我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
三妹好像有点放松的叹了口气说：“希望吧。”
我努力宽慰道：“你现在有可能是婚前焦虑症~”说完，又自嘲的打趣，“你要是觉得压力特别大的话，就想想我，我还没对象呢~”
她跟着我笑了笑，一脸认真的说：“我感觉，你以后肯定能找个特别好的。”
我不敢奢望的笑了笑，应了句：“希望你金口玉言吧~”
然后三妹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补充说：“感觉你就是那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内心特别强大的，我研究过，很多事业有成的男的，找的老婆都是你这种性格的，长的也跟你差不多，细皮嫩肉的~”说完，她哈哈的笑了笑，又接着道，“我之前待的那个公司，那个老板娘就跟你很像，看起来弱不拉几的，但人家就是啥事都能处理好，还不慌不忙的，不像有些人，盛气凌人的，看着很厉害，不是打就是骂的，整天不是说这个不行，就是那个不行，那不叫强大，那叫强势！”
看她越来越愤懑，我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只见她做了个深呼吸，才稍微平静的接着说：“强势和强大是两回事，人家那种温温柔柔的、才是真的内心强大。”说着，她一脸认真的盯着我的脸，来了句，“咱家，我感觉就你能做到。”
那瞬间，我明显的感觉到心跳加速了，赶紧解释说：“可能是我在家不怎么说话，也没发过火，工作的时候，我可是整天跟领导吵的人，脾气是最不好的。”可仔细想想，也不对，又实事求是的补充说，“其实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还真是跟在家差不多，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就怎么忍、也忍不住了，就感觉再忍，就要从里面爆炸了似的。”
想了想，我又不太确定的补充：“可能是明白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吧，也可能是因为，医生老是说不让闷在心里，反正就是怎么忍、也忍不住了。”
三妹看着我，好像有些怀疑自己的哦了一声，然后我有些抱歉的跟她商量了一下，她五一订婚，我就不回家了，等他们回来后，我请他们吃顿大餐，三妹很理解我的处境，客气的说了声，“不用，等回来再说吧”，这件事就过去了，之后我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和她一起收拾完残羹冷炙，想着明天还要上班，我就赶紧离开了。
坐在公交车上，想着与三妹聊的一幕幕，想着她在知道我知道的、以及所经历的事情后的反应，那种本能的不平、愤怒和反对，还有知道抗议无用后的那种轻蔑，我感觉曾经的自己就像是个稻草人，不会思考，哪怕是“箭”射在胸口，也只是感觉怪怪的，懵了懵，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现在才越想越气，“对啊，我订婚的钱凭什么给她还房贷啊，就算是给我找了个宇宙巨富！也没理由给她还房贷啊！我手机电脑都是自己买，毕业当口也没得帮扶，凭什么要求我、像她一样给家里钱！！！甚是还要求我，要比她给的多、才算是好闺女！这里里外外的差多少事了，那可是2010年左右啊，三五百都很是钱！一千都能交两三个月的房租！！！”
“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不知道反抗，你是死的吗？！”我骂着自己，闭上眼任灵魂穿越时空，狠狠的抽了当时的自己一巴掌，可打完，看着她那茫然、无辜的眼神，我的心又疼的难受。
闭上眼，任眼泪滑在脸颊上，我的躯壳禁不住做了个深呼吸，赶紧安慰自己，“不要再想了，再想也改变不了过去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关键是以后。虽然你的脑子跟没有脑干似的，没想明白，可这次你按本能选了啊，已经提防了啊，也不是蠢的不可救药，以后你要相信自己的本能！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是会帮你躲过一些**的！”
安慰完，我又忍不住的自责，“要不是你刚毕业那会跟个傻子一样，拼了命的存钱，整天的就知道白面条加咸菜，大冬天的穿三五十的熊袄，你至于病的那么厉害吗？至于回家看病吗？也没吃两顿便宜药，还得整天揍饭、下地干活的，当出气筒不说，还成了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毕业了、还得让家里养！要不是你傻的不知道算这笔账，就知道比着打钱，有点熊钱就拼不拉几的往里家打，整天搞的跟有狗追似的！你至于走投无路吗？至于去酒店当服务员吗？至于厚着脸皮跟朋友借吗？如果一开始，你有大姐的那种待遇，衣服有累积不说，羽绒服，到膝盖、到脚脖的都有，还有3000的帮扶，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也不会伤了根本，那么多慢性病到现在都迁延不愈！”
想到这，再想想以前，老觉得是自己坏、才把家人想坏了，我又跟过去的自己辩道，“这不是把家人往坏了想的问题啊，是事实就是这样，事实胜于雄辩，你只能挣了钱给他们，不能有困难，有，就是心高、自找的，想干什么事，就是没事找事！所以你只能撒谎，硬着头皮撑，绝不能让她们知道你工资多少，以后无论她们怎么嫌你没用，都绝不能说实话，因为你以后的路不可能一点困难都没有。”想完，我的躯壳禁不住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又安慰自己，“就硬着头皮撑吧，撑到像三妹一样，找到合适的人嫁了就解脱了，她不是说了吗，大姐结婚了，不能再给她要钱了，不然人家老婆家嫌财迷，你工作的时候给过八千了，到订婚的时候，再给个万里挑一之类的，这样无论他们送中米拿多少，都无所谓了，反正你也没打算要。”
想完，我又忍不住的翻出了几张照片，是去年夏末刚换房子时拍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是误吃了什么，还是有什么隐藏的病突然严重了，就起了一身、类似小孩过敏的红疙瘩，但又不痒，到了医院，那颇有菩萨相的老中医说，是激素失调，当时她给我开完药，还说了句，不要总是待在阴冷潮湿的地方，多晒晒太阳。
回来后，我想了想办公室阴冷潮湿的，住的地方也是阴冷潮湿的，而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得有二十三个小时是待在这俩地方的，思忖了片刻，在换工作和换房子之间，我选择了后者，就觉得，不能在那个小黑屋里再过一个秋冬了，然后仔细盘了盘接下来的财政收支，无巧不成书的换了目前这个、能得一米阳光的房子。
新房除了卫生间，还带有一个独立的小厨房，整体的格局就像单身公寓。刚搬走的租户呢，是对新婚小夫妻，里面的装修就是他们的杰作，淡黄色的墙纸配着粉色满天星的飘纱窗帘，入眼皆是温馨浪漫，最重要的是还配有新空调，搬进来之后，我的工资就有了一些提升，便脑动划分了一下卧室、书房、客厅和玄关，在原来装修的基础上置办了一些东西。
彻底收拾好的第一个周末，已是盛夏。清晨我睁开眼，看着阳光从东面洒进来，粉嘟嘟、暖洋洋的，还有一些透过窗帘上的小星星、落在了我的被子上，卧室区，28度的风轻轻的吹着，隔着我置办的挡风板，凉爽的刚刚好，身下躺着的是樱花粉色床单，盖着的是夏凉被，被罩是我亲自选布做的，浅紫色薰衣草，很清新，靠墙的床尾放着一条名曰晨露新妆的毛毯，所有这些都是刚洗过的，在三楼的露天大阳台狠狠晒过的，稍微一嗅，就能闻见淡淡的花香和阳光的味道。床尾有个简易的布衣架，里面挂上了我刚买的新衣，床头是我添置的大理石折叠桌，上面是我仔细挑选的书和台灯。
客厅区被我用小桌子一架，使用空间瞬间增加了不少，上面放着我挑选的养生壶、保温杯等小东西，以及跑老远买的一盆绿萝。书房区，北面的窗帘也是粉粉的，旁边桌上是我的笔记本，桌子一头是我亲自组装的粉色小书架，上面有几本我刚买的书，另一头是我的新欢盆景——碧玉，与绿萝遥相呼应。我知道在那看不见的厨房里，锅碗瓢盆的都全了，有时间，我可以做些爱吃的饭菜，玄关区还有我淘的小洗衣机、鞋架等……
这个冬天，我不用再怕冻着了，想想以前的大多数冬天，不是毛坯房、储藏室，就是小黑屋，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滑到了耳朵里，抹了抹，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服自己，“家里的别墅都住好几年了，装修的跟皇宫似的，你只不过是换了个好一点的房子，有什么好愧疚的啊，就算他们知道了，能怎么样？！再说了，你这体质根本不能一直在那个小黑屋里，又阴冷又潮湿的，…这也不算享受吧，贫民窟的房子，只不过是多了个空调和厨房而已…”宽慰完，我的躯壳狠狠的做了个深呼吸，起身拿起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条励志对自己好点的朋友圈，设置成了仅对自己可见。
看着那几张照片，我只觉得气血翻腾、直冲脑门，闭上眼，又抽了去年那个愧疚的自己一巴掌，骂道：“你用的是自己的钱！衣食住行，最差的从来都是你！你愧疚个什么？！”
又是一个总觉得空气里缺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越看手机上的时间、越睡不着觉，最后只能安慰自己，睡不着就睡不着吧，反正明天也没什么棘手的工作，然后又安抚自己，也不用太担心身体，就算好不了，吃着药呢，也不会恶化的，不行的话，等中成药也吃完了，就再去趟医院，如此才渐渐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