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南京乡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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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
卢飞继续第二场的考试。
内容包括论、昭、诰、表、内科各一道，判五道。
这场考试，旨在考核应试生的行政水平。
这对于卢飞来说，最简单不过了。
前几日，他也看了一些关于这个的比较不错的范本，只要理解了《四书五经大全》里的大致思想观点，按此来阐明即可。
于是乎，这场考试轻松结束。
现在的科考风俗是将重点放在的第一场的四书五经这几道八股文。
卢飞认为他已经超水平发挥了。
当然，他这个外来户，也没啥水平。
……
很快，时间来到八月十五，第三场考试的卷子发了下来。
内容为，经、史、时、务、策，五道。
主要考究学生们对于治国安邦这种高层次方面的见解。
卢飞通过与徐文远和林德华的交流，他清楚了当下的基本国情、朝廷政策以及主流思想。
对于这几道考题，他心里了然于胸。
但卢飞不打算发表自己的真实个人见解。
作为穿越者，他猜想，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可能与彼时的信息有些出入，甚至不对称。
保险起见，他在答题时，也就表现得很保守，自动抹去了自己在现代时所接收到的相关印象。
说到八月十五，这个大家都期待的节日。
中秋节应该是个让人人都感到高兴到日子，对于和他同处江南贡院的五千多名考生来讲，这天，也确实值得高兴。
那天，供给房的官员差人弄进来好几车月饼。在座的，无论是考生，士兵，乃至主考官，皆见者有份。
感受着嘴里的桂花馅月饼散发出的清香，闻着从甬道那边飘进来的恶臭，卢飞眼中挂起泪花。
在贡院的这些日子里，他觉着自己仿佛经历了人生。
无心继续答题。
搁下笔，他走出号舍。在空无一人的涌道里，静静地望着夜空中那轮圆月。
……
终于，到了十八天，团团乌云遮盖了天日，让天气变得凉爽。
渐渐地，天暗了下来，狂风大作。
卢飞紧赶慢赶，伏案疾书，总算是将最后一道题誊写完毕。
待他缴了卷，拿回浮票，一旁的几间号舍就在一刹那间，在他眼前，忽然被大风刮倒，木板横飞。
三分钟前，他还呆在自己号舍中疾书。转眼功夫，这里就变成了一片末世景象。
卢飞心有余悸地舒缓了气息，暗自庆幸。
这要是自己答题再晚一些，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念及此，嘿！这时，还真让他看到了“后果”。
只见自己前排的“荒”字列考舍，有一间号舍的屋顶被狂风掀飞，随风飘扬的，还有一张长长的答卷。
其间的考生立时惊慌失措，一边追赶，一边跳起，试图将卷子抓回来。
可是，卷子展开后，被大风托起，越飘越高，越飞越远，如那断了线的风筝，眼看就要穿过围墙，飞出考场了！
该考生，此刻已是急到嗓子眼了，像疯了一般，张牙舞爪，竭力嘶吼起来。
最终，他还是没能将卷子捡回来，因为这只注满多年心血的文字风筝，已经飞出去了。
如此，他经历十年苦读，九日磨难，终成正果的一份梦想，在缴卷前一刻，烟消云散。
卢飞同情地看着这位瘫坐在地上的考生，那因抽泣而颤动的背影，不禁让他感叹！
人生短暂，世事无常呐！
他走了过去，准备安抚一番。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卢飞轻声念着这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希望引起共鸣，让他聊以慰藉。
你听，有人比你还惨呢！而且你还年轻，今次不行，还有下次，你还有大好前程！
这是卢飞念这首诗的初衷。
“滚！”
只听得一声惊天的怒吼，考生转过头来，血红着双眼，凶巴巴地盯向卢飞，似乎想用目光将卢飞一脚踹开！
卢飞先是一愣，然后，然后他笑了，得意洋洋地笑了，尖着嗓子，背起双手，边唱边走开了：
“入夜渐微凉，繁华落地成霜，你在远方眺望，耗尽所有暮光，不思量，自相难忘……”
一曲唱罢，卢飞感觉心情畅快无比。
特喵的，好话不听是吧？
一首《凉凉》送给你呀，扑该！
……
监考兵丁看卢飞准备走，好心递给他两个馒头：
“先预祝你旗开得胜，阿！这会儿，也快下雨了，我看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家，而且中午也没吃啥东西，拿着先垫一垫吧！”
“多谢。”
听他这么说，卢飞也确实感觉饿了。
见一个相交不过几句话的陌生人如此为自己打算，卢飞最是受不了这份感动，于是向他抱了抱拳，便开始吃了起来。
好巧不巧，这时，风突然转变了方向，袭卷着万生轮回之味，扑了卢飞一脸。
没有了考试压力的他，再也经受不住，哇得一声，弯下身子开始呕吐……
良久，他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强撑着将考箱拉了出去。
经此一事，卢飞终于记起在现代读小学那会儿，老师经常叮嘱他们这些小朋友，“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今日之后，卢飞将这句话奉为了座右铭……
至此，他结束了这场味道极重的乡试。
同时，他也成为了此次南直乡试第一名答完卷子离场的应试考生。
这一历史**件，后来还被载入了应天府志。
后人在翻看这一页时，有人不禁疑惑：
乡试考试作为国家抡才大典，其规章条例上，不是明确写着八月十八酉时末，也就是下午七点才打开贡院大门，统一安排缴完卷的考生离场吗？
怎地这位考生就是个例外呢？
这个问题，其实就卢飞本人也不清楚，反正士兵将他送了出去。
他不想弄清楚，他只想回家。
他要逃离这处人间地狱！
……
贡院大街上。
乌云压城城欲摧。
路上来往的行人和车马，都显得很是匆忙。
徐邦瑞带着一众儿女站在贡院广场大门前，翘首以待。
只听得“吱呀”一声，贡院中门被拉开，卢飞垂着头，拖着一只考箱，缓步走出门外。
随后又是“哐当”一声，门被关上。
“杰伦老弟！”
徐邦瑞热情地走了上去。
“师父肯定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呢！”
二弟子徐春阳不忍目睹。
“蓬头垢面，胡髭邋遢的，师父怎么成这副模样了？里面难道是监牢吗？”
老五徐维玉好奇地嘀咕着。
“师父他老人家只是年久失修罢了！”
老六徐维燕用上了一个出自语文课本中的词汇形容到。
听着这两位越说越离谱，老三徐文远听不下去了：
“别瞎说呀，这可是严肃的科举乡试，诶，真是！”
七篇八股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呐！
对于师父的遭遇，做弟子的徐文远感同身受，他也是过来人呢。
“都别说了！快来搭把手！”
大师兄徐维志喝到。
“师父昏倒了！”老四徐怀志眼疾口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