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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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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天从影篇

第三十六章 弑天

进入十二月的天气仍旧没能好转,偶尔天晴几天又会转入阴雨。那太阳仿佛是这个冬天的错觉,只有冰冷刺骨的寒意在不断渗入骨髓。

“咳咳咳——,果然没有吗?咳咳,倒是类似黑炎的觉醒者咳咳...不止我一个。”看着手中的报告,白无哀倒在了一堆纸山上叹了一口气。

之前看一直下雨,东洲也安稳着没出什么幺蛾子,他就让袁兆芜安排情报人员,四散调查寒流的进度,同时也去调查月光花、黑炎与血炎的线索。

经过一个多月的明察暗访,情报人员的足迹都已经跨过了玄黄河,才收集到非常少的一点情报。血炎的源头白无哀自己知道,调查的情报中显示也是没听说过此类术法序列,甚至都没人见到过他描述的血色水晶莲,或者相似的水晶森林。

就连月光花都没有消息,相似的品种倒是带了好十几种样品回来,但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月光花。就像血色水晶和月光花都是曾经的死域中独有的特产,现如今地面上暂时没能发现两者的踪迹。

倒是关于黑炎有了一点线索,觉醒类似黑炎序列的人类,果然如白无哀猜测的一样,是存在的。只是数量极少,而且都是昙花一现,空留一刹的传说就消失在人们视野之中了。

这样的情况除了少部分是因大意被人暗害,也许还跟黑炎那奇怪的觉醒阶段有关。第一阶段是黑炎还处在黑雾的时候,黑雾虽然也拥有吞噬、融合、毁灭的三种特性,但显然是比黑炎要弱很多。而且觉醒黑炎序列后的第一阶段,只有意念飞行与比无能者更强一点的体质而已。

白无哀末日后那一天一夜的高烧不退,应该就是黑炎的第一阶段。在那个阶段的黑炎序列的觉醒者都太过弱小了,没有一点运气能活下来的自然不会很多。然后等黑雾吸收到足够的能量,转化为黑炎这其中的时间也是不确定的,这期间要是又发生什么意外,能留下的人就更少。

而等到黑雾完成转化,成为黑炎后,又会有多少人能承受住那霸道的侵蚀能力再活下来呢?这也许是黑炎序列稀少的原因。白无哀并不确定,自己如今这具躯壳是否还能经得起黑炎的继续作妖,总之黑炎跟血炎都不是什么善茬是已经确定的了。

还有一点让他在意的是,黑炎序列的觉醒者无一例外最先出现的地方,都是各大死域附近。又是跟死域有关!不管是月光花也好,血炎也好,甚至黑炎的前身黑雾也好,都是来自死域,或者说是大裂谷之下。

白无哀不知道黑雾在这世界中充当着什么角色,不过若要是想搞清楚这三个的本质,以及寻找解除他本身躯壳内暗藏的危机的话,调查死域是绕不过去的坑。不管如何,等身边彻底安稳下来后,他都要去那些坑底看一看。

看完了那一堆情报后,确定了将来的调查方向,白无哀照常去惊雷阁看望病床上的父亲。只是今天看到他父亲居然主动叫人搬来了轮椅,似乎准备要出门。

“爸,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在房间里太闷了?”白无哀笑颜如常的问道。

“小哀,我在窗前看到她了,她来接我了,带我去她那里。”白景同吐着有些浑浊不清的话语,挥舞着唯一能动的手,指着窗台上的月光花,指着后方花园的墓园暗示道。

门口的白无哀身形微不可察的一僵,暗道:‘啊,这就到时间了吗?’

“...我知道了,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把伞...”白无哀勉强自己笑着答应,心却在不断下沉,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明明已经互相确定了交易内容,交易时间,白无哀以为自己在应下那个祈愿后,不会再有所动摇。但当这一刻来临,他还是感到茫然无措,感到那无法抑制的恐惧从心底开始蔓延至全身。

“无哀哥哥,你要去哪?”纸鸢抱着从制衣司拿来的新靠枕,遇见了低着头走来的白无哀,看着白无哀有些心不在焉似乎都没注意到她,只好出声叫道。

“咳!是纸鸢啊,老爸他想去看看母亲,你知道雨伞放哪了吗?去帮我拿一下吧,咳咳——对了,顺便给我带瓶水来。”白无哀回过神来,朝纸鸢笑了笑,一边咳嗽着,一边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白大叔终于愿意主动出门了?太好了!这个无哀哥哥你先帮我拿着,待会儿给大叔用的,我去帮你拿伞和水。无哀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又犯咳嗽的毛病了?要不要我陪大叔去后花园,你去看看医生?”

听到白景同自偏瘫以来第一次主动要求出门,纸鸢认为这是一个好现象,一直担忧大叔会不会抑郁消沉而没有精神的她,现在也恢复了活力。

“我不碍事,父亲那边...那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所以必须得我自己去。”白无哀拒绝了纸鸢的好意,看着外面的大雨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纸鸢也没太在意,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茶水间,很快拿着一把黑伞和一瓶温水跑了回来。然而心不在焉的白无哀只是接过了伞,就匆匆离开,纸鸢接连呼唤两声都没得到回应略感奇怪。

她又担心白无哀到时候渴得难受,之前她可是见过白无哀是怎样一杯杯水灌个不停的,不仅看不到好转,还会咳得特别厉害,一不小心就像要咳出一口血来令人心惊的程度。

看着手中的水杯,纸鸢歪着脑袋眼珠子一转,来了好主意。为了能及时给无哀哥哥汇报情况,一直留意着白无玥行踪的她,转头就朝拐角的一个房间走去。

“好啦,人都走了,无玥哥你就快出来吧,别躲着了。”纸鸢敲了敲那扇门,半天没得到回应,顿时无奈的大声喊道。

“谁躲着了,我只是刚好在这里休息一下。”受不了纸鸢那故意的大声呼喊,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的少年只好把门打开走了出来。

“哼~这段日子只要不是眼瞎,谁看不出来你在躲着无哀哥哥?明明总是担心得跟在后面,也就无哀哥哥最近心事重重,才会没发现你。你到底是跟无哀哥哥怎么了?又说没有吵架,真是莫名其妙的做派!”

纸鸢感觉到很无奈,她这个做妹妹的还要操心两个哥哥的关系。自一个多月前白无玥去给白无哀送伞后,两人就一直在冷战当中,问白无玥,他又不说是什么原因。问白无哀两人是不是吵架了,也得到否定。就这么多天看着两人躲猫猫一样的情况,纸鸢哪还能忍得住。

“呐,这瓶水你送过去吧,你们两个快点和好吧!都这么久了,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纸鸢决定要给两人一个说话的契机,于是送水的任务就交给了白无玥。

“给他送什么水?这漫天大雨还不够他喝的吗?哎——?纸鸢?纸鸢你...”白无玥的毒舌纸鸢没有理会,径自抱着那个大靠枕一溜小跑的走了。

留下白无玥拿着那瓶水纠结着,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去,他又会想起那天的不痛快来;不去,一想到白无哀那似乎能咳出血来的模样,又心疼又烦躁。

魔王城的后花园很大,说是后花园其实更像是一片原始森林。里面自然生长的与后续移植的很多植物,都是白无哀的素材库与研究对象。在临近海岸不远一处高坡之上,是他母亲所葬之处,周围是一圈四季常开的大树,因为连续的大雨,现在也凋谢了。

白无哀一手撑着伞,一手推着轮椅,与白景同来到这片寂静的小世界。看着坟墓上的枯草间,落满了被雨打谢的花瓣,谁都没有言语。

轮椅上的白景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坟茔似乎在发呆,又或者陷入了往日的回忆里。白无哀就那样静静的陪着一旁站着,即使冰冷的雨打湿了他半边身子,也没有去在意。

“决定了吗?在这个时间,在她的面前?”

“你...真的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跟我说了?”

“...好吧,这大概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个无聊又浪费时间的话题,对吧?你只是在等这一天,等我替你结束这一切的这一天,哪怕即使在她的面前要我做这件事也好不在乎!”

白无哀的询问没有人回应,事到如今他只剩愤怒可以化解那无边的痛苦,他如同陈述一件事实的道:“这只是一场交易,一个伪物跟一个恶魔达成的交易。我的父亲,他早已死了不是吗?”

白景同有些震惊的抬起了头,看着那张雪白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悲哀。那双眼像是被这雨打湿了,犹如那晚月光下,清溪中的黑色鹅卵石,波光粼粼却始终未流落那晶莹的水珠。

“小哀...对不起......”白景同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泣不成声。

“这场战争我输了,输了就要付出代价,你不用向我道歉,这一切不都是你期望的吗?我知道你的心灵早已迷失在曾经的回忆里,只是为了我们而一直勉强支撑着,遭受那遗留于世的折磨。”

“要我在你给的两条路中选择一个,哪怕那个选择对于我,对于无玥是有多么过分和残忍...那也只是因为你被那份痛苦左右了而已...我就当作是这样,我就当作那些天扭曲的人是顶着你模样的邪异...”

白无哀那沉重而又痛苦的声音并没有让白景同停止那狼狈的哭泣,反而让他更加难受起来。到了这临终的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之前所做下的一切,是多么可怕。可如今他只有一死才能让这一切都结束,他们已经回不到曾经。

“爸爸,如果你去了那边,你会开心吗?你会幸福吗?我这样做了,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也许知道根本得不到答案,白无哀轻叹了一口气,手中的黑伞掉落在草地上。他半跪了下来,双手捧着白景同那张沧桑的脸,抹去上面那和着雨水留下来的浑浊老泪,轻声问道:

“即使,这是你听到的最后一次我叫你‘爸爸’,也可以吗?”

白景同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的点头。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孩子那么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与算计,看见了他的狼狈,犹豫,懦弱,煎熬,看透了他的一切。如若不是他卑鄙的拿白无玥做筹码,白无哀怎么会让他得偿所愿?

雨越下越大,这世界安静的似乎只有那暴雨的声音,淋湿得狼狈不堪的一老一少,就那样静静的对视着,隔着雨幕像隔了一道黄泉。

“那...爸爸,再见......”

骤然而降的巨大雷声几乎淹没了那一句轻轻的道别。

“哧————!!”

黑色的弑天穿过了那具枯瘦的躯体,只留下一声闷闷的声音,与血涌出来的残酷音调,和着那雷霆将白无哀的心整个劈开来,灼烧成一地的灰烬。

“谢...谢...”

轻如呓语的声音和那带着泪的微笑,如同诅咒一样回荡在白无哀的脑海之中。他感受到父亲的鲜血顺着弑天流到了他的手上,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像滚烫的火星,又像刺骨的冰雪,蔓延到每一个细胞,痛得他不由得在颤抖。

“我...只是个回应交易的恶魔,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的感谢...你开心就好。再见,爸爸...再见...再见...”白无哀扶着那靠着他肩上逐渐冰冷的父亲,弑天的刀身上燃起了黑炎。

“啪————”

玻璃杯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仿佛那隔着雨幕的两人的心。

‘...不...不要看...’看着对面的少年,白无哀在心中哀求着,却没能发出声音。

手中的玻璃瓶滑落在地,就像白无玥看到那一幕的心,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坠落...坠落...

透过那诡魅的黑炎看到的那张熟悉的面孔,此时却像是被那黑炎扭曲了一样,散发着邪恶冷酷的气息!他该怎么理解?他亲眼看见白无哀用弑天穿透了父亲的胸膛!甚至,甚至连毁尸灭迹的黑炎用的都没有半分犹豫!

白无玥不明白,他要怎么明白?自己的哥哥突然发疯杀了自己的父亲?!

但为什么?为什么白无哀要这么做?父亲做了什么惹哥哥生气了?还是父亲瘫痪真的成了碍事的存在?还是...只是白无哀疯了?

就像曾经在来东洲的路上一样,肆无忌惮的;就像在曾经的啸月城一样,杀人如蝼蚁,谈笑间整个城区灰飞烟灭!还是他真的成了那个厌恶生灵的大魔王?

可是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就算是白无哀疯了!真成了所有生命之敌的大魔王也不能原谅!!

不解!愤怒!不安!痛苦!恐惧!失去父亲的仇恨!白无玥目眦欲裂,没有任何犹豫的拔出了戮天,他要杀了白无哀!杀了那个弑父的混蛋!杀了那个连自己父亲都可以无情抹去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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