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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叁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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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窒息的那几秒钟,漫长如一个世纪。她几乎看见外公在对着她微笑,在那一个瞬间,她知道周伯礼一定是恨着她。

以前她只是觉得周伯礼看自己不顺眼,但是那一瞬间她感受到透骨的恨意。所以她怕极了,她怕自己真就这么被周伯礼掐死。

她很害怕,可即便是在那个时刻,她都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她硬到骨子里,也软到了骨子里。

比如跟程山说完事情的经过,程山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她脖颈的一瞬。

她竟然对着程山哭了。

她不惧怕可怖彻骨的恨,却时常败给寻常温柔。她曾听闻植物长时间待在冰冷的环境下,乍一放进温暖的环境里,反而容易坏。

她算盘珠子一样的一颗心,就是这样被程山打开一道缝隙。

程山以为周唯是被他的手指冷到了,微微皱着眉头,很认真地看着周唯说,声音极轻柔,“疼还是冷?”

周唯的心口起起伏伏,想起和他相处的时刻,从老旧的楼房阳台里漏进来的秋日暖阳。

好像她一生,都没有过那般静谧的时刻,也只见过这么一个温柔的少年。她突然好想伸手抓住他。

周唯微微张口,“你”

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别过头去,默默流眼泪。她想说,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他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值得他这样对待吗?

她傲娇又毒舌,睚眦必报,从来没有给过程山什么好处,人缘极差,他有没有想过跟她做朋友,连带着他也会被骂啊!

她好不忍心,她好心疼程山,心疼他要把自己的手先焐热了,再来暖她的。

明明自己过得也不好,却偏偏要给她也打一把伞。

“傻不傻”最后周唯嘟囔这么一句。

程山没有听清,自然也没有回应她。

晚上周唯躺在床上,用手机和孙茉莉分享今天自己差点进地府,上黄泉这么一遭的惊悚经历。

【他说责无旁贷,你说,他会怎么帮我整周伯礼?】

孙茉莉很快回过来,【男人之间的问题】

【难不成,他要帮你把周伯礼掐死?】

周唯:【不会不会,掐死人犯法的。就连周伯礼那种神经病最后都松手了。】

小茉莉:【那给他使绊子,在明天的比赛疯狂给他使绊子。让他丢人!或者把周伯礼和那个女生的事情告诉你说的那个程钰谦,让程钰谦来整周伯礼!】

周唯:【程山才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小人,好吧?】

小茉莉:【你这么了解他?周唯,你真的没想过,程山为什么对你这么‘特别’么?】

周唯抱着手机,其实这个问题,她今天真的认真思考了。也许程山当初是因为外公,所以要帮着她一点。可是从外公去世到现在,程山对她,和她从前遇到过的男性朋友,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周唯不是脆弱的性子,可是在程山面前,她就像丢枪卸甲的士兵,一点戒备都没有。

周唯还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神游,徐晴忽然面色凝重地推开周唯的房门,对她说:“唯唯,你出来一下,爸妈有事跟你说。”

“你叫她给老子滚下来!”周唯听见爸爸在楼下吼。

“不去,他气成这个样子,我现在下去就是撞枪口上。”周唯像往常一样赌气,大声地说,就是要让楼下的人听见。

“我今天不管教管教你,你要无法无天了!”周父说着就要冲上来。

幸亏被方阿姨拦住了。

最终周唯还是下来了,下楼看见的是周伯礼狼狈坐在沙发上,鼻青脸肿,额角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喝了一口水漱口,吐出来一口血水,依稀能听见铁盆里叮当一声。周父面色铁青地坐在旁边。

周唯为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场景怔住了,片刻便反应过来这是程山干的。可是,程山人呢?

满屋子的人坐在周伯礼那边,与孤身一人的周唯分庭抗礼。这样的局面从最开始就给人形成了压倒性的压迫感和疏离感,你一句我一句地质问周唯怎么会和小痞子混在一起,还把自己的亲哥哥打成这样。闹出这样的事情,如果被外人知道了,会怎么嘲笑周家。亲妹妹叫人把哥哥打得满身是伤。

在这个家里,周唯是耻辱,是反面教材,是不服管教、无论落到什么结局都是咎由自取,自始至终都是正义的对立面的一个。最孤独的一个。

人们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们看不到周唯其实也听话,也懂事,也会关心妈妈凌晨两点起夜给弟弟泡奶,所以她睡前都会检查去厨房的必经之路上有没有障碍物,是否会碰伤妈妈;也会想到爸爸常年应酬肠胃不好,在吃饭时总是把利于消化的食物和别的食物调换位置,放在爸爸面前

可是他们只看到了不好的一面。周唯也试图在他们面前表现,却总是弄巧成拙,班门弄斧。

“他活该。”周唯恶狠狠地丢下这句,便抓起外套往家门外走。

她担心程山。

“周唯,他一个私生子算什么东西?他在程家都只是阴沟里的一条蛆虫,能翻什么天?别做梦了周唯,你帮不了他,他也帮不了你!”周伯礼恶狠狠的声音在周唯背后炸开,他此刻恼羞成怒,说话不留任何情面。

周唯在门口听见这话,又怒气冲冲地折回来,警告他,“要是程山出事了,我跟你没完。”

“周唯!你说什么话呢!”周父气得腾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仿佛周唯不是威胁周伯礼,是把周家的祖坟刨了。

“没救了,她真的,无!可!救!药!周唯,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你就不是我周家的女儿。”

此时的周唯怎么会怕这句话?

出来后,她拿出手机想拨通程山的电话,却意外地看见孙茉莉给她发来的信息:【是爱啊,你傻不傻啊?】

周唯一边顶着寒风,一边哭。

那个答案,她每次快要靠近时,都把自己逼退。她是笨蛋,是刺猬。天生带着一副尖利的盔甲,她把自己伪装地太好,几乎要成功地自欺欺人了。

她担心往这个方面想,她会丢掉唯一的温暖。

她没有奢侈到拥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温暖。

她毫不犹豫地拦下一辆出租车,一个接一个地给程山打电话。

到程山家楼下时,她毫不犹豫,一步两个台阶地冲上楼。

最后所有的风雪都沉寂下来,周唯停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去敲门。

“程”

门很快被打开,程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手里夹着烟蒂,室内的烟味扑面而来,他薄唇轻启,“进来吧,有点乱。”

周唯走进熟悉的地方,今天这里却一点也不冷,她注意到阳台的推拉门大开着。而且客厅内只开了一盏很昏暗的灯。

周唯轻车熟路地走过去把门关上,挡住了打着卷滚进来的凛冽寒风。她关切地走到程山面前问,“你没有受伤吧?”

程山异常地冷静,“没有。”

“吓死我了,周伯礼那个菜鸡,狼狈地要死。我以为你俩生死大战了呢,你没事就好。”周唯第一次觉得,有些话说出来竟然格外令人羞涩,但想来周唯是不怕什么的,索性一气儿都说了,“我很担心你,也很,想你。”

程山倒水的动作一顿。

周唯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发现程山的异常,直到程山端着水走近,周唯才发现程山的脸上也挂了彩。

她心里又气又暖,只好拉着程山的手坐到沙发边,她则去拿了小药箱,翻出了碘伏和创口贴。

“嘴真硬啊少爷,你这次是帮我,服一次软又怎么样呢?”

程山在周唯要帮他上药时,却偏过头躲开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其实他刚刚就在处理腰腹上的伤口,后来周伯礼打电话叫来了帮手,程山初中就是学校的扛把子,打架从来没落过下风。只不过很久没有动手了,被那几个人占到了一点便宜,好在不严重。

脸上那几个小伤口,周唯不看见,他都快要忘记了。

周唯今天难得听话,没有怎么跟程山拌嘴,乖乖地把棉签交到程山的手上,心满意足地坐在程山旁边陪着他。

程山甚至懒得去拿镜子,随手对着脸上感觉到疼的地方涂了涂药。

良久,程山才说,“抱歉。”

“你不是在帮我出头么少爷?其实你不用道歉,你应该听我外公说起过我的家庭吧。爹不疼,娘不爱,哥哥也总欺负我。”

“他今天掐我脖子的时候,我真觉得他好像要把我掐死,如果不是承担不起杀人的法律责任,他可能当时真的不会松手。”

说着,周唯悲哀地叹了口气。

“周唯,以后我做你的枪,指哪打哪。”程山摸了摸周唯的头,这是程山家里的小猫也喵喵叫着窜到周唯的怀里。

周唯难以置信地抬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别煞风景,先说好。”

周唯噗嗤一声笑了,是感动的,所以她接着程山的话说,“好。”

“真乖~”程山今夜难得语气松了下来。

“不要逃避我刚刚的问题。”周唯抱着小猫,犹如抱住了婆家人的大腿,格外有胆。虽然她平时也不杵什么。

但是面对程山,她总不像对待别人那样不管不顾的。

出人意料的,程山刮了一下周唯的鼻子。

“因为外公跟我说,你是他的小公主”程山眼睛里有莹莹的光,“所以”

剩下的话程山实在说不出口了,他堂堂男人,怎么说得出口周唯也是他的公主这种话?

周唯却猜到了程山是害羞了,她铁了心要听程山亲口说。

“所以什么?”

“少爷,你说啊?”

“程山怎么不说了?”

程山被逼得没法,硬着头皮说,“所以你也是我的公主。”说完猛灌了一杯原本倒给周唯的水。

昏暗中,程山的耳根子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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