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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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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最爱乡间的夏夜,黑幕布一样的夜空缀着碎钻一样的星星,与之相呼应的是乡间小路的两旁草丛里,飞得缓慢的萤火虫,绿莹莹的光,绿宝石一样。

陆杰杰缠着张阿姨明天给他做蛋糕,走在前面。

周唯和程山走在后面。

晚餐时周唯听陆杰杰说程山家里有游戏机,便想跟来玩游戏。这游戏机是程山初一买的,妈妈送他的生日礼物。在妈妈出国后,程山搬到这里之后,这个小游戏机也带了过来。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玩过了,第一个原因是程山父亲对待程山要求严格,他的希望是等程山成年后,就让程山去自家公司里上班。现在程山的学业是首当其冲的,其余玩乐的东西可以暂且放一放。

有些人可能会在一夕之间长大,这个长大不只是年龄的增长,更多的是曾经懂得的许多道理,在一夕之间能够想通了,并且能够遵循这个道理行事。程山就是这样。

以前妈妈说了很多遍的话,他没有听。但是在妈妈走了之后,他忽然开始遵循妈妈说的那样行事。比如让他少玩游戏,少惹事,听大人的话……

他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就是这样做下去了,没有让他浑身如蚂蚁挠一样的难受,没有试图通过变得乖巧,就希冀妈妈会放弃出国圆梦,再次回到自己身边。

长大就是一件没有预兆的事情,并且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两人在虫鸣阵阵的路上走着,夏夜一阵风拂过。周唯抬头,发现程山的头发上被风吹上一团毛絮絮,她叫住程山。

走到程山面前,抬起手要帮他把毛絮拿下来。

手臂刚刚伸出,与程山的脸仅一拳之隔,却忽然被面带愠色的程山抓住手臂,他的力气很大,大到周唯手腕生疼。她蹙眉,不解地问程山,“你发什么神经?”

程山像是一只即将发怒的猛虎,声音低沉,语气不善,“周唯,你给我适可而止。”

周唯对他的行为十分莫名,“什么适可而止?我做什么了?”

程山不想和周唯多说一个字,语气严肃,“你自己今天一天都在干什么你心里有数,你一点都不像你外公跟我说的那样。”

一听程山提到外公,周唯就着急了。她最受不了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牵连到家人,特别是这没由来的矛盾。周唯不是什么善茬,她用足了力气,想要挣脱开程山的手。

挣脱到第二下的时候,程山已经没有继续抓住她手臂的意思了,周唯一个用力,手腕从他的掌心滑出。

周唯蹙眉,盯着程山一字一句道:“我外公跟你说的我是什么样?还有,我不知道你什么毛病,但是我刚刚只是看你头发上有一团毛絮,想帮你拿下来。你别狗咬吕洞宾了。”

说着,她当着程山的面再次抬手,从程山头发抓下那团毛絮。她动作很迅速很毛躁,甚至带着报复心理地薅了一把程山的头发,但是没把头发薅下来就是了。

她将手掌在程山面前摊开,“诺,就是这个。”

程山看清之后,才知道这次自己是误会周唯了。他无话可说,两手插兜里掉转头就准备离开。

但这次轮到周唯不罢休了,她挡在程山面前。面容倔强,“站住!你什么臭脾气?乱撒气一通,也不道歉就这么离开了?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突然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

程山又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他微微低头看着周唯,说道:“你喜欢穿什么衣服我管不着,但是你那些小动作在我面前最好适可而止。白天给兔子换药,晚上坐在我旁边夹菜……”

夜色中看不清程山的神情,但是他话里这些意有所指,都让犯了错的周唯难堪不已。只听他说:“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周唯听出来了,程山不是纯情小男生,反而是把周唯故意的挑逗看穿了。晚上吃饭时周唯坐在程山旁边,她仍旧穿着白天那件吊带,夹菜时她没有故意的,只是菜隔了很远,她需要站起来才能够到。

可能是在那个时候,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程山的手臂。

周唯咬紧下嘴唇,她自己有不对,白天不应该故意逗他。她思索了一会儿,说:“不用了。”

程山没有再说话,与周唯擦身而过。

“但是你为什么要说到我的外公?我外公怎么说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周唯转过身,带着火气问他。

程山没有回头,只是声音缓和了一些,仔细听的话能够听见程山叹了口气才开始说话,“因为你在你外公眼里,是个机灵懂事,行事有分寸的好外孙女。”

说完程山好似不忍心似的,又转过身来看着周唯,周唯的手电筒光线往前照,此时能看见程山带有一丝担忧的脸,“所以你别让他失望,不要有恃无恐地没事找事,也要学着保护自己。”

周唯却忽然冷哼一声,说:“我不懂事,我不是好女孩,从来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没有。”他看着周唯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地回答她。

程山对眼前这个少女的话没有一点触动,甚至觉得她真的很有恃无恐,真的爱无理取闹。他不理解这是周唯的真心话还是反话气话,这都与他无关。

两人之间不愉快的对话,在程山淡漠的一声中结束。说完程山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很不绅士地将周唯留在原地。

周唯没有接着跟去程山家,而是和程山背道而驰。但是当程山真的转过身走远之后,周唯忽然失去了力气一样,蹲下抱住自己,抱成一团。

刚刚被大力禁锢过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周唯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手电筒的光束照着前面,尽头处是一团迷蒙的黑暗。

孤单与恐惧,像化不开的黑夜一样大张旗鼓地袭来。周唯像只刺猬,内心软弱,外表却有无数的刺,逼退一切善意与恶意。

周唯时常意识到自己在处理事情时总是那么嘴硬,那么锋芒毕露不愿给对方和自己一丝一毫的退路。她知道这很愚蠢,她只是不想输。

他们此刻都不够好,犯错了也要强,习惯嘴硬;除了自己看不惯很多人很多事……

此刻的他们有青春时期的不懂事与自私,纯真与善良,这些混杂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不完美的彼此。

自从上次小路一别,两人只在程山来给小兔子上药时说过话,而小兔子的伤口渐渐好了。已经不需要两人合力给它换药了,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在周唯来到外公家之后不久,周唯的妈妈联系到了周唯的舞蹈老师,拜托她每周去一次镇子上给周唯上舞蹈课。

周唯的妈妈就是学习舞蹈的,她目前在省舞蹈团里工作。

而周唯的成绩从初二开始下滑,并且一直处于班级中下游。因此,她对周唯所有的期望,大概都凝聚在了舞蹈这件事情上。

原本周唯的妈妈是不同意周唯回外公家的,她希望周唯留在市区每周都去学习舞蹈,但是周唯和外公感情很好,寒暑假一定会来外公家。她拗不过周唯,只好大费周折,想了这么个办法,花高价请老师到镇子上去。

但是从镇子上到外公家还需要坐公车,这段路需要周唯自己走。因为只有镇子上有可以练习舞蹈的场地。

今天是第二次去镇子上练舞,老师给周唯多教了一点东西,周唯也多练习了一会儿。结束出来之后,已是日暮时分。夕阳沉到山后,余辉给山尖镀上一层金边。

李老师担心周唯独自回去不安全,所以提出先送周唯回去,她再开车回市区。但是被周唯婉拒了,她说:“老师,你陪我去公交车站等会儿车吧,我坐上车就可以直接到家了,不用担心。”

这小镇上鱼龙混杂,她一个人在公交车站等车反而有些害怕。

老师笑着拿起车钥匙,“行,我送你去车站。”

小镇上停车没有太多管制,老师将车停在不影响行车的路边,陪着周唯一起走去车站。周唯很喜欢李老师,不仅仅是因为李老师在周唯初一时就开始教周唯舞蹈,更是因为周唯喜欢且羡慕着李老师高质量的单身生活。

她崇拜李老师这样的新女性,有思想有个性,有独立的人格。将自己的生活料理地恰到好处,待人接物都和得体温柔。

周唯在同龄人里没有朋友,李老师就像是姐姐与朋友的存在。所以即便只是和李老师闲聊,周唯也很高兴。

“我想起来了,我车上带了费列罗,是我朋友前几天带给我的。我想到今天要来给你上课,就带来了,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等我一下,我去车上拿。”李老师说着。

周唯乖乖站在原地,“嗯!”

今天跳舞,周唯将头发全部都扎了起来,盘了个丸子头,长时间绑头发,额前的碎发落下来,风一吹便轻轻飘动。她换掉了舞蹈服,换上了一件美式复古的灰色短袖,宽松卷边牛仔裤上配了棕色牛皮腰带,舞蹈服被装在了酒红色的复古双肩包里。

周唯很喜欢带有印花的单品,她的高帮帆布鞋上有一些小花的印花,复古又俏皮。

周唯等到李老师回来,两人一起走向车站。

这个候车厅被道路两旁绿化带的低矮紫薇花包裹,背着阳光,在一片浓密的花荫下,划出一个半包围的空间。阳光穿过花在这里留下光斑,风从这里穿过,驱散暑热。

此刻候车厅的长凳上坐着一个弯着腰捡烟蒂的少年。

周唯看这身影十分熟悉,几步走上前去。

果然程山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眼前的周唯,他问:“怎么今天这么晚下课?”

说完他坐直身体,将烟蒂重新往垃圾桶里投掷,这次投进了。

“你是来等我的吗?”周唯震惊地问。

程山回答,“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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