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贼老天要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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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一个灶台在流萤小院的一角简单垒起。
青姨架上了锅，不久便有一道道硬菜端到了院里的石桌上。
徐彻刚刚落座，柳溪行的声音大老远就传到了院里头。
“小师弟！我来看你了~”
由于是御剑来的，声音消弭时人也就到了。
柳溪行手里拎着食盒，但当看到面前的石桌上摆满的十二道菜时，他就惊愣在了原地。
原本还担心小师弟刚开始会吃不习惯外门掌事处分配的灵果和丹药，便想着给他开个小灶，结果人家自己早把小灶打好了。
当然主要还是，这些食材哪来的？
他多少想到了什么。
“小师弟......你这......”
柳溪行指着那桌不知道哪来的菜，满脸为难，拎着食盒的手也越发感到无所适从。
“哦，我家青姨今日算到有客人上门，便多做了三道菜。”徐彻淡定说道。
“你家青姨？”
柳溪行刚问，一个十分高挑的青衣女子从徐彻的洞府里弯腰走出，手里端出了一副碗筷，最终放到了徐彻的对面。
见此，他的表情更加窘迫。
他从未见过此人，就以为这女子不是宗门里的人，如今人凭空出现在此，这下要他怎么给宗门一个合理的解释？
徐彻显然是看出了他的顾虑，便道：“昨晚来的，宗主已经见过了。”
柳溪行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师父都没意见，那这事就没什么问题了。
“柳师兄请坐。”徐彻伸手示意。
他坐了下来，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站在徐彻身后的绿衣女人。
他看不穿这个女人的境界，但是仔细感受却能体会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压，总让他不由得对这个女人产生敬畏的情绪。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在面对老宗主时，便是如此。
如此一来，对方的境界应该是已经达到了让自己望尘莫及的高度。
能有如此大能做侍从，小师弟背后的势力该是何等的恐怖！
柳溪行看向对面的徐彻，见对方已经动筷吃了一口，这才想起饭菜的事情。
然而他仔细一闻，却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这气息！
是崩山熊，七阶！
青丹峰的翠玉笋，十二品！
先别提宗门弟子有没有资格猎杀这七阶灵兽了，就是这翠玉笋，怎么来的？
青丹峰如今既是圣地也是禁地，老宗主在掌管宗门时就曾设下禁制，并下令，青丹峰人不回，禁制不解，唯有宗主可以踏足。
当然悄无声息地潜入也可以，只要实力与布下那禁制的人相当就行，而徐彻的身边似乎就有一位。
柳溪行心里惴惴不安，这个小师弟，不仅背景不简单，还把凌山宗当自己家了，一点也不见外！
......
在外山的边界处，调息好的阮何从树上跳下，他决定要从凌山宗外山正门光明正大地进去。
山门高大恢弘，平日里除了进出的弟子，也不见有什么人守在这里，不过以他这副身体的境界，只需靠近十丈之内，就能感受到那里运转着空间阵法，靠近了就会惊动看门的镇守。
“在下阮何，来贵宗走登天道一趟。”阮何大方地朝着山门拱了拱手。
声音落下，山门前的法阵运转，一股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眨眼的瞬间，他的身前已经出现了一头九阶灵兽，踏雪鹿，外门镇守之一。
踏雪鹿头顶一对张扬的血色鹿角，除了鹿角以外，它浑身雪白明亮，站在太阳底下，晃得阮何不禁眯起眼睛。
“阮何？可是魔宗那人人得而诛之的阮何？”
踏雪鹿口吐人言，两只鹿眼杀气凌冽地盯向身前这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类。
阮何苦笑，自己当初被放逐到下界，神魂就快要灰飞烟灭时，好不容易找到了能承载他神魂的肉身，便火急火燎地夺舍了此人，之后才知道自己夺舍了一个魔教教主，这几年里都忙着躲避原身的大批仇家去了。
“正是。”阮何神色坦然淡定，看起来有持无恐。
踏雪鹿眯了眯眼睛，锐利的眼神中锋芒毕露，不过片刻后却杀意消散无踪。
“老宗主有过交代，凡是来走登天道的，无论是什么种族什么人，都一律放行，不过阮何阁下名声太臭，所以阁下离开之后，就别怪我将阁下路过此地的消息广而告之了。”踏雪鹿说道。
阮何将双手抄进袖口里，笑吟吟地说：“无妨，这种天天被人追杀的日子我也习惯了。”
踏雪鹿不再与他废话，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块玉牌，说道：“阁下把自己的一缕气息注入这枚玉牌即可。”
阮何照做了。
踏雪鹿最后提醒他一句：“阁下进去后最好安分些，切莫随意走动，不然我宗弟子会将阁下视作擅闯内域之人。”
“好嘞~”
阮何皮笑肉不笑地朝外山镇守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踏进了山门，下一秒就直接被空间法阵传送到内域的登天道之前。
进去之前，阮何心里还想着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进去就悄悄潜入外门弟子的住处，去见那个天降之人。
可是进去之后，顺着起起伏伏的登天道放眼望去，在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监视的眼线。
他看着身前驻守在登天道附近的几名凌山宗弟子，心中暗骂一声：“去他妈的凌山宗！”
“我乃君子，防我作甚？！”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好意思马上转头回去吧？索性就走一趟登天道看看。
然而阮何万万没想到，自己才走了百来阶，异象就出现了。
内域天地间突然“嗡”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流萤小院子徐、柳二人的注意。
柳溪行感受到了什么，急忙起身跑去小院外面。
徐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柳师兄反应激动，身旁的青姨还停下了为他添菜的动作，伫立着往某个方向望去，他便也起身走到外面瞧瞧。
他跟着柳溪行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崖坪上，远处的景象令他印象深刻。
在山色与天色交融的地方亮起了一道冲天的金色光柱，很快光柱就暗了下去，但是下一刻又亮起了另一道冲天光柱。
“那里发生了什么？”徐彻问他。
“是登天道，有人在登天道上悟道成功了，而且还是一下子两次成功悟道！那个人或许有飞升的资质！”柳溪行惊叹道。
这样的效率很少见，在此之前，还只有老宗主能在短时间内接连悟道成功。
当年崔诀十日之内走完登天道，三千道光柱接连冲天而起，那一盛景是继颜荀斩天飞升之后另一个让世人津津乐道的神迹。
然而让柳溪行失落的是，直到第二道冲天光柱彻底暗下，第三道光柱却迟迟没有升起，看来是自己的期待过高了。
不过他看那光柱的距离离他们还很遥远，心想那人应该是没走多长就成功悟道了，而剩下的路又还很长，接下来仍是有无限可能的，哪怕这一趟也只有两次悟道成功，也算不虚此行。
“哎……可惜我没这样的资质和气运。”
身为天生道体的柳溪行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之后，他注意到旁边的小师弟反应平淡，自以为是小师弟还并不清楚登天道的事情，于是解释道：
“小师弟，登天道顾名思义就是登天之道，走完就可直接飞升成仙。它贯穿我宗内域南北，用肉眼看都看不到尽头。
别看它只半丈宽，石阶用也料平平无奇，上面到处都是杂草，就好像是一条寻常古道一般，但是这条道上的每一块石阶上都刻了一道上界阵法，每一道阵法都蕴育出了一个阵灵，个个强大无比。
阵灵和阵法都不会伤害踏上登天道的人，只会从各个方面来考验他们的资质，引导他们悟道。
能够走完这条路的人可直接迈入仙人境界，甚至可选择飞升仙界，这样就不必遭受渡劫飞升的生死考验了。
当然能走完的人凤毛麟角，大部分人只能走几百一千来阶，但是可以在原地冥想悟道，幸运的话，就能悟得一个道法，从此突破境界瓶颈。”
“原来如此。”
见气氛到了，徐彻给他应和了一声，免得他落了个尴尬。
登天道的作用他早就了解了，除了这条登天道，就连凌山宗内域加上外山是个阴阳八卦图，而登天道就是划分阴阳的那条线的事情他也知道。
“小师弟你可知这是谁的杰作吗？”
“谁？”徐彻装作不懂，这能使柳溪行更加兴致盎然。
“就是三百年前斩天飞升的青丹峰大师兄，如今的斩天仙王！师伯他位列仙王之后就给宗门送来万册阵图，这才有了福泽整个下界的登天道。”
柳溪行说的眉飞色舞，徐彻也不想坏了他的兴致，便装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这登天道妖族和魔族都可以用吗？”徐彻问他。
“不错，只要不闹事，不管是哪个族类都可进入宗门内域尝试，这是老宗主立下的规矩……”
徐彻再问：“有点匪夷所思……如果有心怀不轨的家伙走完了登天道，却没选择飞升，而是想在下界搅弄风云怎么办？毕竟是个下界真仙了。”
柳溪行道：“这种情况还没有，可能是老宗主和太上长老他们太强了吧，没哪个得了好处的人还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闹事。”
“哦？老宗主他有多强？”
“这个……我不清楚，反正他老人家是第一个走完登天道，也是唯一一个完整领悟了三千道法的人，已经是下界最强的陆地真仙了，但到底有多强还不知道。”
徐彻转头望向身后跟来的青姨，问她：“青姨，你知道老宗主是什么境界吗？”
青姨道：“不清楚，上界对仙人的等级划定我等并不了解，而下界对境界的划定最高只是渡劫巅峰。”
“你打得过吗？”
“大概五五开吧，毕竟没打过。”
柳溪行：“……”
......
阮何那边，他见自己走登天道引发的动静如此之大，怕惊动上界天道，便不敢继续往前迈进了。
在第二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之后，他在原地驻足了一会，目光往前方眺望过去，直到视线跟着这条登天道没入远方的群峰之中，最终定在了群峰之间的那一座若隐若现、不高不矮的青丹峰上。
之后，他转身折返。
登天道上，一个打坐的魔门老者睁开眼睛，不解地看向那张熟悉的面孔。
“尊主，您走得那般轻松，为何不继续走下去？”
阮何走到这个魔门老者的身旁，笑眯着眼摸了摸他卤蛋一般的颅顶，感慨道：
“我怕，贼老天要我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