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考验(二)诬 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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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诬 告
王文思知道了李民强到镇里开会的事儿,心神不安了。心想:他刚到家就在镇里挂上了号,往后又会咋样哩?他如果在镇领导面前把我的事儿添枝加叶地向镇领导一汇报可就麻烦了。他琢磨来琢磨去,越想心里越害怕。吃完午饭放下碗筷,赶紧登上自行车来到了镇政府。他来到镇政府院子南边的一间房子门前停住了,放下自行车,推了推门没推开,就敲着门声调不高不低的向屋里喊:“学文,学文,开开门儿。”
随着门儿响,出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问:“爹,你咋来了?”
王文思钻进屋说:“我不放心啊。”
“咋的啦?”
王文思没有回答他的话,急切地问:“上午镇里开的啥会?”
“修水库的民工干部会。”
“走的时间定下来了?”
“嗯。听说田书记还专门和民强谈了话。”
王文思先是一愣,接着一声叹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唉,果然不出我所料哇。”
王学文看到爹异常的表情心里不安起来:“这是咋啦,你……”
“我想到今天啦,还想到了往后棘手的事儿。只要李民强这小子在沙岗村就没有我的安生日子过。”
王学文满不在乎地说:“这棘啥手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干他的你干你的,井水不犯河水,碍你啥事儿?”
“但愿如此,可他是我眼里的一颗钉子,昨天晚上又扎了我。”
“咋的,他西瓜皮擦屁股没完没了啦!”
王文思咬了咬牙:“哼!只要他在就不会有我的香饽饽吃。狗跟屁走人跟势行,他到家才几天,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们就开始围着他转了。”
王学文满不在乎地说:“他不是想在沙岗村一霸天下吗?就给他,你把那挂名的副书记也推掉,别再操那份儿闲心了,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歇着多好。”
王文思把眼珠子一瞪,骂道:“你懂个屁?目光短浅的东西!他正等着我这样做哩。我把党员的帽子摘掉他才高兴地拍屁股哩。我成了白脖儿一个,还不得光伸着脑袋让他随便弹啊!我啥时候受过别人的气,他以前整的我还不够受?不能让他骑在我脖子上拉屎。现在需要的不是把权让出去,而是要把失去的再夺回来。没权说话如放屁,有权说话屁也香。有了权就有了一切,只要沙岗村由我掌权李民强才好对付!”
王学文听着这些带剑藏箭的话心里有些害怕了,但还是说:“我,我看你是有点儿小心眼儿,不干出格儿的事儿,他再厉害也不会把你咋的,难道他还能耗子逗猫没事找事?我担心你跟他闹别扭,搞不好会黄鼬没打着反落一身骚。”
王文思瞪了王学文一眼,说:“净说丧气话!你怕啥?别忘了你是咋到这儿来的?没有我你的好日子也长不了!不争气的东西!”说完气呼呼地抬屁股走出了屋。
镇党委副书记陈文军正在办公室里翻阅着书籍。这次要执行修水库的任务了,他感到自己水利建设方面的知识浮浅需要充充电。他认为常子明带队只不过是个挂名的,镇长是抓全盘工作的,镇里的许多工作还需要他来做,他那能全盯在工地上?抓实际事儿还是我这个副书记。明天队伍就要出发了,得赶紧准备一下。挖河治水遇上最令人讨厌的流沙层是常有的事儿,他想查阅有关资料,找到治理流沙层的有效方法,他正在翻阅着资料王文思进来了。
“陈书记忙着哪?”
陈文军一抬头:“老王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呗。”
“呵呵,快坐。”陈文军说着放下手里的资料,招待开了王文思。
王文思推让着说:“你别忙活了,我又不是外人。”
陈文军笑着说:“不是外人可你也不是经常来啊,今天来一定有啥事儿吧?”
“你算说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嘛!”
“哈哈,哈哈”两人同时放声笑了。
王文思趁陈文军给他倒水之际,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递过去:“前天孩子给买了一盒好的,来一支吧。”两人坐下点着,抽着便对上了话。
“听说这次修水库又是你这个老行家挂帅?”
“行家谈不上,要说这项工作我还真是半瓶子醋。”
“甭谦虚了,在咱镇里恐怕还找不出比你高明的人来,就拿前年那次修大堤的事儿来说吧,民工们没有不说你好的。”
王文思提到前年治理海河大堤的事儿,陈文军心里不由得一震,那活儿可没干漂亮。上边说他们进度慢,他就来了个大突击,工程进度上去了,可是没几天一场大雨大堤又被冲垮了一米多,出了事故挨了批评怎么还会有人说好哩?他反问了一句:“会有这事儿?都是有那些反映?”
“反映多啦!”王文思抽了一口烟,望着陈文军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都说你是个能人。挖河治水这种活儿我也干了不少,要达到民工满意可不容易,可是你就硬硬地做到了,都说这次要不是你带队,别人给他烧高香磕响头也不去。”
陈文军摆了摆手微笑着说:“太夸张了吧。不说这些了,你说大家都说好,到底好在哪些地方?你能不能说详细一点儿,最好举出具体例子。”
宝玉湘云哭贾母,各有各的想法。王文思来见陈文军的目的是想打听点消息,以便好上山打柴,下河摸鱼见机行事。没想到给陈文军个棒槌就当针,倒把王文思给套上了。
王文思犯开了嘀咕:陈文军为啥对自己说的话这样感兴趣?他在前年的工程中,施工质量出问题挨了批评,他现在是不是想用我的话来搞翻案呀?得留个心眼儿。于是王文思干咳了两声说:“说你好的人多了,好的例子肯定也少不了,可我没有细摸底儿,只是听到别人的议论,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到我们村里了解一下。”
陈文军见王文思说来说去只是帽子底下没人的空话,热上来的心立刻又冷了下来。抽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身子靠在了椅子上。
王文思见他的话没有使对方满意,心里有些不安了,忙献殷勤说:“陈书记,你忙没时间,我就替你跑跑腿把情况详细摸摸,过两天再来向你汇报你看行不?”
王文思并没有把陈文军的心思摸透,陈文军对他的话产生兴趣,并不是想用他的话来否定对他的批评,他早已认识到上次工程中,在做法上是有问题的,上级对他的批评,同志们对他的帮助都是对的。他是想用上次中的优点来指导这次修水库的工作,因为他感到这次任务比上一次要艰巨的多。他见王文思说不出什么详细内容,便头也不抬地问:“你们村去水库的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文思见陈文军转了话题,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扑通一下落了下来,由于心里高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为这事儿忙活了三天,只要你一声令下队伍马上就出发。”
陈文军看了王文思一眼说:“你坐下吧,李民强是个好同志,可是刚到家,对村里有些情况可能还不太了解,你可要多帮助他呀。”
王文思点了点头说:“这个不用领导惦记,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你就放心吧。也正是为这事儿我向你提个要求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事?”
“我也想到修水库工地上去。”
“为什么?”
“民强刚到家对村里去的人员秉性不了解,我担心他管不了。部队里出来的人思想单纯,办事儿爱叫真儿。可是民工哩,又文化素质低,没有部队里战士的觉悟高,我担心到了工地上,出现顶顶撞撞的事儿民强压不住阵。再说,修水库这活儿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干过缺乏经验,怕影响工程进度。虽然我水平也不高,但这活儿我毕竟干过,比民强在行点儿,给他出个主意也好吧?”
陈文军笑了:“呵呵,真是老同志,想的就是多,去的人员开会都定好了,你要去我可做不了主。”
王文思说:“哎呀,这么点儿小事儿你还当不了家呀?”王文思说到这,见陈文军没有回答他的话,又说,“要不你替我跟田书记和镇长说说。”
陈文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里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说:“说恐怕也没用,那可是个力气活儿,你岁数大了能跟小伙子们标着膀子干吗?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啦!不服老不行啊!”
王文思也站起来把胸脯一挺,说:“陈书记,没问题!修水库是为人民造福的事儿,作为一名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党员能不舍上命来干吗?甭担心我的身体,我能行!”王文思说的是那样的严肃、认真,又是那样的坚决,就跟战士请求上战场一样。
陈文军这个爱动感情的人还真被感动了,对王文思产生了好感:这是多么好的同志啊!他对王文思是信任的,认为王文思是一位很好的农村干部,他在农村做领导工作多年了,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到了工地上说不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可他又想到,王文思去修水库还得报镇党委研究,他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他沉思了一会说:“家里工作也很需要像你这样有工作经验的同志。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岁数大了,田书记不会同意的。”
王文思早已看出了陈文军的感情变化,他心里是乐的,同时他也觉得这也正是自己得到领导信任的时候,于是接着说:“我是岁数大了点儿,这我明白,可你也得理解我的心哪,我都半辈子的人了,况且黄泉路上无老少,我还能为党的工作出几年力?村里的其他工作也重要,这我知道,可是修这样大的水库是咱县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大事儿,我参加不上心里难受啊!”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陈文军笑了笑说:“难受也没用,去工地的名单镇党委已经定下来了。”说到这,他又觉得这样说会使对方太失望,于是又用安慰的口气说,“这样吧,如果民强身体顶不住或者缺乏工作经验工作上不去,我再提建议让你去替换他,你看咋样?”
王文思故作失望的说:“唉,你这还是让我抱着枕头做好梦,空喜欢的事儿。你们当领导的实在不让我去我也没办法,不过你可得真把我说的话在你脑子里占个地方,你们当领导的事情多,别把我的事给忘了。”
“哪能哩,你放心吧,忘不了。”
王文思站起来说:“这就好,你忙吧,我还得赶紧回去,民强对村里情况不摸底,我不放心,还得回去帮他准备的仔细点儿。我走了。”
陈文军站起相送。
王文思走出门,陈文军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位对工作负责的好同志啊!”
陈文军刚坐下,王文思又回来了。进屋后把门关上没有坐下,而是凑到陈文军跟前低声说:“有件事儿我想来想去觉得还得跟你说说。”
“什么事儿?”陈文军一愣。
“民强的事儿。”
陈文军一愣:“民强怎么啦?”
王文思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民强当兵八年进步不小,成了部队的连长又回来种地,这可是个新鲜事儿,我打心眼儿里佩服,得向他学习。可是……”说到这儿他的话又停住了。
陈文军摇了摇头,说:“你这个人说话怎么变得爱兜圈子了,刚才还说对他不放心,转眼间又向他学习来了,都把我给搞糊涂了。”
“我是要向他学习,但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民强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还需要你多帮助他。开始我觉得没有给你说的必要,到了工地上有你的帮助,……”说到这,他又把话停住了,沉思了一会儿又说,“算了吧,他自个会改正的。”说完又要走。
陈文军有些不耐烦了,说:“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干么像老牛吃草吞吞吐吐的。”
王文思见陈文军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干咳了两声说:“说说也行,不是我背后说他的不是,我是在向你反映情况,民强这个人优点不少,但瓜不得圆,人不得全,他的缺点就是太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他竟在群众中说穆庆林书记是占着茅厕不拉屎,说大田是个没脑子的二百五,不佩当领导,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办事主观,爱出风头表现自个,对别人也不够尊重,就说到家这几天吧,已经给别人吵了三次架了。跟我吵没关系,你年轻气盛我可以谅解,可是跟别人吵人家不干那!闹得人家穆有林这个护林队长都没法干,躺在家里睡大觉。他和他爹李百旺合起来与王文智在大街上大吵大闹,把人家王文智打得鼻青脸肿,围了满街的人,正好我赶上了,要不是我在哪里拉着、说着、劝着……唉,问题就闹大了,非出了人命不可,多危险啊!我是怕工地上也出事,所以才要求去水库工地的。”
陈文军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惊,猛地站起来说:“刚到家就这样闹,那以后还不……简直是不懂事。”沉思片刻又说,“自己做不好就不能服众,这人心就没有凝聚力,如果没有凝聚力的话,那成什么,那不成一盘散沙了吗?无论是在村里,还是在水库工地,都需要凝聚力,没有凝聚力什么事也做不好。老王啊,民强年轻气盛,缺乏工作经验,虽然在部队里锻炼了几年,可那毕竟是部队,跟地方工作不一样,你是老同志,在沙岗村有威信,往后要多帮助他。”
王文思像吃了一口苦黄瓜尾巴似的摇了摇头说:“唉,威信,那是担水的回头过景(井)的事儿了,虽然在村里还有个副书记的头衔儿,可董大田头脑简单,办事霸道,民强又目中无人,我在沙岗村说话办事难着哩,是开着汽车撵兔子,有劲使不上啊!我……唉……”
陈文军打断了王文思的话,说:“你不要发牢骚泄气,你有农村工作经验,组织上对你是很信任的。穆庆林身体不好不能坚持工作,老董这个人我了解,人是个好人,也肯干,就是文化水平低,工作方法简单,你应该多帮助他做些工作。”
王文思听了陈文军说的话,心里高兴了,尤其听到“你有农村工作经验,组织上对你是很信任的”这句话。这些话如果是别人说出的,他可能不会在意,可现在说这话的是镇党委的副书记,是他的直接领导。他心里哪能不乐哩。但是他的乐在心里,脸上并没有显示出来。他看了陈文军一眼说:“组织上信任我是一码儿事儿,可人家是从部队回来的,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叹了一口气抬屁股走了,陈文军喊了他两声都没回头。
陈文军望着王文思不高兴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不快:李民强刚回来就把人伤成这个样子,不能团结同志能把工作搞好吗?在水库工地上会不会出问题?他有些担心了。得向田书记说说,对民强要很好地帮助一下,年轻人不帮助是不行的,还真得有让王文思替换李民强的思想准备。
他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继续查阅开了技术资料。
民工队伍要出发了。雄鸡还在窝里叫着,李民强就起了床,把水缸挑的满满的,院子扫的净净的。然后又像部队首长检查出发前的队伍一样,把需要带的东西和物资详细地检查了一遍。
太阳从东方升起,散发着柔和而又温暖的光辉。李民强正在街上高兴地走着,杨秀娟、王玉玲和李冬梅兴高采烈地朝他走来,杨秀娟将手里捧着的红纸包递到李民强的手里:“民强哥,你们要出发了,我们送你们一件东西。”
“啥东西?”李民强不解地打开了红纸包,里面是一面鲜艳的旗子,上面绣着八个金色大字——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李民强激动地望着,一股战斗的豪情,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胸,他半天才说了一句话:“谢谢你们!”
杨秀娟认真地说:“谢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你们修水库是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大事儿,我们心里高兴,就把这些字绣在了这面旗子上送给你们,希望你们永远高举红旗前进。”
李民强又是一句:“谢谢!”
王玉玲接话了:“我们图的可不是这个,我们是希望你们在工地上干出好样子,为咱沙岗村争光!”
李民强听着姑娘们发自内心的话,更感到了肩上担子的分量,大伙对我们抱着多大的希望啊!
杨树林老汉走过来对民强说:“靠天吃饭是靠不住的,老天爷一翻脸咱们就傻了眼。现在你们去修水库,这是去跟龙王爷斗,全村男女老少都对你们抱着很大的希望,你们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
李民强心里想着大家的希望,望着手里的红旗,像是向他吹起了冲锋号,他要冲垮一切障碍把红旗插到最高峰。为了实现人民美好的愿望,就是上刀山也不能有半点儿含糊。他心情激动地说:“大伙放心吧,我们个个都是硬汉子,一定给大家带回好消息。”
杨树林老汉笑眯眯地点着头,姑娘们脸上显着满意的笑容。姑娘们又觉得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多余的,他们对面前站着的李民强从心眼里佩服和信任。
灿烂的阳光照在鲜艳的红旗上,红旗映红了民工们的脸,映红了那跳动的心。
队伍出发了,民工们就像部队战士出征一样,把被子打得四四方方,紧紧地跨在双肩上,左肩扛着一把铁锨就像扛着一支步枪,他们昂首挺胸地排成一行,气昂昂地向前走着。小伙子们个个充满着笑意,打旗的萧明辉走在队伍的前面,旗角儿不时地抚摸着他那红润的脸。董大田赶的马车上装满了小推车、木料、油毡等用品,像一座小山紧跟在队伍的后面,他脸上充满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