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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飞头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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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国,偃城。

从西北冰原地带刮来的寒风如同一位愤怒的煞神,在王城上空咆哮了整整一夜,至黎明方才止息。气温骤然下降,身在王城的人们立即感到了切肤之寒,先前所期待的暖冬随之化为泡影。

天空中浓云压顶,一场大雪即将覆盖偃城。守城官赢师身披铠甲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的山川旷野,胸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憋闷。一夜之间,护城河已被冰封,有那抄近路的人正小心翼翼地踩着冰面向岸边走来。受恶劣天气的影响,城楼下等待进城的人不足往常的三分之一,出城的就更少了。突然,嬴师手中的令旗一挥,随后便有人高声喊道:“开——城——门—”下面传来嘎嘎的声响,城门大开。

与此同时,宫城里姑莱王后正带着贴身侍女,急匆匆地向公子伯益居住的纤羽轩赶来。气温大降,她担心体弱多病的幼子受寒气侵扰。

不过,王后还是多虑了,昨夜风起时纤羽轩的宫女便已经燃起炉火,并为公子加盖了皮裘。此时,炉火旁的公子正聚精会神地在一块龟甲上刻字呢。

“益,你又忘了太祝的叮嘱,冬日养藏,当早卧晚起。天寒地冻,况你又大病初愈,为何要这般早起?”姑莱王后板着脸责备道。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看到儿子如此用功,王后心中还是十分高兴。

公子伯益出生时,正值犬戎入侵、东夷内乱,姑莱王后孕七月而产,以至其先天不足,体质虚弱。宫中曾有传言,称伯益活不过三载便会夭折,幸赖太祝奚仲回春妙手,以良药调和阴阳,补虚益气,如今伯益已至舞象之年。然而,公子的体虚之症尚未根除,每到冬季伤阳耗气之后便极易卧榻,姞莱王后怎能不加倍呵护疼惜?

伯益见母后到来,连忙收起刻具,躬身施礼道:“母后教训是,益儿记下了。”

王后点点头,上前抓起伯益的手,正欲询问他刚才所刻何字,却见伯益脸上露出一副忧郁之色。王后心里一紧,忙间:“怎么,益儿,你哪不舒服吗?”

伯益抬头看着王后,眼神飘忽不定,犹像再三才说:“母后,昨天益儿做了一梦。”

姞莱王后这才放松下来,抓着伯益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问:“一定是个很可怕的梦吧?”

伯益感觉一阵暖流从双手传遍全身,他眨了眨眼睛,忧郁之色稍微淡了些,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非常可怕。”

王后说:“那么,益儿就把那个可怕的梦讲给母后听吧,还是你已经忘记了?”对伯益这类体虚的孩子来说,做噩梦如同家常便饭。不过他往往梦醒后很快就忘掉。

“不,我记得很清楚,昨夜我梦到了兄长,不,我梦到的不是兄长,而是……”伯益似乎回想起梦里可怕的情形,打了个激灵,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王后并没有催问儿子,只是拉他坐在木榻上,攥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并用坚定而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他。这眼神中包含了天地间最伟大的情愫——母爱。

伯益似乎从中获得了勇气,头稍稍抬起,斜望着石壁上那张不弓。说道:“那是公子费的脑袋,它从窗外飞了进来,像蝴蝶一样飞舞了一会儿。最后停在我的榻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很痛苦地看着我,慢慢地。它的眼睛里流出了红色的泪滴。我很害怕,从榻上爬起来拼命地逃跑,然而无论我跑到哪里,只要一回头,就发现它跟在身后。突然我脚底一滑,仰面跌倒。然后就醒了。母后,你说,兄长他是不是……出事了?”

听完伯益的讲述,王后似乎也陷入了莫名的惊恐,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松开伯益的手,说道:“益儿,那不过是一个梦,费儿跟随太傅管革出使华胥国,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说罢,姑莱王后起身离去,但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回头,说:“益儿,这个梦你要把它忘掉,不要再对其他任何人讲,包括吉光,好吗?”

吉光是太祝奚仲的幼子,也是公子伯益最要好的玩伴。作为东夷地位最尊贵的巫师之子,公子伯益相信,吉光也拥有他父亲某些神秘的力量,原想请他帮自己解梦,如今却被母后禁止,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但看着母亲少有的严厉面容,他知道还是不问为妙,于是随口应道:“益儿明白。”

伯益送走母后,又回到炉火旁重新拾起刻刀,在龟甲上认真刻写起来,半炷香之后,光洁的甲壳上出现了两个复杂的古字:饕餮。

饕餮是上古凶兽,据说为战神蚩尤的铜头所化,只要它一出现,便会兵戈四起,天下大乱。其音如婴儿,极为贪食,而且最喜食人。昨日,长大夫子献为公子伯益讲书,说的便是这残暴贪吃的饕餮。

伯益看着龟甲上的文字发呆,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的噩梦。那情形至今历历在目,很难让人相信是虚幻的梦境。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伯益只觉左手一麻,刚才还紧握着的龟甲居然不翼而飞。他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女娇正站在门前,满脸得意地看着他笑,那片龟甲正在她手上。伯益知道,女娇曾受异人指点,学了一些奇诡之术,隔空取物他已见识多次了,因此也并不以为意。

“伯益,你刻的什么呀,如鬼符一般。”女娇公主看了一眼龟甲上的字,并不认识,又丢还给了伯益。伯益一时没有接住,龟甲掉在了地上。

“是兄长,伯益兄长!”伯益一边捡起龟甲,收入匣中,一边纠正这位小自己两岁的妹妹。这种纠正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但女娇公主却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一次也没有称过兄长。虽然她与伯益都是姑莱王后所生,但在她眼里,可能只有公子费才称得上是兄长。

果然,女娇公主并没有理会伯益的纠正,继续说道:“伯益,我听说昨夜金甲武士提了一名犬戎奸细,父王正要审问,我们一起去理苑看看如何?”

“你自己去吧,我没有时间。”虽然伯益对女娇的提议很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他,因为他昨天便和吉光约好,要一起去校场上练箭。

作为一名涂山人,骑射之术不精简直就是一种耻辱,而伯益并不想以体弱为借口。在这个力量统治世界的洪荒时代,只有强者才能被当做猎人,弱者只能被当做猎物。

公主正要劝说伯益,吉光急匆匆地走进纤羽轩,他带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伯益,大王叫你去理菀。”

“好极了。”女娇公主笑道:“一定是审讯犬戎奸细,我也要去!”

理菀是东夷治狱之所。执掌理菀的官员称为大理,主管国内司法审讯。如今的大理,正是大夫子献,公子伯益的授业之师。

理苑在宫城的东南角,三人离开纤羽轩,绕过瀛台,顺着朱雀大道一路向南,快到城门时折而向东,就会看到一个由盘龙巨柱撑起来的圆形大棚。这便是理菀。

这时,理苑门前除了金甲武士,还有四位朝中大臣,他们分别是太祝奚仲、太宰季狸、太尉伏豹和大理子献。太祝奚仲和大理子献见到伯益兄妹,急忙施礼,其他两人则只是颔首示意。

依照东夷法度,万民只拜大王和王后,官员只拜自己的长官,伯益和女娇虽贵为王子与公主,但因为身无官职,所以大臣无须参拜。

伯益扫视众人,太祝掌祭祀、太宰掌政务、太尉掌军事、大理掌刑狱,这些朝中重臣悉数到场,看来那个奸细非同小可。然而,为何父王让自己参与此事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头戴金冠、身披紫袍的皋陶王率金甲侍卫来到理苑。伯益已经半月未见过父王了,今日一见,发现他虽然身躯依旧伟岸,但眉宇间却显得有些憔悴。

众人跪拜礼毕,皋陶王正要进理苑,却突然看到了女娇公主,正色道:“娇儿,你为何在这里?”

“父王,我也要去审犬戎奸细。”公主自幼便天不怕地不怕,此时自然也毫无惧意,仰头说道。

“胡闹!金甲武士,将公主带回凌霜阁,禁足三日!”大王一声令下,立即有两名武士将公主带走了。伯益看在眼里,虽为女娇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低头随父王走入理苑。

整座宫城中只有两个圆形建筑,一个是位于正中央的瀛台,它既是大王起居之所,又是朝中议政之处,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个理苑。

理苑虽在宫城内,伯益以前却从没有进来过,只是听过许多关于它的传说。有人说,由于这里杀戮太盛,因此阴魂奇多,盘龙柱便是用来镇压阴魂的;又有人说,苑中养了食尸兽,因犯被处死后便拿去喂它;还有人说,理苑下面有一座白骨山,凡是被冤死的人就会化作白骨民,白骨民不吃不喝也不能动,却可以转眼睛。这些传说,伯益并不相信,但此时走进理苑,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

理苑的外墙由东海寒石砌成,通体黝黑,冰凉彻骨,高丈余。进入苑门后,再向里走三十余步,才是由盘龙巨柱支撑的理苑大堂。伯益走进大堂,立即便闻到隐隐的血腥味,同时身体被一股阴冷之气裹挟住,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走在后面的长大夫轻轻推了伯益一下,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默默向父王走去。

理苑大堂没有窗,将门一关便漆黑如夜,好在四周点了无数铜盏,保证了堂内的光线。堂上有一石墩,皋陶王坐在上面,四位重臣分列左右,伯益站在了大王的身后,两旁有十余名金甲武士执枪而立。

皋陶王看了子献一眼,说:“大理,把犯人带上来吧。”

大堂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门,子献对着左侧小门高声喊:“大王有令,带人犯。”

子献的声音原本只是比平时略高,但在空旷的圆形大堂中,瞬间被无限放大,犹如洪钟一般,伯益猝不及防,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子献话音一落,左侧小门里立即走出三个人来。两个中等身材的武士,押着一名少妇,在距离大王十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那少妇二十余岁,美艳绝伦,一袭红衫之下,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与此同时,龙肝花的香味从她的身上飘散开来,压过了堂内的血腥气。此人一出现,大堂里的气氛立时发生了变化,好似寒冰遭遇了烈焰,顿时化水消融。

大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大理一指那女子,叫道:“妖妇,见到大王还不跪下!”

那红衫女子莞尔一笑,双膝着地,向大王盈盈施了肃拜礼。她虽然行了礼,但从表情来看却毫无恭敬之意,子献正要发作,皋陶王摆摆手,说:“下拜何人,报上名来。”

红衫女子道:“小女子乃梓嫣阁的菀娘。”

大王又问:“所犯何罪?”

菀娘道:“小女子不知。”

子献再次高声呵斥:“犬戎奸细,事已败露,你还不从实招来!”

菀娘扑在地上,向前爬了两步,叫道:“大王,冤枉啊,小女子被鸨母重金买下,在梓嫣阁卖艺为生,怎么就成了奸细?”

子献怒道:“胡说,鸨母已经交代,你是今年夏时自卖自身进入梓嫣阁的。昨日有人曾亲眼见到你背上的七彩锦纹,还说不是犬戎妖女!你来偃城究竟意欲何为?同党几人?快快从实招来!

“咯咯,”妇人突然娇笑两声,道,“大人原来是说这个呀,菀娘听闻犬戎女子身上长有锦纹,觉得有趣,请匠人仿刺罢了。大人如若不信,可以过来瞧瞧嘛。”说着,妇人扭动身子,似乎想要当堂把红衫脱下来。

“妖女,快住手!”子献急忙制止。

“左右,带到堂下,请女官检查她背上的锦纹是真是假!”子献高声吩咐。

那妇人虽然停手,但肩膀已露,罗衫半掩胸膛,显得更加妖媚了。

“左右,带到堂下,请女官检查他背上锦纹是真是假!”子献高升吩咐。

“不必了,此等妖魅,便不是犬戎奸细,也绝非善类,即刻斩首。”不知为何,皋陶王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惊恐,他想尽快结束审讯,离开这个地方。

王令如山,金甲武士立即上前,两人将艳妇牢牢按住,另有一人抽出刑剑,双手握柄,对准那白皙的脖颈用力砍去!

然而,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妇人被砍下的头并没有落地,而是向空中疾冲,怪叫着朝大王扑去。遭逢突变,所有在场之人全都呆若木鸡,皋陶王虽然久经沙场,但此时也被惊得忘了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堂中突然有一个人跳了出来,挡在大王前面,他手执一把长枪,朝那妇人的飞头猛地刺去,只听一声惨叫响彻大堂,枪头正好穿口而入。那飞头来势太猛,被刺以后并没有停止,而是洞穿脑顶,顺着枪柄直冲到枪尾,吓得执枪人大叫一声,将其丢在地上。

堂内立即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他先走到伯益面前,问:“伯益,伤到没有?”

伯益脸色煞白,两眼盯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女人头,咬着牙怔怔地站了片刻,突然一头栽了下去。太祝奚仲精通医理,急忙上前察看,随后道:“大王,公子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皋陶王点点头,吩咐左右:“金甲武士,把公子伯益送到碧霞宫。”碧霞宫是王后的寝宫,这个时候把伯益送到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等金甲武士将伯益抬走以后,大王走到掉在地上的妇人头前,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又来到无头尸身前,扒开后背看了看,起身说道:“背上锦纹的确是刺的,双耳化为翅,她不是犬戎氏,而是虫落氏。”

太宰季狸因刚才的失态非常懊悔,连忙说:“这虫落又名飞头撩,乃南方蛮荒之民,与我东夷素无瓜葛,为何千里迢迢跑来偃城刺王杀驾呢?”

皋陶王缓缓站起身,长吸一口气,道:“这事不简单,暴风雪怕要席卷东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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