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小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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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在东老爷山转达了一会，给关老爷说了几句心里话，便下山来，提了一条鱼，带了两瓶酱油，往常爷爷家走去。
他走在软软的草上，身轻如燕，宛如在空中飞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生长在草丛中的山花散发出来的香气。
李虎对着一只跳来跳去的松鼠吐了吐舌头，这个小动物，可狡猾的，曾经他放羊时，挖过松鼠窝，看见松鼠窝里面不但藏着谷穗、高粱穗，还有核桃和桃胡子，而且松鼠的窝窝不只一处，常常有三四处。
比起在自己办的那个娱乐活动中心带着笑接待客人，他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一个人静静地走在群山里，听着群鸟的叫声，欣赏着云起云落，高兴时，随性吼两句，也不管吼得好不好，不高兴时，随便走走，走着走着也就不知道不高兴是何物了。
群鸟的叫声，是山里最美的交响乐，虽然没有指挥家，但大自然的音乐永远是浑然天成的。
常爷爷搬进了新房子，今天是黄道吉日，村里的人去为常爷爷踩院，来来往往的人不断，太阳落山时，众人先后告辞了，宴席也散了，唯独王小燕没有走，她留下来帮助常爷爷的夫人洗碗和碟子。
夫人是个好人，爱帮助别人，在村里的人缘好。漫长的农业生活，使夫人学会了干各种农活，至于家务活，夫人就像一个百科全书，无论是做十大碗，炒菜做饭，还是针线活，夫人的手艺在村里都是一流的。
一旦村里有红白事，夫人就成了大忙人，常常被事主家请去做掌勺的厨师，虽然夫人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做的饭菜依然可口。
常爷爷除过书读的比自己的夫人多一些，其它方面，无论是地里活还是家里活，都不如夫人干得好。
房子是三间新房，常爷爷和夫人给工匠管饭，盖房子的钱，常爷爷的儿子出了一部分钱，政府给了一万二千八百元，常爷爷和夫人没有出钱。门是新式的铝合金门，屋子收拾的很干净，一尘不染。
虽然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都没有在家住，但客厅依然挂着一张全家福，常爷爷坐在中间，脸上带着醉人的笑，夫人的眼睛盯着前面看，表情严肃，夫人的左面是儿子儿媳，常爷爷的右面是孙子孙女。
王小燕穿着一身浅蓝色裙子，配的是黑色的袜子，眉毛如柳叶，脸蛋上的酒窝带着笑。
“小燕，听说到你家提亲的人很多，有没有中意的？”夫人一边洗碗，一边问。
王小燕脸一红，说：“没有中意的。”
“一定是你眼界高，看不上人家！”
“奶奶，其实，怎么说呢……总感觉那些人不是我要找的。”
“小燕，这婚事急不得，你还小，慢慢来。”
王小燕点点头，锅碗瓢盆都洗了，她坐在了床头对面的沙发上，夫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天渐渐黑了，王小燕提出要回家，夫人挽留。王小燕说，家里有羊，她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得赶回去帮忙。
夫人说：“等一等，刚才李虎打电话说要来，今晚夜黑，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我不放心，一会李虎来了，我让李虎送送你，李虎这个小伙子，是个热心人，一定会送你的。”
王小燕没有没什么，重新坐下，跟夫人学做枕头。
夫人说：“这结婚的枕头最好绣个鸳鸯戏水图，枕着鸳鸯戏水图，恩恩爱爱一辈子，死了过奈何桥，也不会走散。”
王小燕微微涨红了脸，跟着夫人学做鸳鸯的翅膀。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常爷爷，奶奶！你们好！我来迟了！”
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中音，夫人站起来，急急忙忙走到门口，揭起门帘子。
“虎子！……你来就行了，怎么又送鱼来了，这酱刚吃完，你这孩子就给我带来了。”
夫人接过李虎手中的东西，高兴地说个不停。
“常爷爷那里去了？”李虎问。
“喝醉了！我叫他少喝点，他就是不听，来一个人，他就陪一口酒，就这样，醉了。”夫人说，“多亏了小燕，要不是她帮忙，我一个人就忙不过来。”
李虎抬起头望了望王小燕，王小燕也抬起头望了一眼他，便低头继续绣鸳鸯翅膀。
“虎子，这位丫头就是王文东的三女儿王小燕。”夫人说。
“小燕，好！”李虎坐在王小燕的对面。
“小燕，这位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位李虎，人可好了，经常给我送米面油盐，比我的亲孙子都好。”夫人对低头绣鸳鸯翅膀的王小燕说。
王小燕微微一笑，抬头说：“李虎，你好！”
李虎笑了，王小燕也笑了。夫人望着他们，说：“你们两个娃娃，我咋越看越像……”
“像什么？”李虎问道。
夫人抿嘴一个劲笑，王小燕说：“奶奶，这个鸳鸯翅膀我怎么就绣不好呢？”
夫人笑语道：“丫头，这鸳鸯鸟，一个离不开一个，只有你心中有意中人了，而且你心中的意中人也有你了，你才能够把鸳鸯绣成活的。”
姑娘脸突然红如朝霞，夫人望着姑娘，说：“小燕，你看李虎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奶奶……”姑娘头低到了膝盖上，已经看不到了她的脸。
“虎子，你们坐下聊聊，我给你做点饭吃！”夫人说着，走了出去。
姑娘抬起头，双眼望着李虎，说：“你给我的信怎么模糊不清？”
他说：“那次下河捉羊羔，河水弄湿了。”
“你明明知道我什么也看不清，还故意把它放在那里。”姑娘有点生气。
“你那天不理我，我……”
“你那天乱动，你……”
“看见你掉进河水里，我心急，所以才……”
“你占了便宜，还……”
他不再解释，那天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感觉他的心热乎乎的。
“我得回去喂羊了！”
姑娘说着，走出了门，冲着灶房的夫人喊道：“奶奶，我得走了！再晚那些羊羔就饿坏了，我娘会骂我的。”
夫人走出来，说：“等虎子吃了送你！”
他走了出来，说：“奶奶，我已经吃了，我这就去送她。”
“虎子，你把小燕送到家了，然后返回时一定要来，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米线。”
他答应了夫人，姑娘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两个人无语，一前一后，默默走着。姑娘走到了鬼坡林坡底，站住了。
松树林一片漆黑，西北风吹打着树叶，树林发出了一阵阵“嗖嗖嗖”的声音，头顶的天空被黑云遮挡，星星躲进了黑云里。
“我害怕！”姑娘对跟在他身后的李虎说。
李虎走上一步，拉住姑娘的手，姑娘没有拒绝，树上的鸟儿被他们的说话声惊醒，飞到了树枝头。
这一次，李虎很规矩，他不想让姑娘再一次说他是登徒浪子，他拉着姑娘的手，两个人并排向前走，夜很静，能够听见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这些天，你没有给我回信，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他打破寂静，问姑娘。
姑娘说：“你去过瞭望台了？”
他说：“去过三次。”
姑娘被感动了，转身吻了一下李虎的额头，然后猛然回身，朝着自己家跑去。
“小心脚下！”他站在柳树湾湾，望着姑娘的身影走进了那个闪烁着灯光的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