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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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宣王忙活了半天，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唯一的收获就是从燕国抢夺了大量财宝，运回了齐国。这也让自称是贪爱财富的宣王心里多少得到些安慰，不过他要是知道二十八年之后发生的事，估计连这点欣慰也没有了。

燕昭王遭受亡国之辱，他励精图治，放下身段，亲近百姓，礼贤下士，招揽人才。经过二十八年的积蓄力量，联合其他诸侯国，一举击败齐国。燕国占领了齐国都城临淄，把当年被夺去的财宝连本带加倍的利一块夺回来，齐国几乎被灭国。

现在的宣王还不知道二十八年后发生的事，不至于那么悲伤。只是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他后悔没听孟子的话。要是听从孟子的话，多付点代价，在燕国施行仁政，就能拿下燕国；不能施行仁政，早日撤军，最起码由齐国扶立一位燕王，那样也会名利双收。现在白忙活一场，什么没有得到，不但结下了燕国这个大仇，也让天下诸侯耻笑。

齐王正为这些事闷闷不乐，大夫陈贾见了忙问：“大王为什么事不开心呢？”

宣王说：“对于燕国的事，孟子多次建议，我没有采纳，今天弄到这个地步，我在孟子面前不惭愧吗？”

陈贾说：“大王不必难过，像周公那么贤明的人，仍然会犯错误，他派管叔去监督殷国，后来管叔发动叛乱。如果周公知道管叔会发动叛乱，仍然派他去，那就太不仁慈了；如果不知道他将会发动叛乱，那就缺少智慧。仁和智，连周公这样的圣贤都没完全做到，何况大王您呢？请让我去见孟子，以这理由来解释。”

于是，陈贾来见孟子。

陈贾见到孟子后，问他：“周公是个怎样的人？”

孟子说：“是古代圣贤啊！”

陈贾说：“周公派遣管叔监督殷国，后来管叔率殷国发动了叛乱，有这事吗？”

“有这事。”孟子说。

“周公事先知道他会发动叛乱，仍然差遣他吗？”陈贾问。

“当然不知道。”孟子说。

“这么说来，圣人尚且会犯错误嘛！”陈贾接着说。

见陈贾这样说，孟子就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便正色道：“管叔是哥哥，周公作为弟弟，出于对哥哥的信任，他犯这样的错误不是合乎情理吗？再者，古代品德高尚的君子，有过就改；现在的人明知错了，却将错就错。古代的君子，他们犯的错，就像天上的日食月食一样，老百姓都可以看到；当他们改正错误的时候，老百姓也都能抬头看见。现在的人，不但将错就错，而且还要千方百计找借口、编谎辞来为自己做辩护。”

陈贾被说的无言以对，满面羞愧地回去了。

经过与齐宣王这么长时间的交往，孟子知道自己的仁政思想不可能被他采纳了，于是决定离开齐国。

见孟子辞职要离开齐国，宣王亲自登门挽留，孟子仍然坚持要离开。齐王又托人去见孟子，提出可以给他更多的俸禄，更好的待遇来挽留他。孟子告诉来人，他怎么是为了升官发财呢？如果不能帮人施行天道仁政，他孟轲就不愿意蹉跎岁月了！

孟子离开齐国，心情不太好受。他盼望辅助齐王施行仁政，造福天下。没想到，多年的努力，最终也没有成功。对于齐国，他一边是恋恋不舍，一边又必须离开。带着这种心情，孟子离开的路走得很慢。他知道，离开齐国，他就不会再到别的地方去了，也就意味着，离开齐国，他今生所追求的王道仁政，就不能看到实施了。慢吞吞地走在路上，他甚至想，或许齐王忽然回转过来，决心施行仁政，然后再请他回去。

有一个齐国人尹士对别人说：“不知道齐王成不了商汤王、周武王那样的人，那是孟子缺少眼光；如果知道他不行，还来齐国那就是贪图富贵。千里迢迢来齐国，与齐王政见不同就离开，离开的时候这样慢腾腾的什么意思嘛？”

孟子的弟子听到了这话，就告诉了孟子。孟子说：“那个尹士怎么了解我呢？千里迢迢来齐国是我所愿的，政见不同，不得已离开，不是我所愿的。走了三天才到齐国边境，在我心里还是太快了，当时我想，齐王或许会改变态度吧！如果他改变态度，就会把我召回去。难道我心里愿意舍弃齐王吗？我还是期待齐王能够施行仁政的。齐王如果改变态度，让我来帮助他施行仁政，那何止是齐国的百姓安居乐业，天下的百姓也全都会安居乐业。我天天盼望齐王会改变态度，为齐国人，也为天下人盼望他改变态度！我难道会像那些气量狭小的人那样：向他的国君进谏没有被采纳，就发脾气，满脸不高兴，离开那个国家时，非得把一天的力气跑尽才住宿吗？”

尹士后来听到了这话，面带惭愧地说：“我才是个小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