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雨中花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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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转阴，风势渐长，空气中弥漫着浓浓湿气，眼见不久将要下雨。北暮带着陆无命一同从秘道下山，两人一路无话，最后还是气喘吁吁的陆无命率先开口：“那个，那个，黑衣服的家伙怎么没跟来？”
“他替我挡住了二十多名袭击者。但我相信，以他的实力，应该安然无恙。”
“这里头会不会有问题？”陆无命机警的问道。
“你是说毕言？”
“不然怎么会被知道行踪？”
“不会。我了解他，想杀我，他有无数次机会。”
“那问题就是这次的委托了。”陆无命连忙说道。
“不错。委托我们上山送稜山羊的委托人一定有问题。”
“山上是谁接应？”陆无命问。
北暮想了想，“那人没说话，腰间有佩玉，玉上刻了‘韩’字。”
“和绣春说的一样，看来真是韩家。”
“但我总觉得奇怪。”北暮说道：“如果绣春是韩家的人，她会那么轻易的供出来？而且让我赶紧下山，与其说是计谋得逞时的炫耀，不如更像是…”
“警示。”陆无命接道。
“这事不会那么简单。”北暮从石台上一跃而下，转身扶着陆无命助他爬下石台。
他扭过头，从灰蒙蒙的雾霭中瞧去，远处的碣石村披着微弱的火光。
北暮一手抱着黑色匣子，一手握紧匕首，猫着腰往前走去。
陆无命见他要出击，心底有些慌乱：“我，我我，这，这这...你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脑子动的快点，其他方面就...”
“你待着。”
陆无命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即答道：“哎，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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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未明站在碣石村中心最大的空地上。他手上握着一把砍柴刀，横眉冷对数十人。那些人衣衫褴褛，但个个目露凶光，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臣未明冷声道：“你们这些土匪，山上有钱人不抢，山下的贫苦人民却屡屡遭殃。”
“随你如何猜。我们可以不为钱财，只要那白衣团中人的命。”站在臣未明对面的男人身壮如牛，两手各握着一柄开山斧。粗布麻衫，看这幅模样谁都会把他当作山贼。
“白衣团做些苦力的买卖，又与你们何干？”臣未明虽然体格也算强壮，但站在壮汉的对面，却如背上无毛的雏鸡一般。
“无冤无仇。但损伤我们的营生。”
“那看来你们也是走山人了？”
“哼，没错。告诉你也无妨。”壮汉看了看暗沉的天色，“兄弟们上！对方就一个人！”
缙心趴在窗边，脸色惨白的看着这一幕，仅仅臣未明一个，却要面对二三十人，二三十把刀斧。纵使臣未明刚觉醒便是溯根境六段，也不可能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一瞬间，臣未明的背影几乎和北之平那身白色的衣衫重叠起来。
又是同样的情况。她上一次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北之平被孟叁杀死，这一次…她还是只能躲在石头屋子里，看着臣未明…再次牺牲吗？
缙心不知不觉站起了身，在本能驱使下，她推开了石头门。
背后的九指想伸手去拦，但终究没有勇气。
刚准备冲锋的山贼们，全都停下了步伐。静谧无人的村子里，却突然有一名小女孩推开门，闯入他们的视线中。突如其来的情况令所有人一瞬间都不知所措。
“缙心！你快回去！”刚才还显得沉稳的臣未明此刻急的直跺脚：“快回去，快回去！躲起来！”
“我不要再躲了！”缙心还是头一遭用那么大的嗓门说话，甚至破了音。
“凭什么我要躲在你还有北之平大哥的庇护下活着？我不要，就是死，我也得站出来和你并肩！”平日里文文弱弱乖乖巧巧的小女孩突然喊叫起来，嗓门竟格外的嘹亮。
臣未明愣住了。山贼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壮汉叹息一声，挥挥手，示意大家继续行动，“小女孩，你很勇敢，但很抱歉，只要是白衣团的，我们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话音刚落，周围的石头房子里，穿着白衫的少年一个接一个走了出来。他们本都是苦寒之身，靠着走山这个体力活维持生计，也从来没遇到过今天的这种阵仗。初时，大家都恐慌害怕的躲在屋子里。毕竟求生是人的本性。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都勇敢直面危险，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出来呢？都是慈幼院的孤儿，本就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现在对方竟然想把他们唯一的依靠连根拔去，那除了拼命也别无选择了。
一件件白色的衣衫，在灰蒙的空间里亮堂一片，如同白昼。他们手上握着的并不是什么优良的武器，柴刀鱼叉，木棍，铜锅。不少人眼底里的恐惧和愤怒混杂起来，神色复杂的望着那群山贼。
“谁敢伤缙心妹妹，就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其中一人叫嚷道。
大家纷纷附和。
如此一来，臣未明的背后，站着的人数比起山贼们只多不少，气势竟一时之间盖过了对方。
村人自发的行动尚未结束。越来越多的人从家里走出来，拿着锅碗瓢盆陆陆续续站在了臣未明的身后。
这些男女老少都是村里人，他们见证了原本荒芜破败的村子在白衣团入驻后，变得安全而热闹。他们过上了比原本行尸走肉要好上数万倍的生活。眼下白衣团有难，再加上小女孩那番鼓动人心的言论，他们又有何理由不出现呢？
壮汉见情况有变，拨开身前的下属，一人当先：“终究只是些羸弱的农仆，这次可是你们逼着我屠村的。”
臣未明忽然仰天大笑三声，他的笑声是那么的畅快开怀，仿佛对方讲的是个十分有趣好笑的笑话。
“农仆？你也管我叫农仆？”
言毕，臣未明穿着的白衫之上覆了一层金光。金光闪烁过后，便有一套亮堂的白银色铠甲笼盖在他的身上，头上，腰间，脚上。除了露出两只眼睛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铠甲严实包裹。
“溯根境六段，臣未明，特在此会一会尔等宵小。”
这句台词他做梦都想说在众人面前说一遍，此刻豪气万丈的吐出来后，终于把心底那一点恐惧全部驱散无踪。
而且他身后站着的这群人给予了臣未明一种异样的感官。
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一名威严的将军，统领着数百将士。这种奇妙的感觉竟然让臣未明体内的内像力源源不断的提升——至少他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正在逐步增长。
或许就如同毕言之前所说的那样，每一位拥有器灵像的内像师，除了用淬灵石提升内像力以外，还会有各式各样的，甚至只属于自己的独有手段。
而现在这样的境遇，恰好是他臣未明自我提升的手段。
溯根境七段！
溯根境八段！
他感觉自己突破了一层瓶颈，体内的内像力变得比原来充沛了许多。
眼前这位壮汉手中的开山斧在现在自己看来，也不过两根羽毛尓尔。
壮汉面露震惊，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是一名内像师。
若知道如此，他怎么说也得把二哥叫上一起来。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壮汉有些骑虎难下。他犹豫了片刻，把心一横，管他什么内像师呢，溯根境比起普通人来说无非就强了那么一点点。但他的体格和搏杀技巧，可不是盖的。
壮汉大喝一声，冲着身型比自己小上一圈的臣未明跑去，手底的两柄斧头迎面劈至，带起呼啸风声。
斧头结结实实砍在了臣未明的头盔上，留下一道细小的裂痕，可接下来，这道裂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同时，臣未明一拳头砸在壮汉的肚子上，后者闷哼一声，退出几步远。
然后壮汉再一次大声吼叫，再一次冲上去。这次，他用出了全身的力气，两把斧头先后从上劈下。他想要等裂痕没有修复前砍下第二斧，第三斧，直到把眼前这位年轻的内像师剁成肉泥。
缙心跑了起来，白衣团跑了起来，慈幼院的伙伴们跑了起来，村里人也跑了起来。
尘土飞扬。
山贼们见到这个情形也跑了起来。可跑在最前头的山贼被一忽然出现的黑色匣子砸在额头上，踉跄后摔倒在地。又被身后的山贼踩踏在脚下。陆续又有第二名，第三名山贼被凭空飞来的匣子砸中脑袋，绊倒了自己人。
缙心笑了，臣未明也笑了。
他们知道，这一次，北暮及时赶回来了。
臣未明的内心无比畅快，他知道北暮的这一次骚扰，虽不至于杀敌无数，但可以极大程度延缓双方短兵相接的时间，那他只要在这之前......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一只手牢牢抓住壮汉砍下来的第一把斧头的把柄，另一只手握着的砍柴刀向上斜撩。身上的铠甲并非金钢所制，内像力构成的铠甲比真实铠甲更轻且不妨碍行动。所以他的防御比壮汉更坚固，同样速度也比壮汉更快。
于是柴刀先于第二柄斧头落下之前砍中了对方。
壮汉的胸膛被剖开一大道口子。他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臣未明夺下他的斧头，丢在地上，然后一条腿压住壮汉的肩膀，一手举起柴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些山贼们被神出鬼没的黑色匣子打慌了阵脚，又被村人们的气势压倒，还未开战，此刻又见到自己的头头一个照面就被轻松拿下，无心恋战，遂如蝗虫般蜂拥而散。
一场本可能造成双方伤亡的战斗被及时扼杀在摇篮里。
北暮从山石后走出来，他面色平静的望着臣未明。缙心和围了一圈的村人们也都不发一言的看着臣未明。
大家都在等他作出抉择。
是斩下对方的头颅，还是放虎归山？
“我立志做一名将军。”臣未明没有由来的说着，收敛了平素里嬉皮笑脸的面容，一脸正色：“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又如何能让双手不沾染鲜血？既然早晚要背负人命，为何不从现在开始让我的双手提前习惯？”
话音刚落，壮汉人头落地，鲜血满地。
缙心和大多数村人都闭眼回头，只有北暮神色严峻的看着这一幕，然后走上前去。
无头尸体倒在了地上，鲜血还在往外冒。臣未明虽然脸上保持着自信和微笑，但很明显他的脸色是惨白的。北暮拍了拍他的背，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示意他先回屋，自己来掩埋处理。